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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三国 第3550章请罪和钱粮

作者:马月猴年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02-14 22:40:36 来源:蚂蚁文学

『蔡德珪要来请罪?』

曹楷得到了消息之后,有些吃惊。

守将不能轻易离开守地,所以蔡瑁想要回来『负荆请罪』,也是要得到曹氏的允许。

曹楷沉吟了一下,便是摆手,『知道了,你先下去。』

报信那小吏躬身一礼,后退两步走了。

曹楷在厅堂之内琢磨了片刻,觉得还是有些不妥,就起了身,往后堂走去。

明面上,曹仁已经离开了襄阳,襄阳之内大小事务都交给曹楷进行办理,但是实际上曹仁只不过是白天出城,晚上又悄悄回来了,却不露面,躲在府衙后院之中。

曹楷表面上也是如此,一些小事他自己决断了,大事么,还是要到后堂来找曹仁。

很多时候,上头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想理会。

就比如蔡氏和关中往来,偷偷摸摸做生意的事情。

甚至都不算是『偷偷摸摸』了,关中的货物到了之后,连标签都懒得换一下,便是直接在荆州内售卖。

这些事情,曹仁当然都是知道的,只不过在很多时候,都是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就像是寺庙里面的佛像,正面对着入口处的佛像,都是慈眉善目,眼睛半睁不睁,只有背对大门,或是侧面的佛像才是面露狰狞,提醒要走的香客是不是忘了一点什么?

曹氏现在已经是很窘迫了,这一点不仅是在冀豫,也同样反映在荆州之中。

和斐潜试图走底层平民百姓而改变大汉结构的方式方法不同,曹操走的是中层道路,也就是寒门途径。

寒门,不是穷人。

或许对于寒门这个概念比较难以理解,但是如果换成是小资产阶级,也就大体上能明白了。

曹操试图提拔寒门,替代那些大户人家,进行大汉制度的改良,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当然是一种进步,但是不管是曹操,还是那些被提拔起来的寒门,最后都会像是屠龙的勇者,最终变成恶龙。

因为绝大多数的小资产阶级,最终的目的就是成为资产阶级。就像是后世里面有很多键盘侠讥讽苦难百姓,并且主动维护资产阶级,表示谁到了资产那份上不都是那样的?其实也是这些键盘侠的自我心理写照。

那么在荆州,大户是谁?

反正蔡氏绝对算不上小资产。

庞氏虽然有名,但是没多少实力,又在相对早期的时候被赶去了宛城,在荆州北部就已经没有什么大产业了。

黄氏之前也比较有分量,可是现如今都基本上迁移到了关中北地。

所以当曹仁窘迫到了要对于南乡之中『坚壁清野』来筹集军粮的时候,心中开始琢磨的还能有些什么事情?

可是要对付蔡氏,就不能说随意砍杀。

让蔡和在陨关作战,原本就是一鸡两吃的计策。

如果说蔡和能守下来,自然极好。一方面消耗了蔡和蔡氏私兵,另外一方面也免除了李典的威胁,当然很不错。若是守不下来,曹仁就顺带反手就扣了蔡和治罪,收了蔡和兵卒,然后连抽带打的盯上了蔡氏……

大不了事后再道个歉,斯密马赛了事。

就像是历史上曹操砍了杨修之后再去道歉一样。

而且蔡氏也不像是杨氏那么的出名,就算是真杀了,又能如何?

可是这种事情毕竟不能摆在明面上,往往都需要以一个其他的名头来处理。

『蔡德珪要来请罪?』

曹仁听了曹楷的汇报,也是有些意外。

蔡瑁真就是忠心耿耿?

显然不太可能。

『坏了!』曹仁急切的一拍桌案,『你快派人去外面查探一下!』

『查探什么?』曹楷起初有些茫然,但是很快明白了曹仁的意思,『父亲大人是说蔡氏这事?』

曹仁点了点头,『我怀疑……恐怕现在已经是众人皆知了……』

……

……

冀北幽南,涿县。

涿县县尉任成踩着露水登上城墙。

说实在的,他也不想要天天这么辛苦,可是他姓任啊,任峻的任。

因为任峻的任,他有了县尉这个职位,也因为任峻这个任,他必须要每日巡查。

他伸手扶住冰凉的垛口,喘了口气,但是很快他就觉得喉头猛然间发紧了起来,本该驻守在此的十余名的守军,如今踪影全无!

