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末的神迹 第24章 圆缺

……雷顿大学，图书馆。

莱尔斯坐在紧靠百叶窗的书桌旁，目光专注地在面前翻开的《神秘学语种：科尔契文》上缓慢移动着，嘴里轻声念着书页上的内容。

温暖的阳光透过树叶，在书本上洒下细碎的影子，也斑驳地打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映照着青年二十岁左右的面容。

莱尔斯对面，面容更成熟些许的理查森飞快的翻动手中的书页，几乎一目十行浏览着，像是在寻找什么内容。

理查森的左手边，十数本薄厚不一的书本叠成一道高高的书墙。

“这位同学，翻书的声音请小一点。”带着银丝眼镜、满头白发的图书管理员老爷爷凑到理查森耳边，小声提醒。

“哦，抱歉，我会注意的。”理查森被吓了一跳，手上的动作轻柔了许多。

等到图书管理员走远，理查森推了推莱尔斯搭在书页右上角的手，将书本立起，朝莱尔斯展示上面的内容：

中星历739年7月，坎布拉帝国第三代君主，着名的邪君、淫乱帝君……尼布耶斯·贝洛乌索夫，在首都布拉彻向邪神祭祀，举行了一场波及全城的淫乱盛宴。这场邪恶的宴会持续了三天三夜，造成一千七百三十二人死亡，间接导致坎布拉帝国于740年3月12日覆灭……

“莱尔斯，这像不像某种神秘力量导致的灾难。”理查森脑袋从书本旁探出，小声说道。

莱尔斯皱了皱眉，他记得历史课上老师没有说过坎布拉帝国的灭亡源于一场邪淫祭祀。他将理查森手中的书拿过，看了下封面……《神秘学事件记载》。

“上面记载的东西或许并非真实历史，而是民间传说，不具备太高的参考意义。”莱尔斯将书还给理查森。

“嘿，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那你再看看这个。”理查森说着将《神秘学事件记载》放到一旁，从书墙里抽出一本《坎布拉帝国遗址考古纪实》，快速翻动到某一页。

莱尔斯接过书本，目光在书页上移动：

在坎布拉帝国遗址的发掘中，我们发现了大量被屠杀的妇女尸体，这些尸体旁百分之九十都存在已发育成形但未出生的婴儿的骸骨。

这段文字下面，是一张复印出来的手绘图，上面画着几具姿态各异的女性骸骨，以及形状有些怪异的小型骸骨。

莱尔斯瞳孔缓缓缩小，考古书上这段文字像是一面镜子，映照出方才那段历史记载的真实性。

看着莱尔斯的表情，理查森脸上浮现些许得意：“怎么样？我算是彻底肯定了，正规的教材上是不会记载任何关于神秘学内容的。”

“想要探寻真相，我们只能从各种传说和考古记录中，寻找那些细微的线索。”

莱尔斯将书本还给理查森，看了眼摊开的《神秘学语种》，将其缓缓合拢。

“不只是传说和考古文献，它们只涵盖了大多数人已知的有名地带……或许那些容易被忽视的的隐秘角落，反而更容易找到神秘存在的痕迹。”莱尔斯的眸中闪烁着光辉。

“比如航海日记、探险家人物传记……”

语毕，莱尔斯起身将手中的书本放到一旁，开始在书架间穿梭，搜寻起目标书籍。

从凯蒂和赫伯特去世后，两个少年很快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为什么莱尔斯的父母会突然不辞而别，甚至没留下一分钱给莱尔斯……尽管这件事发生的时候莱尔斯还小，但他隐约记得父亲前一天将他送到理查森家玩耍时，表情有些奇怪。

莱尔斯和理查森曾经回小时候住的庄园看过，那里并没有被什么人买走，而是被篱笆和荆棘封锁住所有入口，看起来已经荒废多年。

这说明，莱尔斯父母没有留下任何财产这件事是不成立的，至少留下了庄园可以拍卖，但高大男人并未提及，政府直接将这座庄园废弃了。

即使拍卖失败，政府也可以继续利用这座庄园生产，为什么会直接废弃呢？

直到二人以优异的成绩考入雷顿大学，一年后，二人在社团里遇到了另一个「真红之火」的受害者，听到对方讲述了那帮邪教徒的诡异手段……他们似乎拥有诡异地能力，可以让相爱的人自相残杀！

