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史诗 第七十二章 林中火焰

将一脸迷糊的金色鸟雀扔出了窗外，鸟儿的本能驱使着他往前飞，直到飞出去很远巴顿才被冷风吹得脑袋清楚了一些。

但这也不能换回来被磨掉的记忆，他只是左右看了看，发觉这里还是霍比屯，不远处就是袋底洞。

巴顿努力的思考了一下，在鸟类里已经算是聪明的脑袋瓜让他回忆起来了最后的影像，就是自己被奥利威尔放飞，然后的事情他就不是记得很清楚。

“要快点回到密林，不然陛下留给我的美酒就要被别的精灵喝掉了。”巴顿自言自语着，震动着有力的翅膀飞上了清澈的天空。

正在心满意足的捧着茶杯窝在躺椅里头的图特巴金斯懒洋洋地看着窗外，他这里是个很合适的角度，正好可以瞧见从奥利威尔的小木屋那里飞出来的巴顿

这让图特直了直身体，有些好奇，不过巴顿在不喝酒的时候总是飞的很快，图特根本没有办法博捉到它的踪迹。

把茶杯放到了一旁的小木桌上，图特直接从躺椅上蹦下来，宽大的脚掌踩着地板，小霍比特人走到了窗边往外头瞧，一眼就看到了远处的烟气。

由于不会魔法也没有什么先进工具，霍比特人们取暖做饭都是靠着烧一些木头来取得热量，这也让每家每户的做饭时间都会通过烟囱的炊烟来显示出来。可是这一回，那种升腾而起的泛着灰色的烟雾却不像是做饭或者壁炉里烧出来的。

图特认得出，那个方位只有一间屋子，那件屋子的主人是奥利威尔。

小霍比特人虽然在奥利威尔说不会再见之后就没有见到过精灵王子，可是暗自喜欢着奥利威尔的图特总是会时不时的往那边看看。现在发现事情不对，图特一刻都没有耽误，直接抓起了自己的短外套跑出了门。

矮小的霍比特人往往并不会在速度上占据优势，可是心急的时候图特跑的也是很快的。跳过了篱笆墙，他踩着覆盖着白雪的草地跑向了半山腰。

越靠近，图特越发觉不对劲。那烟雾不仅仅是太过于浓重和庞大，等接近的时候，他甚至看到了火光。

火……着火了！

图特脸色有些发白，恨不得自己也能成了鸟雀直接飞过去。等他跑近前，就看到原本小小的木屋已经被赤红色的火焰淹没，木头易燃，时不时的就能听到断裂的声音，还有从房顶上落下来的瓦片。

图特愣愣的站了一阵，而后才想起来去找找那两个精灵。小霍比特人绕了一圈，却都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只有靠近门口的地方有两串脚印，这意味着只有一个人离开了屋子。

难道他还在里头？

图特这个念头一生出来就熄灭不了，心里的那朦朦胧胧的爱慕如今却成了燎原的火，烧的他浑身难受。

想往里头冲，可冲天的火焰阻拦住了霍比特人的去路。陆陆续续赶过来的霍比特人们也看到着了火，一个个回家取水灭火。

而图特，则是皱紧了眉头，然后猛的把自己砸进了雪地里，来回滚了几圈，知道浑身沾了雪水后就要往里头跑。

“喂，图特！你疯了吗！”还没等进去，他就被人直接抱住了腰，图特低低头，就看到一个脸圆圆的女孩子瞪着眼睛看他，两条粗粗的麻花辫垂在胸前，手臂柔软又结实。

这是老亨特家的安娜，比图特小了五岁的好姑娘。

图特若是以前，恐怕会高兴的笑出来，毕竟单身很久的小霍比特人是从来没有被女孩子亲近过的。可是现在，巴金斯老爷只是愣愣的看着被火快要烧个干净的木屋，一言不发。

最终大火被熄灭，倒不是霍比特们的水起了作用，而是木屋到底是被烧干净了，成了一滩废墟。

图特沉默着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安娜只管看着他，然后伸手推了推图特的肩膀，有些好看的小雀斑的脸蛋上带了些不解：“你看什么呢？”

