玄武裂天 第一千九百七十七章天道，人道

睁开双眼，陆随风发现，那雪玉杯还被自己举在眼前，微微有些发愣，随即便发现，自己的心境仿佛产生了一丝莫名的变化，变得无比的坚定了起来，如果说之前他的心境是原木的话，那么此刻就彻底地化成了磐石，任由风吹雨打，电闪雷鸣，我自岿然不动。

“一杯断肠酒，寸寸肝肠断，胜过经历千年心境洗练，此酒，不知如何酿成？”陆随风看着面前的老人，轻声道。

“这峡谷中，有一处断情崖，崖下有花名为忘情花，此花艳丽非凡，有果，或酸，或甜，或苦，或无味。花上有刺，刺上有毒，称为情花毒，这花却是这天地间的一大奇物，中了这情花毒的人便不可动情，一旦动情便心痛难耐，并有各种幻象在眼前生成，不论修为高低，皆不可挡，七七四十九日后便会心力交瘁而亡。”

“然则万物生克有道，此花旁又生有一草名为断肠，断肠者，必经肝肠寸断之苦，方才入得幽冥，乃是剧毒之物，以此草配以情花为原，以忘情水为引，历经九九八十一天方成，酒名断肠，肝肠寸断，情亦有道，方才洗练心境，以破而立。”

仔细回味着老人的话，陆随风眼中逐渐闪过了一丝明悟，随即望着老人道：“前辈每饮此断肠，为何都让酒液留下，如此岂不可惜。”

“可惜，是啊，十分的可惜，”老人放下了酒杯，再次将其中倒满，眼中的迷茫更盛，“老夫酿了千年的断肠酒，也喝了千年的断肠酒，每一杯，我都是如此去喝，我始终，不敢喝下那满满的一杯，你知道为什么吗？”

心中一动，陆随风道：“晚辈愚钝，请前辈赐教。”

“因为，不是不敢，而是不愿，千年了，老夫还是不愿喝下这满满的一杯断肠酒，而老夫的心境，也一直停留在千年前，只怕这心境洗练过后，便再也无法拥有可待的回忆了。”

“如此，却是贻误了道心精进。”陆随风眉头一皱，难以理解的出声道。

“道心……”老人摇了摇头，“道心，老夫早在千年前，便已放弃了！＂

“放弃？”陆随风从老人身上，感受到了浓浓的本源气息，虽然看不透老人的修为，却隐隐感觉尤在自己之上，而且还千年未有寸进。

抬头看了陆随风一眼，老人目无表情道：“你所修道心为何？”

“道心为何……”陆随风闻言一怔，心中顿时涌起了一阵纷杂的思绪，随即目中神芒明灭，不假思索地道，“我所修之道心，为守护。不错，就是守护，守护亲人朋友，守护在乎的一切！”

“守护……”老人的眼睛斗然变得出奇地亮，但又很快黯淡了下去，无声的哀叹；“守护，是啊，如果老夫当年……只可惜，老夫当下已经无物可守，这道心，又何必再修。”

“可是前辈，你这一身的修为岂非就……”陆随风欲言又止道。

“修为，要修为又有何用，就算修到了这道之至极，该失去的一切都失去了，只剩了一个无悲无喜，无情无欲，只知天道轮回的存在，那这道修了又有何用？”

眉头一皱，陆随风道：“天道无情，却能包容万物的存在，能说它无情吗？有了曾经的失去，才会珍惜当下。不倒掉过去这杯水，又如何能装现在和未来……”

“说得轻松，谈何容易！”眼睛一瞪，老人满头的白发陡然间无风自动，整个青竹林顿时好似化作了汪洋大海，湛蓝色的水浪凭空凝聚出来，漂浮于九天之上，甫一看去，就好像一条自九霄落下的巨大天河，磅礴而恐怖的天威蕴于其中，瞬间便覆盖了数十里的天空。

