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堂玉谋 第四十章·饕餮泣

雪粒子砸在玄铁锅沿时，沈含锦尝到了附子汤最后的回甘。

“娘娘请用。”柳姨娘鎏金护甲叩击青瓷碗，四物汤混着莱菔子的气息从碗底渗出。沈含锦盯着汤面倒影，自己耳后的饿纹已蔓延至锁骨，像条伺机而动的蜈蚣。

扶钰的雪发扫过她手背，玉箫挑起汤匙：“德妃娘娘这帖补药，倒是比往日的砒霜温和些。”

檐下冰棱突然断裂。沈含锦在碎冰声中听见系统提示：“检测到乌头碱超标，建议......”

“建议姨娘先饮。”她反手扣住柳姨娘手腕，玄铁锅震翻药碗，“《食疗本草》记着，蜂蜜解乌头毒——可惜今日的蜜罐，早被老鼠啃穿了。”

柳姨娘袖中银簪疾射而出，簪头沾着的正是月见昨夜呕出的黑血。沈含锦偏头咬住簪身，舌尖尝到同命蛊反噬的酸苦：“姨娘可知，这毒血遇附子......”

“会凝成锁魂钉。”扶钰的碎月剑贯穿柳姨娘右肩，将人钉在廊柱上，“正合钉在德妃娘娘的楠木棺里。”

雪地突然腾起青烟。沈明珠绣着离魂症烙痕的裙摆掠过月洞门，撒落的曼陀罗花粉在冰面绘出棋盘格。沈含锦的乌木簪脱手飞出，簪尖刺破冰层下的玉玺纹路——正是修罗宴上缺失的第七块碎片。

“系统强制启动：暴食模式。”

她撞开扑来的暗卫，齿尖咬住玉玺缺口。婴儿齿痕刺破唇瓣的瞬间，淡蓝光幕在雪地上投射出完整山河图。扶钰的雪发缠住她手腕，剑风扫落九支淬毒弩箭：“娘娘啃玉玺的模样，倒比吃桂花糖时文雅些。”

沈含锦吐出玉屑，混着血水在雪地写药方：“《千金翼方》第二卷，附子毒用防风......”

“不如用这个。”扶钰捏碎掌心冰珠，汞毒混着昨夜为她渡的血，滴入柳姨娘嘶吼的咽喉，“以毒攻毒，方是娘娘之道。”

柳姨娘瞳孔骤然扩散。她腿根处的“离魂症”烙痕渗出朱砂，与沈明珠重生那夜显露的印记完美重合。沈含锦突然扯开她衣襟，四物汤残渣在胃袋凝结成《颅囟经》残页——正是崇文帝炼丹缺失的童脑方。

“原来德妃连亲妹都舍得。”玄铁锅砸碎冰层，露出下方冻僵的尸童，“这些孩子太阳穴的针孔，与先皇后......”

碎月剑突然破空而来。扶钰斩断尸童腕间银锁，锁上“双生祭”三字正与冰棺少女的镣铐同源：“娘娘的探查欲，总在要命时发作。”

雪幕中响起骨笛颤音。云螭的药蛇撞破院墙，蛇鳞上沾着的脑髓磷脂激活了暴食系统。沈含锦吞下第七块玉玺碎片，婴儿齿痕咬穿舌尖：“葛老！甘草粉在......”

“早备好了！”药葫芦砸碎在廊下，葛玄朴的活蝎正啃噬柳姨娘指尖，“附子配甘草，娘娘是要解毒还是杀人？”

沈含锦将甘草塞进扶钰口中。他唇齿间的汞毒血气与药香纠缠，渡过来的气息却比雪还冷：“杀人与救人，娘娘选的从来都是第三条路。”

地面突然塌陷。沈明珠埋下的曼陀罗根茎疯长成网，拽着沈含锦坠入冰窖。暴食模式倒计时在视网膜闪烁，她看见月见躺在冰棺里，全身紫斑正顺着同命蛊的链接爬向自己脖颈。

“姐姐终于来了。”沈明珠的绣鞋踩碎冰棺，“这一世，我要你看着所爱之人......”

玄铁锅穿透冰层砸在她额角。沈含锦拽着月见的手跃出冰窖，身后炸开的毒雾凝成德妃宫中的五瓣梅纹：“看清楚了，你爱的从来都是棋子。”

雪地突然浮现血字婚书。沈含锦咳出的黑血染红“同归”二字，扶钰的伞面遮住最后一片晴空。三十道血痕从伞骨垂落，是他屠尽追兵的证据。

“三十日，够本王与你共死千次。”

伞柄玉玺纹路突然发烫，七块碎片在沈含锦怀中拼合。婴儿齿痕化作山河图上的城池，缺角处嵌着的，正是扶钰心口烙痕的形状。

雪地上婚书残页无风自燃，灰烬里显出的“吾妻阿锦”，被扶钰用剑尖刻上自己姓名。沈含锦咽下喉间毒血，在他掌心画了个歪斜的糖罐：“那得先赔我桂花糖。”

冰窖深处传来玉衡公主的佛珠滚动声，沈明珠的诅咒混着云螭的骨笛渐渐消散。九娘烧山火针破开雪幕时，沈含锦正将最后块玉玺碎片按进扶钰心口。

“傻子。”她抹去他睫毛上的汞毒冰晶，“下辈子换个甜些的毒。”

扶钰咬破她指尖，在婚书灰烬里添了行小字：“那娘娘也得换个不硌牙的凶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