图特被这么一推倒是有了些神智，他抿起嘴唇，肉呼呼的手攥了起来：“这里原本住着……”他的声音顿了顿，犹豫了很久，才算说出了后半句，“这里住着我的雇主

”

“你要出去冒险了？！”安娜难以置信捂住嘴巴，而后就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小伙子，图特，你很勇敢。”

图特只是扯扯嘴角，但是笑不出来。

安娜以为他在悲伤自己的生意吹了，就说道：“你不要伤心，我想他是看到起火就离开了，这大白天的也不至于睡着，你的生意早晚会回来的。”

图特听了这话，似乎是找到了动力一样，刚刚阴沉沉的脸色立马鲜活了起来。

天性乐观的小霍比特几乎是瞬间就下了个决定，他拍了拍身上的雪水，然后大步朝着自己的房子走去。

安娜见他一句话不说就跑了，心里着急，在后头喊：“你去哪儿啊！”

图特也不回头：“我回去收拾收拾，去找他。”

“找谁？”安娜有些不明白。

“我的……”图特脚步顿了一下，然后脸上扯出了明亮的笑脸，“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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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利威尔睁开眼睛，猛地坐起来。

他的脑袋还是昏沉的，可是身体却做出了自发的反应来保护自己。

精灵王子下意识的去摸被做成腰带的软剑，但在摸到剑柄时，他却因为眼前的情景停顿住了动作。

参天的树木，阴霾的天空，鸦雀无声的树林。

这里是密林的深处，被瑟兰迪尔列为禁地的地方。

奥利威尔迫切的需要回到密林，但他并不希望是这种方式。

精灵王子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而且就像是莫名其妙的突破了重重防线出现在了密林深处。

这种方式就好像是当初自己发现西弗勒斯和卢修斯那样神奇。

奥利威尔扶着树站了起来，吐出一口气，让自己舒服一些。而后他缓步往前，身上的疲惫感觉让他无法跑起来，现在的奥利威尔无比希望吉赛能在身边。

“你看上去可不舒坦。”

有些跳跃的声音从奥利威尔的耳边传来，他偏头去瞧，一眼就瞧见了站在自己肩头歪着脑袋的金色鸟雀，红莹莹的嘴巴看上去可爱得很。

奥利威尔伸出指尖点了点巴顿的脑袋：“你怎么在这里？”若是奥利威尔记得不错，他明明早就放了巴顿离开，让他去寻瑟兰迪尔的。

巴顿鼓动了一下翅膀，上面漂亮的羽毛微微震颤：“我飞来的时候看到你了，等你和我一起回去

再说，陛下想的是你又不是我，我回去那么早也没用。”

奥利威尔也不和他争辩，现在他头疼的厉害，连说话都觉得难受。

巴顿却是一路上叽叽喳喳没有停下的意思。一会儿说说瑟兰迪尔有多着急让奥利威尔走得快一些，一会儿又说跟他出来有多奔波难受的利害。

奥利威尔觉得他吵得头疼，却也没有让他住嘴。

或许也就只有这样有点声音才能有些活力的感觉，让奥利威尔不至于想起来那似乎是梦境一般的真实中，塞西冷淡的脸。

那些种种疑问都堆在了一起，压在心上，就好像压了一块大石一般难过。

奥利威尔不仅仅对塞西有疑问，有愤怒，但是最终归结为的还是苦涩。

精灵王子意识到自己被他欺骗了，这一次离开密林的行动从头到尾恐怕都是塞西的期望，并且他和史矛革的逃脱也有着关联。

“等会儿我先去见ada，巴顿，你帮我做件事情，”奥利威尔眯起眼睛看着已经露出了笼廓的宫殿，对着巴顿说道，“你去通知亚尔维斯，让他通知手底下的店铺，让他们随时留心塞西的行踪。”

“陛下不想他回来。”巴顿会错了意，以为是奥利威尔想念了他的侍卫长，所以金色的鸟儿扑闪了一下翅膀。

“我希望他永远不要回来。”奥利威尔咬了咬牙，终究密林王子还是狠得下心，“告诉侍卫队，一旦有了塞西的消息立刻前往把他带回来。”

