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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协律郎 0186 胆大近邪

作者:衣冠正伦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07-05 13:07:20 来源:平板电子书

正午时分,张说祖孙才得以离开大内,与他们同行的还有高力士,要去前朝传达皇帝的旨意。

“儿郎临危不乱,且能据理力争,当真勇毅难屈啊!”

在离开殿堂后,高力士便指着张岱连连赞叹道。

方才他在殿中虽然一言不发,但却见到张岱对王氏父子的言辞反击凌厉且准确,就连王毛仲都被诘问的方寸大乱、不知该要如何应答,心中自是欢快无比。

相对于杨思勖本身还有军功的加持,身边也多武人拱从听用,高力士在面对王毛仲的时候,仍然处于一个比较弱势的状态。

虽然身为内官,他面见和陪伴圣人的时间远较王毛仲更长一些,但王毛仲的作用却有相当一部分是不容取代的,所以势位也就牢固得很。

高力士也不能公然援引外朝人士参与到双方的竞争中来,因此抗衡的手段一直比较匮乏,所以去年一得知飞钱一事便想拉拢张岱助其对付王毛仲。

张说却知道这小子方才在殿中对王守贞的指控完全就是信口开河,这会儿再听到高力士对其夸赞,当即便瞪了这小子一眼并沉声道:“渤海公切勿再作谬赞,此儿自趁几分捷才,本就不知收敛,滋惹出许多事端出来,甚至扰于天听。归后自需严加管教,举业未就,不许出门!”

不同于这小子的胆大包天,饶是张说半生风雨、阅历丰富,想到刚才在殿中这小子满口谎言、而自己又不得不作力证的情形,他小腿都有些发软。

倒不是张说自己清清白白、没有做过欺蒙圣人的言行,关键这小子才如许年纪,主意和胆量已经大到发邪!

老实说如果这小子不是自己真心看好的孙子,张说怕不是得劝圣人赶紧扑杀此子,否则来年祸乱天下者恐怕就得是这祸根!

然而现在这些想法和情绪他只能老老实实揣在自己心里,此时再听到高力士对其夸奖,便不免心里犯怵,真怕这小子再受到什么鼓励继续兴造事端。

高力士自然不能体会张说那忐忑震惊到有些酥麻的心情,闻言后便笑语道:“燕公家教太严谨苛刻了,此儿性异常人、才更有胜,自不应以常法管束。

应试举业固然也是一大美出身,然此儿家世如此,大不必拘泥于此一途。依我看来,就事北门未必不好。

而今北门多是奴官掌权,正欠缺公卿子弟肃正风气。儿郎若进,凭此才力,兼以亲友奖掖,服绯换紫,信步可达!”

讲到这里,高力士更有几分跃跃欲试,越想越觉得事情有搞头,乃至于望着张岱笑语问道:“考虑考虑?”

张岱听到这话后便连连摇头,他自知王毛仲把他往北衙举荐绝对没安好心,说好听点那是跟张说互换人质,说难听点就是准备借着职权的便利要把自己往死里整,毕竟他那个儿子也废了。

他算是见识到王毛仲的报复心之强了,自己还仅仅只是站在边角上,没有直接参与到与其敌对当中,结果还遭至这么一番纠缠报复。若是真的加入到北衙去,受内官们撺掇直接参与内斗,那无疑是真正的找死。

“小子多谢渤海公抬举,只不过少年性情好逸恶劳,如若宿卫失谨,实在难当罪责。还是先暂凭家学试邀功名,踵迹父祖,不敢贪望其余。”

他知高力士就算说的好听,这会儿也不过是把他当作一个趁手工具人的心理,对其所描绘前景自然全不动心。你们就算现在还受宠得势,可是你们没有小**,我自有我爷爷成功经验,才不听你们胡咧咧。

危险张岱其实并不怕,问题是加入北衙并没有什么可观的利益可以图谋。哪怕他混到了顶、取代了王毛仲,也不过是另一个保安大队长。

北衙本身的权力是很狭隘的,哪怕中晚唐被太监们彻底控制住,无非是在十六王宅玩个点兵点将的小游戏,缺乏对天下大势的掌控。真正能够掌控大局的,那得是董太师和尔朱天柱!

张说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加上担心王毛仲再继续纠缠,于是便又对高力士轻声说道:“此番王毛仲子自认内闲事有疏漏,此事宜应深加纠察,渤海公也要有所谋计啊!”

