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过山冈 31.谈话

进入初夏，天气逐渐炎热，墙上高考倒计时的纸越来越薄，学生们都数着日历过日子，时间越少越紧张，裴欢自然也不例外，她看着桌子上和抽屉里堆着厚厚的试卷和习题册，总感觉自己还有很多没学到。

紧凑的学习氛围中，裴欢却被陆应淮的母亲打电话过来，说想见她一面，她奇怪为什么陆母这样的大人物会突然要求和她一个普通高中生见面，但察觉到对方的意图并不简单，裴欢思忖再三还是答应下来。

周六下午裴欢换好衣服就出了门，到了陆母说得那家咖啡店，咖啡店光是站在外面看着都能感觉到低调的奢华，裴欢跟着侍者往里走，在一处靠窗的位置停下，陆母就坐在那儿。

“阿姨好。”裴欢礼貌地应了声。

陆母的目光不加掩饰地打量了裴欢好几眼才说：“坐吧。”

裴欢落座后，陆母似乎也不着急，慢条斯理的喝着咖啡，时不时看一下手机回一下信息，并没有要跟裴欢搭话的意思，裴欢虽然心里紧张，但面上还是装得不动声色。

不知过了多久陆母才像是忙完了自己的事情，她目光随意地看了眼裴欢：“你就是裴欢？”

“我是。”裴欢语气正经。

话音落下，又是几秒钟的沉默，陆母才开口：“我听说你最近和陆应淮那孩子走得很近。”

“不算，只是接触的比较多。”裴欢的语气还算沉稳。

陆母探究的目光落到她身上，裴欢的手不自觉地揪着自己的裤子，感觉自己像砧板上的鱼。

“陆应淮高三毕业之后会直接出国，不参加高考，”陆母说完，顿了顿，才继续，“和苑桃一起。”

这个消息像一道雷凭空劈在裴欢的脑袋上，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陆母在说什么，甚至不敢相信陆母嘴里说的那个消息是真的。

“我不管你现在和陆应淮是什么关系，等到了那个时候我还希望你自觉点和陆应淮断掉所有联系，别让陆应淮分心，他那样优秀的人应该得到更好的。”陆母说。

裴欢缓了过来之后，才说：“我自然不会成为陆应淮成功路上的绊脚石。”

陆母颇为欣赏的看了她一眼，才道：“我相信你也是个聪明人，你这样的普通人对于陆应淮来说一点帮助都没有，甚至还会拖累他，你们现在青春期那点朦胧的情感我自然理解，我也不会插手，”陆母语气不咸不淡，“但我希望陆应淮出国之后，你不要再去打扰他，以后也是，你们现在的事情我也当作没有发生过。”

一番话说得毫不留情面，裴欢不知作何回应，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高中生，面对陆母这样一番咄咄逼人的话，她一时间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应对。

陆母好整以暇地欣赏着裴欢糟糕的脸色，过了半晌才道：“我知道这样对你来说有点残酷，当然，我也不是一点补偿都不会不给你，”说着陆母从包里拿出一张纸，两根手指指尖压着挪到裴欢面前，“这是一张支票，你想要多少都可以往上面填，算是我们陆家对你的补偿。”

裴欢怔怔的看了那张支票几秒，最后问出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陆应淮大概什么时候走？”

“暑假结束。”陆母说。

裴欢面上强撑着笑意：“我知道了。”

接着她又将那张支票推回到陆母面前：“这张支票我就不收了，不然陆应淮会恨死我的。”

陆母打量了她几眼，没说话。

“但是我有一个要求。”裴欢正色道。

“你说。”陆母说。

“我希望陪陆应淮过完这个暑假，到时候您的任何要求我都会答应。”裴欢说。

陆母自然是答应，毕竟这么点要求都不答应，岂不是显得她很小气。

都说完之后，裴欢再也做不下去，站起身来语速极快：“如果您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说完也没等陆母说话裴欢就已经转身离开，陆母看着裴欢仓促离开的背影，心情很好的抿了口咖啡，又坐了片刻才离开。

出了咖啡厅，突然升高的温度让裴欢顿时起了一层汗，她现在的心情极其烦躁，她随便找了家便利店，坐在门外的长椅上，看着不远处发着呆，脑海里都是陆母说的话。

裴欢从来没关注过陆应淮的家庭情况，看见他一个人住在那么大一栋别墅也只是觉得他家里很有钱，直到今天见到陆母，那个她曾经在财经杂志上见过的人，明翰集团董事长的夫人，她才知道陆应淮家里有钱到什么地步。

豪门家族讲究的永远是门当户对，陆母那么看到苑桃，相比苑桃跟陆家相比应当差不到哪去，但裴欢越想越难过，深呼吸好几次才不让自己的情绪在外面崩溃。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裴欢安静的吃完饭然后上楼，裴宴早就发现她情绪不对劲，裴欢回房间时就坐在桌子前发呆，裴宴来到门口就看见裴欢这样子，他倚在门框上，问：“要不要跟我说说？”

