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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江湖二十年 第二十八章 暗流汹涌

作者:征子有利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05-29 20:20:08 来源:平板电子书

西塔纵火案终于告一段落。

案情的调查很顺利,嫌犯齐茂春师徒六人,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旋即便被移交给华洋两界协商判决。

不出意外,齐茂春等人因罪行滔天,华洋双方一致将其判处死刑,并由东洋警务署立即执行。

此案堪称是奉天当局与东洋警界合作治安的典范,值得大书特书。

一时间,省城舆论汹汹,案情的相关细节也逐渐披露出来。

有人拍手称快,只因大火烧的是一家高丽烟馆;有人于心不忍,感叹亡国侨民的悲惨境遇。

其实,无论哪种“细节”,都是官府有意透露出来的,至于真正的隐情,恐怕所知者甚少。

三天后,一篇题为《侠影迷踪》的黑幕见诸报端,署名:床下罂。

话说光绪初年,关外有一奇人,名唤沙子豪。

此人身怀绝技,浪荡江湖二十载,未逢敌手,平生酷爱行侠仗义、劫富济贫,担得起一声“盗亦有道”。

彼时安东地界,有异族悍匪穷凶极恶,鱼肉百姓,强取豪夺,私贩烟土毒害关东父老,江湖报号“红云社”。

沙子豪闻讯,心中怒火三千丈,直痛骂朝廷无能,再休怪绿林犯禁,遂领一众弟子前去荡寇。

怎奈沙子豪到了安东,人生地不熟,未敢轻举妄动,于是便派了一位弟子,打探红云社底细虚实。

哪知那弟子学艺不精,进了红云社,暴露真身,惨遭异族悍匪枭首分尸。

沙子豪几经波折,寻回弟子人头。

拆开布包一看,却见那人头猛瞪双眼,虽已气绝,犹能言语,一见师尊,当即失声痛哭,唇齿微动,只说了一句话:

弟子无能,有辱师门!

言毕,方才身死魂归,命丧九泉。

沙子豪悲愤交加,携众弟子当即立誓: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如此又经千辛万苦,不知折了多少弟子,终于荡平红云社,怎奈人死不能复生,沙子豪心灰意冷,便使了个金蝉脱壳,从此隐姓埋名,不问江湖恩怨……

书中所言,虽然假托虚幻,可人人看了都知道,写的分明就是西塔纵火案。

这是一场仇杀!

师父为弟子报仇雪恨,又掺杂了许多民族情绪,快意恩仇的故事,老百姓喜闻乐见,自然迅速传播开来。

每逢茶余饭后,谈及齐茂春时,甚至有不少人暗挑大拇哥,直说:“老齐这个人——仗义!”

虽说受之有愧,倒也总算是博得了三分虚名。

可惜,大旗杆子终究是听不到这些谬赞了。

行刑那天,正值清明前后,奉天下起了绵绵细雨,远看如同一场山雾。

大旗杆子等人被押到铁西荒郊,几声枪响过后,纵火大案就此宣告结案。

东洋巡警将几具尸体拉到火车站北段的焚尸场,就地火化,随即发布通告,询问是否有人来认领骨殖。

等了小半天,见始终无人前来认领,索性拿铁锹一铲,将白花花的骨灰全都扬进了锅炉里。

可话又说回来,人活一世,谁还没几个朋友呢?