“他们不会招惹了那青竹老怪吧？”峡谷外，封皇殿主一脸震惊地喃喃道：＂应该不会，虽然那老怪显化的天河之势磅礴，但是其中并没有什么杀意，就算动手，最多也就是惩戒一番罢了，说一定，是一份机缘也难说。”

青竹林内，面对着突然发威的老人，陆随风仍是一脸平静淡然，没有任何戒备的动作，因为他感觉得出来，老人并没有任何的杀意，相反，对于老人此刻散发出来的气息，他还有着一分好奇。

因为，从那九天之上显化的天河当中，他不但感受到了浓厚的水之规则力，同样还感受到了浓郁的金之规则，只不过，那些金之规则力，似乎在以某种奇异的方式，全部转化成了水之规则力，令陆随风刹那有所明悟；＂原来规则力可以如此转换，融合……＂

老人此刻死死地盯住了陆随风，近乎咆哮地道：若修天道，先修人道，连人的七情六欲都修没有了，那还修什么道，守什么本心？”

““对，也不对，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见到了一个陷入了人道的天道前辈，实在是太让晚辈惊讶了。”陆随风顿了顿，又道：“人道即天道， 但天道却非人道。天道，包罗万象，囊括了千千万万，法相自然，人，也在天道之中，所以人道也即天道。不过天道也非人道，如若一心求成天道，那么必将误入歧途，若是一心求人道，那么也同样会是死路一条。”

“人道非天道……”老人闻言有些怔住了，正在那里心里挣扎，之前的火气顿时消了大半。他才发现，自己之前的所为十分粗鲁不堪，这让老人十分的尴尬，满身的气势顿时收起，那天空的异象也顿时烟消云散。

重新坐下来，他有些好奇地看了陆随风几眼，到此时，他才想到，之前这小子居然没有被他的气势引动的天威压倒，以他之前动作，虽然是无意而为，引动的天威也十分地稀少，但是就算是普通道境也无法承受，不用说，在他看来，眼前的三个小家伙还仅仅是一个初入道境，虽然看上去十分的年轻，前途无量。

然而，老人此时却是陷入了他踏入修道以来最大的迷惑；＂难道我真的错了么？＂

“错，不，没有完全错，只是你老稍极端了点而已。”陆随风说道，“天道即人道，人道即天道，真正的＂道＂，必须天人合一，方才是正途。这也只是晚辈对＂道＂的浅显理解。”

“天人合一，”咀嚼着陆随风的话，老人陷入沉思；“人道合天道，再回去修人道……”

“不错，可以这么理解，”陆随风言道，“以天道证永生，天道为本，从而摒弃七情六欲，并非无情，空，包含了无尽的有＂，不是吗？

顿了顿，陆随风又道：＂至于天人合一，虽然是正途，奈何天人二道根深蒂固，该如何合二为一，如何去把握，那就要靠自己的悟性了。天人合一，这条道路，想来没有谁人能够说得清楚，就算达到那一步，也是一说就错。”

“天人二道，合二为一。”老人心中隐有所悟，不过奈何之前的执念太过根深蒂固，这一时之间还无法悟透，不过已经埋下了种子，只等日后发芽开花。

双眼缓缓地恢复了清明，老人已经恢复到了之前的模样，双眼依旧是一副浑浊迷茫的样子，身上强大无匹的威势，也收敛得一干二净，此刻看来，就好像真是一名风烛残年的老人，在剩余的岁月里，独自感受着孤独和寂静。

良久，老人抬起头来，眼中的迷茫稍微消散了一点， 目光与陆随风相接，老人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明悟的光彩，开口道：“明白了，也没有明白，呼之欲出，却又如根在喉……”

一老一少的对话充满了惮机，一旁的二女听得似懂非懂，见到老人眼中的浑浊一下子消散了干净，目光灼灼，喃喃出声；＂过去的，如逝水东去，不再回复，未来的不可知，皆如浮云。活在当下，珍惜当下……天人合一！＂这一刻，老人隐隐地捕捉到了什么？眼中骤然射出了寸许的精芒。