王毛仲如今官居殿中监、兼内外闲厩使并群牧使,掌管天下马政,而内外先救使则就是管理皇家御马与北衙诸军马政。

武周时期,武则天为了加强北衙的军事力量,便别置帐内六闲厩用以饲养、教习战马,以供北衙羽林军飞骑、千骑等禁军用,避免了再经太仆等司调使马匹。

中宗时期北衙军事力量进一步扩大,又分为仗内六闲厩、仗外四闲二厩,以供圣驾与皇家仪仗出入与北衙军用。之前武惠妃与高力士赠给张岱的骏马,便都出自这些闲厩。

王毛仲的儿子太不堪、禁不住恐吓,直接暴露出其私用内闲御马并致伤损、之后让人隐瞒下来不作奏报记录一事。

或许在其看来只是伤损了几匹御马而已,跟内外闲厩所饲养成千上万匹的总量相比不值一提,或许在其心里还有其他更加严重的事情,权衡一番还是招了一桩轻微些的。

但这件事却暴露出了内闲厩管理的缺陷漏洞,而且还是直接在圣人面前捅出来,接下来想必会进行一番深查与肃正。

有的事不上称没有三两重,上了称那就必须要有个说法、有个交代。诸如武惠妃她们,一匹御马而已,随手送人也就送了,不会有人因此揪住不放。

这件事本身不重要,但性质却很恶劣,尤其是在牵涉到监守自盗的情况下。如果圣人对此都能哈哈一笑便放过不理,那接下来内外闲厩都能给他搬空,以后自己出门都得去坊中赁驴!

北衙系统本身就比较封闭,查这种事情自然不可能让外朝的御史们插手进来,也不能让王毛仲自己查自己,皇帝也不可能自己去马厩闻马粪点数,那就只能委派太监或者其他亲信负责此事。

所以接下来能从王毛仲身上啃下多大一块肉,就得看高力士这些太监们有多大的胃口、胆量和能力了。总之只要他们的手段越凌厉,王毛仲就越没有心思再去搞别的事情。

讲到切身之事,高力士也没有闲心去设想拿张岱去下什么绊子了,而是跟张说小声讨论起来。虽然内外人事有差异,但权斗的道理总还是相通的,张说的建议也能给他带来极大的启发。

当他们来到皇城朝堂外时,却被告知今早的朝会仍然没有结束,也都不免大感意外。

这种皇帝本身并不出席、只由宰相主持的朝会,本身就是各司主官在宰相的召集下聚集起来,就各种事务进行一个简单的汇报和下达,并不会探讨什么具体的事务,因此流程也非常的快,顶多一个多时辰就能结束,然后参与会议的官员们各回本司进行具体的执行。

可是自从张说一行来到皇城准备参加朝会、到张说单独被拎走,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上午的时间,结果这里会议竟然还没有结束,也不免让人怀疑到底是怎么开的会。

高力士下意识的望向张说,目露询问之色,显然是在怀疑莫非张说的党羽在搅闹会议?

张说见状后则摇了摇头,他被圣人召见前还特意叮嘱了一下张九龄要见机行事。张九龄脑子可比他儿子们清楚多了,自然不可能会放纵同党、任由局面失控。

其实不只是他们这些朝堂外之人,就连朝堂内今早参加会议的众人这会儿也都有些摸不着头脑,眼看着饭点就要到了,朝堂上仍然争执不休,而争执的双方便是御史大夫崔隐甫和刑部尚书卢从愿。

今早朝会伊始,卢从愿便火气十足,登殿之后不见宰相源乾曜在堂,当即便发声开喷了:“门下之地岂是闲司?源侍中受此恩用、领袖百官,遇事不见,其可乎!”

虽然说卢从愿开口喷的是源乾曜,但自己这么大个人坐在这里被无视了,作为门下省副长官的宰相杜暹也有些不是滋味,当即便开口道:“门下自然有官于此,卢尚书有事则奏!”

卢从愿听到这话自是有些火大,他的资历远比在堂两个宰相深得多,早在多年前便已经任职中书侍郎,如果不是被张说一脚踢出中书省、发配到洛阳来养老,也已经是有望拜相。

“某欲奏何,相公不知?昨夜入署执走卷宗,今日将何处置,相公可有决断?”

他心中正自恼恨源乾曜把他牵连进来,如今便当着群僚的面将事情大声宣讲出来:“殿中监王霍公子王守贞入坊纵火、焚及惠文宅园,并使奴哄抢燕公别业,如此暴行,闻者惊骇,宰相等将何处断!”

这事众人有知道的、也有不知道的,在听完卢从愿的讲述后,朝堂中顿时议论纷纷起来。

杜暹皱眉沉默,他自然也是力主严惩,但昨夜御前失言已经心甚忐忑,今日若再落一个鼓动群僚的罪过,怕是要创下一个速通成就了。

他这里默然不语,一旁的李元纮则开口说道:“此事自有民讼,仍于河南府审断之中。未有结案进奏,中书门下又需要作何判处?卢尚书于此诘问,失礼了!”

“刑司不结,宪司何在?那王守贞并非白身,即便案事未断,也可加以奏弹!”

卢从愿被拉下了水,自然不可能只是自己泡着,当即又要把御史台也给拉进来。

李元纮等的就是这一句话,闻言后当即便答道:“中书门下仍然未纳宪台进状,于此也难为置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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