大旗杆子好歹也是大西关地界的荣家头目,老江湖经多见广,总有那三两个把兄弟算得上真交情。

当然,指望着朋友毁家纾难,恐怕十不存一,而且也有强人所难之嫌,但这并不意味老哥们儿全都无动于衷。

只是江家淫威太盛,大家怕得罪了江连横,所以才没人敢去认领骨灰,只好闷在家里暗自悼念。

如今,人已死了,恰逢清明时节,却连个可供祭拜的坟茔都没有,于是便有线上的老合,趁着天光微熹,赶去大旗杆子受刑的荒郊,烧点阴财纸宝,算是略尽一份仁义。

北城地界的“哨子李”,就是大旗杆子在线上的熟脉、忘年交、铁哥们儿。

不过,“哨子李”并非荣家佛爷。

他玩儿的那套,是在城里拦路抢劫,说是响马够不上,说是地痞还高点,手底下也有十几号弟兄。

此人做生意,没什么技术含量,纯粹就是生抢,但他轻功了得,虽不能说是踏萍渡河,却也是高来高去,飞檐走壁的主。

大家叫他“哨子李”,就是因为早年间,常能在大街上看见一群老柴追他,边追边吹警哨,可愣是抓不着人。

久而久之,人便笑传,说老李所过之处,街头巷尾警哨不断,就这么得了个“哨子李”的诨号。

可人老腿先老,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

哨子李年过三十以后,脚下渐沉,便免不了被老柴逮住几回。

一进大牢,好家伙,那里面关的全是“人才”,一个个特会唠嗑,很能增广见闻。

哨子李和大旗杆子,就是在大牢里认识的朋友。

后来,大旗杆子跟他说:“兄弟,你这高来高去的,说白了,还是仗着年富力强,以后恐怕不能长久。”

哨子李也很认可,点点头说:“是啊,我准备趁着几年多攒点钱,然后就金盆洗手了。”

这话等于放屁。

劫道的没几个能攒下钱,偏财不经辛苦,大手大脚惯了,想让他勒紧裤腰过苦日子,那比杀了他都难受。

大旗杆子笑了笑,便说:“兄弟,你别逗了,我给你指条明路吧!”

哨子李一听,忙问路在何方。

大旗杆子便说:“你干这种营生,没有靠山可不行,要我说,你出去以后,赶紧想办法拜江家的码头吧!只要你能见到江连横,跪下来磕个头,叫他一声‘东家’,以后你就算手潮进来了,在这也能过得舒坦,保不齐过两天就给你放了。”

哨子李顿时活心,出狱以后,便四处寻人托关系,终于拜了江家的码头。

从那以后,虽说每月要给江家交数,但在线上却能有恃无恐,被老柴逮住几回,问清了他的来路,再碰见他时,也常常敷衍了事,象征性地追两步,便由他去了。

哨子李感念江家不假,但对大旗杆子这位朋友,却也是常来常往,关系非同一般。

清明这天早上,他便扛着一袋纸元宝,独自来到铁西荒郊,准备好好悼念一番。

随手捡了根树杈儿,烧黑了,就地画个圈儿,打点好路过的孤魂野鬼,便给大旗杆子烧起了纸钱。

“老哥,我可给你汇钱了啊,在那边别不舍得花,有事儿给老弟托梦……”

哨子李正兀自念叨着,猛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惊起回身一看,眼睛眯起来仔细打量,方才略略松了一口气。

来的是“观古堂”的于掌柜,线上收黑货的大买主。

“我说老于,你要吓死人呐?”哨子李有点意外,“我以为谁来了呢!”

于掌柜和大旗杆子的交情并不深,只能算是认识,原本也没必要特地过来悼念,可他心有不安,毕竟大旗杆子这条线索,当初是他说给“江家太保”的。

大旗杆子的徒弟坏了江湖规矩,于掌柜起初并不自责,但他万万没想到,大旗杆子最后竟然莫名其妙被判了死刑。

如此一来,于掌柜心里就有点别扭了,总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大旗杆子,于是便趁着清明,过来烧点纸钱,不图别的,但求心安而已。

不过,当着哨子李的面,于掌柜自然不肯吐露实情,只说是人死为大,正赶上清明,顺道过来表表敬意。

随后,两人聚在一起烧纸,其间不免闲聊了几句。

未曾想,刚说了没一会儿,竟又有脚步声渐近。

两人急忙转身,同时眯眼,却见不远处走来三道人影,仔细辨认过后,不由得痛骂一声:“我说老窦,你要吓死人呐?我还以为谁来了呢!”