“若是他不肯呢？”巴顿歪了歪脑袋。

奥利威尔吐出一口气，而后睁开眼睛，绿松石般的眼睛里带着的却是和瑟兰迪尔一般无二的冷清：“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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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回到宫殿后，奥利维尔的心境与其他时候倒是有了很多的不同，也让他变得焦躁了些。

跨进大门后，眼睛扫了一下已经空空如也的石室，他微微皱起眉头，扭头也不去看那里面的焦黑，径直的往大殿里头去了。

自从奥利威尔进门就一定会有精灵通报了瑟兰迪尔，精灵王子也不犹豫，跨上了长桥。行色匆匆，奥利威尔自然没有注意到缓步朝长桥外走去的亚尔维斯，自然也看不到黑发精灵脸上若有若无的微笑。

奥利威尔走进大殿后，就看到了坐在王座上的瑟兰迪尔。精灵王手中拿着一根权杖，漂亮的眼睛正看着上面的花纹，似乎在研究它的含义一样。

精灵王穿着的是一件银灰色的紧身长袍，双腿交叠，露出了柔软又精致的皮靴，他的足见微微往左边撇去，自然长衫下摆就遮挡住了半条腿。金色的长发松散的披散在肩头，冬日才会佩戴的王冠上面有着松针的点缀环绕。

瑟兰迪尔自然是看到了匆匆而来的奥利威尔，这让精灵王原本严肃的表情有了一瞬间的松弛，似乎是松了口气一样。

随即，精灵王手持权杖站了起来，而后直接把权杖放到了一旁，似乎并不以为意一般：“去取了我的酒来

”

原本站在大殿中的精灵们低下了头答应了，迅速退去。

空旷的大殿中，就只留下了瑟兰迪尔，和他的儿子奥利威尔。

“能看到你还安全，我很开心。”瑟兰迪尔缓慢的走下了王座，声音磁性低沉。

奥利威尔先是急切的打量了一下瑟兰迪尔，发觉自己的ada依然如常，身上没有丝毫受伤的痕迹，这才松了口气，说道：“ada，我还未找到项链。”说这话时，奥利威尔有些忐忑，自己不但被塞西骗了，还耽误了瑟兰迪尔的要求，这让精灵王子觉得更加难堪起来。

瑟兰迪尔却好像没有看到奥利威尔的表情一样，神色平淡，走到了奥利威尔身边伸手轻轻地拍了拍自己大儿子的手臂：“没有关系，这并不急于一时，白宝石项链放在什么种族手里都是十分值钱的东西，只要手谁拿了，肯定会有风声。”

这听上去像是说出现状，可是停在奥利威尔的耳朵里却好像是安慰一样。

这让精灵王子觉得感激，他抬头看着瑟兰迪尔的脸，依然如同平日里头的平静，精致的眉眼就好像是精心雕刻出来的一样，精灵王即使在关心他也是平静的，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

可是偏偏这种没有温暖拥抱也没有言语劝说的方式，就让奥利威尔猛地觉得自己鼻子有些酸。

自从成年后，奥利威尔就没哭过。

他是精灵王子，衣食无忧，本来就是个没什么追求的，而密林已经把最好的都给了他，奥利威尔一直以来也都是过得很自在如意。说起来，经历过的最大的坎坷恐怕就是现在了。

背叛，奥利威尔不是没有见过，可并不是每个精灵都能平静对待被最亲密的人背叛。

那种似乎是钻心刻骨的疼痛，让奥利威尔在忍了很久之后，在瑟兰迪尔面前终于忍不住了。

水汽迅速的在绿松石般的眼睛里集结，他努力的睁大眼睛，却阻挡不住泪水滚落。鼻子发酸，眼睛发涩，眼泪流的连声音都没有。

往往总是爱哭的孩子让人更加心疼一些，就像是莱戈拉斯，小王子总是很懂得什么时候应该当个小泪包，什么时候应该坚强起来。但是总是不哭的孩子在哭起来的时候会让人觉得惊讶和心疼，就像是现在的奥利威尔，让瑟兰迪尔难得的变了脸色。