那一刻，莱尔斯和理查森意识到神秘力量真实存在，决定开始追寻父母遇害的真相。

……

……“莱尔斯，那个航海家给我们回信了！”理查森激动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房间内，莱尔斯又成熟了些许的眼眸微微波动，目光穿过银丝眼镜看向门口。

随着“啪嗒”一声，门锁被打开，理查森用力推开门，右手举着一封信，随后顾不得关门便兴奋地冲到莱尔斯身前，将信件抛到莱尔斯身前的书桌上。

两个月前，二人给着名前探险家……菲利普船长写信，询问他在《菲利普航海传》中关于某段经历的详细故事，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回信了。

“快，看看菲利普在信里面写了什么。”理查森将破旧的单肩布袋丢进房间，急冲冲地跑回莱尔斯身边。

莱尔斯此时已经将信封拆开，展开有些粗糙的信纸。

出乎二人意料的是，菲利普的回信足足有三页纸：

“亲爱的曼德拉克：

对于你在信中提到的悲惨经历，我表示深深的惋惜和同情，也明白你的心情。

然而关于你询问的那段经历，我很犹豫究竟应不应该将它告诉你，毕竟对于伟大的「黎恩格尔」来说，我只是一个路过的人。我亦不知道我的这段经历又将指引你走向怎样的道路……”

莱尔斯和理查森目不转睛地阅读着信件中的内容，眉头慢慢皱起。

阳光缓缓坠入地平线，屋内的光线渐渐衰弱，连同二人的心也覆盖上了些许黯淡。

“……追寻黎恩格尔注定是一条困难的道路，海盗、风暴、禁区和败血病，都是这条路上随时可能撕碎生命的野兽。

年轻人，我希望你能在充分的考虑后再做决定。我能给你的唯一忠告是……尊敬逝去的人，珍惜身边的人，以及别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

你的倾听者，菲利普·威尔森。”

莱尔斯将手中的信件缓缓摊放到桌面上，眸光复杂地扭头看向理查森，后者正低着头若有所思。

“理查森，追寻黎恩格尔的风险太大了，根据菲利普所说，那是一座看不见的、时刻在海面上移动的城市。”莱尔斯的语气听上去有些疲惫。

自从凯蒂和赫伯特离开已经过去12年，莱尔斯承认自己有些退缩了。

理查森抬起头看着他，神色有些意外：“莱尔斯，黎恩格尔是唯一确定安全的神秘存在，我们已经很接近成功了，只要找到那里……”

“但是理查森，在寻找黎恩格尔的路上我们可能就会死！而且即使找到之后又能怎么样呢？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伤害我们的人说不定早就死了。”莱尔斯有些粗暴地打断理查森。

理查森微张的嘴唇缓缓闭合，静静注视着莱尔斯的眼睛，似乎想从中找到某种东西。

莱尔斯不敢与那严肃的目光对视，忍不住低下头。

理查森收回目光，步伐坚定地走回自己房间，重重关上门

“我不会放弃的，莱尔斯。

我不会放过那些伤害我们的人，我要确保他们已经死了。

如果他们没死，我就亲手杀死他们，如果他们死了，我就把他们挖出来送给撒旦。”

“我们的生活，早在凯蒂和赫伯特离开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理查森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莱尔斯的眼前闪过凯蒂和赫伯特温柔的笑容，双手痛苦地捂住眼睛。他没想到这是最后一次见到理查森。

那天夜晚，理查森甚至没有出来吃晚饭。

等莱尔斯第二天下班回家的时候，理查森的行李已经不见了。

理查森屋内的桌面上只留下一块怀表，压着一张信纸，上面写了句话：

我会带着黎恩格尔的秘密回来，在家等我，勿念。

莱尔斯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生命中某种原本摇摇欲坠的东西，终于在此刻轰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