陆随风的话，仿佛为他打开了一扇巨大的天门，让他见到了一丝曙光，千年来，却因为一件憾事，让他时常在天，人二道之间挣扎，如今，陆随风的一番话，宛如暮鼓晨钟，顿时让他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天人合一，告诉老夫，怎样才能天人合一！”老人一双眸子中透出了金蓝二色神芒，直直地盯着陆随风的双眼。

没有丝毫的畏惧，陆随风的双眼深遂如渊，老人眼中的透出的锋芒威势，有若泥牛入海，，甚至隐隐的，老人心中还生出了一种被陆随风看透了的感觉。

好一双神眼，浩瀚如星空，老人不禁心中震颤，飘渺中又透出凌厉的锋芒，竟是让他生出了一种面对天威的感觉。 但是随即，他便看到陆随风摇了摇头。

“怎么，你不愿告诉老夫？”老人顿时眉头皱起。

见到老人如此，陆随风随即苦笑道：“以晚辈当下的境界，前辈以为我能够悟通该如何天人合一吗？”

老人随即便是一愣，不错，一个初入道境的小子，能够领悟到这些，已然十分难得了，要让他再领悟出天人合一的道理，那就是强人所难了。

“天人合一，这条道路，想来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如何去把握，那就要靠前辈自己去把握其中的尺度了，这尺度，也需要自己去掌控才行，掌控天人二道之间的平衡，掌控它们之间相同的地方，从而将其合二为一，成就自然大道。”顿了顿，陆随风补充道。

老人的眼睛再次一亮，紧盯着陆随风看了数息，方才放声大笑道：“好，好，没想到今日偶然一心动，竟是引出了小友这样一番领悟出来，实在是让老夫受益匪浅，在此，请受老夫一拜。”

说完，老人当即躬身朝着陆随风行了一礼，而这一礼，陆随风没有丝毫做作地坦然受了下来，指点迷津，这样的大恩，受这一礼，没有丝毫的不为过。

即刻，好似想到了什么，老人盯着陆随风：“你们这是要前往上界？”

没有隐瞒，陆随风点了点头；＂还望前辈为我们开启前往上界的通道，晚辈……＂

老人挥了挥手；“老夫因一些陈年往事了，千年难以自拔，如今被你点拨，也算是想明白了一些东西，这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既然不愿忘记，那就不忘了，这断肠酒一喝，虽说延误了千年，但却等来了这一番大造化，也算值了。不急，陪老夫喝上一杯！”

随即，翻掌再次拿出了两只雪玉杯，给两女和陆随风三人，倒上了青翠如竹的碧绿色酒液，这一次倒出的酒液与之前的断肠酒不同，已然粘稠如浆。

“此乃长生醉，乃是用此地独有的长生竹酿造，千年前来时，此地主人弥留之际，将此酒交予老夫之手，曾道此酒与其同岁，原主人数万年而终，此长生醉也便有了数万年的时间。”老人颇有些感慨地说道；＂这长生醉，有着大梦谁先觉之意，也算是一种道吧？＂

“传闻上界的天地灵气浓郁成雾，灵药奇珍不说遍地，也是随处可寻，如果到了上界，修炼速度一定是很快吧？＂敖冷月一脸向往期待的出声道。

“的确如此，不过，陨落的机率也是倍增，这就是所谓的机遇和风险并存。”老人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长生醉；＂小丫头，要知道，每界的界壁，都不是那么好跨越的。”

“界壁？”敖冷月一愣，不解地问道：“那是什么？”

“界壁，”老人沉思了片刻，方才道，“所谓界壁，就是通往各界的屏障，想要进入各界，就要通过界壁，这各界的界壁，也都是不同的，像这片世界的界壁，就需要达到道境的修为，方才有资格去闯一下，其中也是凶险无比，这也算是一种考验。”

长生醉入口极醇，酒劲绵绵悠长，直如那山涧溪流，蜿蜒流淌，让人生出了丝丝迷蒙的幻境，不过陆随风三人都是心境坚定之辈，只是须臾间便都清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