裴欢的情绪终于憋不住，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哥。”

裴宴将门关上，拖了把椅子在裴欢身边坐下，裴欢靠在裴宴身上，将情绪全部发泄出来。

等裴欢哭够了，裴宴拿纸巾温柔的给她擦着眼泪：“哭也哭够了，可以跟我说说怎么回事吗？”

裴欢刚刚哭的太用力，现在还是一抽一抽的，她将今天和陆母见面的事情还有对话全部说给裴宴听，裴宴越听眉头蹙得越紧：“陆应淮知道吗？”

“不知道。”裴欢摇头。

“那你准备告诉陆应淮吗？”裴宴又问。

“我答应了人家不说的。”裴欢继续摇头，语气委屈。

裴宴冷笑一声：“你这时候倒是听话。”

裴欢眼睛红红地瞪了他一眼，裴宴瞬间败下阵来。

“该怎么做我相信你一定是有数的，从小到大你就比我会拿主意，”裴宴温声道，“即使你做错了也没关系，你身后还有我呢，你哥我会帮你兜底的，无论如何。”

听他这么说，裴欢又想哭了：“哥。”

说着眼泪又开始往下掉，裴宴哭笑不得地给她抹眼泪：“不是你怎么这么爱哭呢。”

这一晚裴宴和裴欢聊了很多，裴宴永远都是裴欢的定海神针，无论什么时候，裴欢拿不定主意时总会向裴宴寻求帮助，就像现在，他是裴欢成长路上少不了的存在。

两人聊了很久，裴宴起身要走的时候，裴欢拉住裴宴的手：“哥，我是个很差劲的人吗？‘

“为什么这么说？“裴宴反问。

“不知道。”裴欢摇头。

裴宴伸手揉了揉她的头：“你得记住，你是个很厉害的人，永远都是。”

这一晚过后，裴欢所有糟糕情绪都藏了起来，陆应淮感觉到裴欢和以往有些不同，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有变化。

她似乎比以往更加热情，好像总有说不完的话一样，天上看到的云，路上偶然看到的蚂蚁搬家，只要是有趣的总要拉着陆应淮说上一番，陆应淮逐渐接受她这样的热情，也没察觉到裴欢情绪的反常。

这天裴欢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苹果，她碰了碰陆应淮：“你吃苹果不？”

“嗯。”陆应淮应了一声。

裴欢将苹果掰成两半，将另一半递给陆应淮，陆应淮咬了一口，裴欢问：“甜吗？”

“甜。”陆应淮答道。

两人将苹果吃完，唐悦从裴欢旁边路过，看两人吃着苹果，打趣裴欢：“有我的份不？”

裴欢睨了她一眼：“你来凑什么热闹？”

唐悦惯会演戏，这次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看着裴欢：“不是吧裴欢，我作为你的好朋友我居然连一半的苹果都吃不到了吗？”

裴欢无语地看完唐悦这一串夸张的演技，从抽屉里随便拿出一包薯片塞到她怀里，佯装不耐烦的挥手：“赶紧走赶紧走。”

拿到薯片的唐悦笑着和裴欢道别然后哼着小曲儿回了自己的座位。

厉轩和王珣也过来讨吃的，裴欢闭着眼睛深呼吸几秒，然后才从抽屉里拿出东西递给他们，接着又有不少人来，这一来一去的，裴欢带过来的吃的很快就没了，她看了眼自己空了的抽屉，欲哭无泪：“我的零食。”

陆应淮看着裴欢的小表情，极淡的笑了一下，才开口：“想吃什么，我等下去给你买。”

“真的吗？”裴欢问。

陆应淮点头，裴欢忙将自己想吃的都告诉陆应淮，中午吃完饭回来的时候陆应淮果然提了一大袋零食回来，不止她说的，还有别的陆应淮自己买的，裴欢翻着，还有些惊讶。

“你居然买了这么多。”

“怕你不够吃。”陆应淮说。

裴欢拆了颗糖果含在嘴里，陆应淮看着她，斟酌几秒后才出声叫她，裴欢看过去。

“我这学期结束就要出国了。”

这句话一说出来，陆应淮心里压着的那块石头终于挪开，但随之而来的是紧张，他不知道说出来后裴欢会是什么反应。

裴欢闻言，面上表情没变，反而笑道：“出国很好啊。”

“你……不难过吗？”陆应淮问。

“不难过啊，”裴欢摇头，“这对于你来说是个很好的机会，我不会阻止你成为更好的自己。”

意料之中的答案，可陆应淮还是一阵没来由的失落。

“是吗？”

他轻声道，垂眸，藏住自己眼里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