精灵王直接向前一步，低头看着比自己矮了一些的精灵王子，微微皱眉，眼睛里有着显而易见的疑问和回护：“哭什么？”

奥利威尔刚刚感觉到自己脸上有冰凉的液体划过时就知道自己恐怕是失掉了王子的体面，可是有时候一种情绪积攒着早晚是要爆发的，哪怕奥利威尔用手臂挡住了眼睛也制止不了泪水的下趟。

“我做了件错事……”奥利威尔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的，努力平静音调，可最终还是破碎了声音。

“什么事？”瑟兰迪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缓一些，从而精灵王的话显得丝滑了许多。

奥利威尔张张嘴巴想要全都说出来，却突然记起了在那片玻璃恍惚的倒影里看到的自己模样。

铂金长发，血红眼睛，以及人类一样的耳朵

奥利威尔把到了嘴边的话吞了进去。

“塞西骗了我。”最终，奥利威尔能说出口的也只有这么短短的一句话。

瑟兰迪尔似乎对此并不意外一般，只是微微挑眉，就说道：“知道了。”

奥利威尔索性也不挡着眼睛了，直接撂了胳膊看向了瑟兰迪尔：“我已经让亚尔维斯留意，一定要把他扣住。”

“没必要，你要是讨厌了他，他也就没必要回来，是死是活也看你高兴。”

瑟兰迪尔是一个英明的王者，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有着很多曲折的心思，相反，精灵王的想法从来都是简单直接，倒不是不懂得如何精明计算，而是瑟兰迪尔懒得那么做。

这个世界上能让他花费脑子的也就只有自己的儿子和密林精灵，其他的，恐怕也就是对于美酒金币有些追求罢了。

奥利威尔喜欢塞西，精灵王就多看他一眼。奥利威尔讨厌塞西，精灵王就懒得去想他。

“如果可以活着，自然要活的，”奥利威尔抿了抿嘴唇，心里某块柔软的角落在叫嚣着他正在埋葬自己人生中第一份也是唯一一份爱情，可是精灵王子终究不是那种会平白无故心碎了的，他的人生意义早就在出生的时候定下来了，一切为了密林和瑟兰迪尔，“他知道很多，在他把那些秘密说清楚之前，我要他活着。”

“很难。”瑟兰迪尔微微皱眉，他知道塞西的本事，这也就让瑟兰迪尔有了评判。

“死了也就死了。”奥利威尔平平淡淡的说着，只是嘴角抿的发白。

瑟兰迪尔并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和塞西的那些过往，但是精灵王在长久的年月里早就看清楚了自己的儿子。

坚强聪慧，也见识过生死，只不过就是比别的精灵多了很多怜悯。这是好事，有时候也是坏事。

瑟兰迪尔没有继续谈下去，而是直接转移了话题：“史矛革的事情，我想巴顿已经跟你说过了。”一边说，一边递过去了一方帕子。

“谢谢。”奥利威尔声音有些哑哑的，接过了帕子擦脸，他这会儿也想要避开塞西的事情，也就顺着说了下去，“巴顿只是告诉我，史矛革跑了，还伤了密林精灵。”

瑟兰迪尔看了他一眼：“史矛革伤了守门的两个侍卫，少了刚刚种起来那篇林子，到现在有四天时间。”

这听上去并不是十分严重，因为精灵王的意思分明是密林中的精灵们并没有因此而被打扰，而史矛革现在也就是一去不回头了。

可是奥利威尔清楚，如果仅仅是因为如此，恐怕瑟兰迪尔不至于这么着急催促自己回来：“是不是史矛革又惹了别的麻烦？”

“有人抹掉了颈圈上的精灵咒语。”瑟兰迪尔一句话，很平淡，但是却没有任何疑问的意思。

因为他清楚，奥利威尔也清楚，做些这些事情的是谁。

“塞西。”奥利威尔咬住了牙齿，这个声音似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