来人是南城地界的“编筐老窦”。

当然,“编筐老窦”这诨名,只有熟人才能叫,生人这么喊他,他可急眼,只因这名号跟他的发家史有关。

老窦是个“吃葛念的”。

葛家比较杂。广义而言,凡是跑江湖混饭吃的,都可以叫做“吃葛念”;严格来说,葛家也确实没什么固定的营生,什么挣钱,他们就干什么,主要以骗为生,但碰见硬茬儿,却能独挑大梁。简言之,心得狠,手得黑。

老窦什么都干过,叫花子、拍花子、卖假药、摆地摊,但他真正发迹,却是靠的收破烂起家。

早年间,他就背着个编筐四处乱窜,收点破铜烂铁勉强过活,后来嫌进项太少,转而开始或偷或抢,免不了在地面儿上与人争斗,凭借着心狠手辣,渐渐笼络起一帮义子,也算混得有模有样。

但他人在奉天,想要立柜起势,还是得老老实实地去拜江家的码头,瓢把子点头允许,才能在省城里换得一方立足之地。

没有江家的照应,老窦必定没有今天的家业。

有了江家的存在,老窦便永远无法更进一步。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无论他认与不认,这都是不争的事实。

“你俩也来了?”老窦走上前,吩咐随行的义子就地烧纸。

“刚到!”哨子李颇有些感慨地说,“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来呢,挺好,老齐这辈子也算没白混。”

于掌柜摇头叹道:“唉,你说这事儿闹的,大旗杆子也是,收徒怎么能不长眼呢,这回倒好,徒弟坏了规矩,把整个师门都连累了。”

“这算什么规矩?”老窦撇了撇嘴,“真要按规矩来说,东西追回来就算没事儿了,怎么能落到这步田地呢?”

“哎哟哟!”于掌柜立时慌了,“老窦,你可别瞎说话,他那徒弟把货都出了,这可是欺师灭祖的罪过。再者说,人东家已经提前警告过了,他还明知故犯,这还能怪东家发火呀?”

“不是,那也最不该死吧?好,就算那个小徒弟该死,犯得着大旗杆子他们也跟着连座枪毙吗?”

“少说两句,少说两句。”

“我就说,怎么了?”老窦忿忿地说,“江家这事儿办得本来就过火,还不让人说两句么?现在人都死了,咱过来烧个纸钱还得鬼鬼祟祟的,干啥?当年周老爷子在的时候,也没像他这样啊!”

话音刚落,身旁年轻的义子便问:“干爹,周老爷子是谁?”

事随境迁,不过十几年间,当初威震奉天、赫赫有名的周云甫,便已在后生之中渐渐失去了曾经存在过的凭据。

所有人都将被遗忘,史书上只会记载增棋大人,而不会记载周云甫;假以时日,就连增棋大人的威名,也将如烟散去。

这似乎也是一种通病。

当人们对现状不满时,总是不自觉地怀念往日,其实往日也是如此,只不过有人记吃不记打,渐渐忘却了。

归根结底,周云甫当瓢把子的时候,老窦还只是个小角色,他根本没见过龙头老大,更没与其打过交道,关于周云甫的种种事迹,也不过是道听途说得来的罢了。

但老窦不这么想,他只是感觉江家欺人太甚,也懒得跟义子解释,便摆了摆手,颇不耐烦地训道:“别瞎打听,好好给你齐叔烧纸!”

紧接着,又抬起头,摆出一副豁出去的架势。

“你们都不敢说,那我来说,难道江家不是越来越过分了吗?远的不论,就说前两年,江家要办砂石厂,原本在沈水采砂的老船,怎么说没就没了,一点消息都没有,你们不觉得蹊跷?还有这回的大旗杆子,说他放火,你们信么?”

哨子李闻言,缓缓摇了摇头:“老齐这个人,我是了解的,他实在不像是有胆子放火的主。”

“这里头肯定有事儿!”老窦言之凿凿地说,“青丘社跟江家叫板,怎么也轮不到大旗杆子去放火呀!”

“可是……大旗杆子那徒弟,的确是被人插了呀,好几个老柴都看见人头了。”哨子李忽然问,“诶,于掌柜,你平时收古董,接触的人多,有没有什么消息啊?”

“呃……这个么……”

于掌柜眼珠一转,突然惊叫道:“嗐,这都几点了,你看我这脑子!老李啊,幸亏你提醒我了,我今天还约了生意呢!”旋即憨笑抱拳,“时间匆忙,我就不奉陪二位了,对不住啊,对不住!”

说罢,一抹身,立马撇下两人,神色慌张地朝城区远去。

“嗤——孬种!”

老窦看着于掌柜一路小跑的身影,不由得就地啐了一口,紧接着又把头转向哨子李,“兄弟,说实话,你就不觉得这事儿蹊跷么?你跟大旗杆子可是铁哥们儿啊!”

哨子李一见于掌柜跑了,自己也有点心虚,勉强挤出一丝苦笑,却说:“这……总得有点真凭实据吧?”

“那咱俩就一起查查,看看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咋样?”

“嘶……也行,也不是不行……等哪天的吧,等哪天我有时间的,对,这事儿还是要查一查的,等哪天我去找你。”

老窦见状,不禁叹了一声。

他看得出来,哨子李有点畏惧,但他并不责怪,起码哨子李并未像于掌柜那样溜之大吉,眼下还站在这里,那就说明哨子李确有不甘心的地方。

面对江家的淫威,有人义愤填膺,有人摇摆不定,有人只求自保——各有各的难处,各有各的苦衷。

老窦也并非莫名其妙地强出头。

他在城南地界做生意,更准确地说,实在省城东南方向,那地方靠近小河沿儿,也就是江家李三爷的地盘儿。

原本双方井水不犯河水,老窦见了西风,还得点头哈腰,笑呵呵地叫一声“三爷”,可最近这两年,也不知道因为什么,李三爷堂口里的弟兄,以癞子、拐子为首,时不时就在小河沿儿附近戗行,致使老窦受了点损失。

钱财虽然不多,但想起来总是有些窝火。

他也忌惮江家的势力,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坏了跟李三爷的和气,因此多半选择隐忍退让。

有一次,他去找李三爷面谈,李三爷也给他赔了不是,可往往只能换来一时太平,过不了多久,癞子等人便又开始偷偷摸摸地戗行做生意。

老窦心里愈发不满,终于借着大旗杆子的死讯,忍不住发泄出来。

当然,他只是在口头上过过嘴瘾,倘若其他合字都像于掌柜那般油滑,或是哨子李这般犹豫,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大旗杆子的死,便也渐渐成了线上的一个由头。

其实,江连横原本并没有打算让大旗杆子顶罪受死。

那只是一份备案:如果纵火案全权交由奉天审理,大旗杆子只需在牢里蹲几天即可,就算被判了死刑,江连横也有办法把他捞出来;但如果最终判决由华洋双方协商处理,那就必须交出去几人领死,这些人肯定不能从江家来出,于是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大旗杆子身上,毕竟事情的缘由就出在盛满仓先坏了规矩。

江连横为此感到惋惜。

感慨了几秒钟后,他开始着手准备其他工作。

此次纵火案,各方都很满意:奉天市政公署保住了“司法权”,东洋警务署避免了上峰追责。

江家不仅严惩了挑衅其地位的青丘社,而且杀鸡儆猴,再次立威,同时也给那些蠢蠢欲动的老合提了个醒儿:

奉天江湖,到底还是由江家说了算。

一切都在按照预想中的计划进行。

江连横以慈善赈灾的名义,倡议省城富商捐款,帮助半岛侨民重建居所,渡过难关。

奉天公署全力配合,很快便开具了相关公文;无辜受灾的高丽棒子一头雾水,只听说奉天江家要帮他们筹建廉租公寓,自然夹道欢迎,直呼其为“江大善人”。

恰逢天气转暖,正适合破土动工,江家仗着自家经营的砂石厂,又动用了几个把头手下的劳工,几乎立刻开始动工。

想当初,宋律成撂下的狠话——不许江家踏足西塔地界——如今看来,却已经成了天大的笑话。

江家的势力不仅侵入了西塔,甚至还受到了不少半岛侨民的拥戴,摇身一变,成了高丽街南段半条街的收租公。

如同过去的每一次那样,江连横既赢了面子,也赢了里子。

奉天城还是那座奉天城,张大帅还是那位张大帅,江连横自然也还是那个龙头瓢把子!

春风得意,如日中天。

江连横完全有理由相信,自己会一直赢下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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