在城墙的青砖上,只是散落着折断的箭杆和破碎的砖块。

『人呢?!』

任成大声吼道。

空荡荡的城门楼上,似乎带出了一阵阵的空音回响。

很快,任成就发现了系在城垛上的麻绳,从城头上一直垂到了城外……

『该死!该死!』

任成愤恨的拍着城垛,举起刀来砍断了麻绳。

麻绳软塌塌的掉到了城下,避开了任成的无能狂怒。

『王队率?!王队率在哪里?!』

任成吼着,城头值守的整个小队的人都跑了,自然也没有人回应他。

『该死!该死!』任成跳着脚,对着身边的随从喊道,『叫王队率过来!』

随从屁颠颠的应了一声,然后急急跑了,片刻之后又是急急跑了回来,『郎君,他……他说……他……』

『该死的,他说什么?!』任成也急。

随从喘了口气,『他说他来不了……』

『混帐!该死!』任成怒道,然后便是伸手拨开了随从,转身下了城墙,一路疾走到了城墙西南角的军所。

军所一角的望楼里,飘出缕缕青烟,一股肉香味弥漫。

任成寻着味道,便是找到了望楼之处,握紧了战刀冲上了台阶。

『当……咕噜噜……啪!』

任成冲进来的急,一脚撞到了一个空的小酒坛子。

小酒坛子滚动着,从望楼的台阶上掉了下去,摔得粉碎。

『呦!这不是任县尉么?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来来!坐下,吃一口!』

王队率和四五名兵卒,兵甲散乱的坐在望楼中,烤着篝火。

在篝火之上,架着一只剥了皮的半只瘦狗,没什么油,但是也散发着肉的香味。

『混帐!』任成一脚将那瘦狗踹到了地上,连带着篝火的火星子溅到到了王队率的腿上,『今日城守又跑了一什!一整什!你个队率还有心思……』

王队率脸上的笑冷冷的挂着,没去看那被踢掉下来的瘦狗,缓缓的站了起来,『那你有什么高见?兵饷呢!拿来啊!当兵拿饷,没饷给,你喊个几把?!』

『兵……』任成就像是被什么捏住了喉咙。

这些时日,幽州局势,对于这些残留的曹氏守军来说,越发的不妙。

兵饷缺失,粮草匮乏,士气堕落。

逃兵原先只有一两个,现在发展成为一什人整个小队的逃跑!

『兵饷的事情另说!现在就是先说你手下的兵卒跑了!』任成的气势多少有些弱下来。

王队率冷笑着,『先说兵饷!有兵饷就有兵,没兵饷免谈!』

『你!』任成气结,半晌之后,咬牙说道,『要是我能找到兵饷来呢?!』

『哈哈哈哈!』王队率大笑,『若是你能找来兵饷!我也能找到兵卒!』

『一言为定!』

『当然,一言为定!』

任成指了王队率一下,便是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王队率和另外几名兵卒的嘲笑声。

……

……

任成到了涿县县衙求见县令。

西花厅内隐隐约约的还有一些安神沉香的气味。

等候了半晌,县令张范才披着厚厚的狐裘,摇摇晃晃的,揉着脑袋,来到了西厅,斜斜坐了下来,一脸的颓丧模样,『啊,县尉啊……我听闻说贼军挟裹流民数十万,幽州辽西辽东之地,所过州县皆望风而降』

『啊?』任成愣了一下,『数十万?不可能!』

『哎……没有数十万,就算是有数万……哎……说吧,找我什么事啊?』张范摇头叹息,依旧揉着头。

任成将城头上发生的,以及后续到了军所之处的事情叙述了一遍,『县尊!如今这兵饷断绝,兵卒无心作战,若是贼军至……还望县尊能筹集些许兵饷,先发一些也好……』

『哎呀……兵饷啊……』县令点头,『这兵饷确实很重要……这样,你先下去……我再想想办法……』

若是之前,任成说不得就退下了,可是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任成咬着牙就是不走,一定要个说法。

县令也是无奈,便是下令传县丞王德过来。

县丞王德来了,眼珠子瞄了瞄任成,便是暗中一撇嘴,然后上前两步,拜见县令。

『咳咳……』县令张范还没说话,便是忽然剧烈咳嗽起来,一旁的侍从赶忙奉上浆水。

张范勉强喝了两口,气喘吁吁,似乎随时都会倒下一般,『某这风寒愈发重了,城防兵饷之事就拜托王县丞多.』

『县尊三思!』张范的话还没说完,县丞王德便是一个滑铲,不,滑跪,扑通一声拜倒在地,脑门上的汗珠瞬间冒出来,滴落在花厅的青砖之上,『在下就管些农桑民政,这守城杀贼的勾当,按律该由任县尉在下实在是无能为力!』

王德转头,恶狠狠的盯着任成,『任县尉!你这是要临阵脱逃不成?!若是如此,按律当严惩不贷!』

张范啪的一拍桌案,『啊呀,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如此推诿!若是真依照律令,本官现在就该斩了你们两个!』

恐吓之言刚说完,张范又是立刻转成了委婉的口吻,『现在大敌当前,要精诚合作!任县尉!你有守城之责,不管怎样,都要守住城池的啊!王县丞,你有供给后勤之职,不管如何,都要给钱粮兵饷的啊!你们说,对不对啊?』

任成没说话,但是一旁的王县丞倒是哭出来一般,『县尊啊,你不是不知道,这县中仓廪,早就空空了!去哪里变来钱粮啊!不信,不信我叫主薄来!』

片刻之后,主薄来了。

带着大大小小的账本,堆叠在木盘上,像是小山一般。

主薄拿起最上面的竹简,呈给县令张范,『县尊,这是本县账目……』

张范看了,顿时皱眉,『这怎么回事?不仅是没钱,倒还欠了这么多账?!』

主薄动了动眉毛,『这春耕备作么,修缮水利……都是年年要的开销……』

『混帐!』任成实在忍不住,指着主薄骂道,『这贼军都到了眼前,城外田亩农夫都跑了,田亩都荒了,还有什么耕作水利耗费?!』

主薄往后退了一步,『县尉,话不能这么说……正是因为田亩荒废,所以才更需要拨款专项修缮耕田水利啊,就算是今年不种,明年也是要种的,民以食为天啊!此乃世间正道啊!』

『正……正你娘的屁!』

任成忍不住破口大骂。

『诶,诶,有辱斯文,有辱斯文!』主薄挥着手,『你这武夫真是好不懂得道理!』

『都别吵了!』张范将账目一扔,『反正现在就是如此!守城兵事!任县尉你的责任!城中民政,王县丞你的职责!清算钱粮,这是主薄的事情!现在都去忙自己的职责!在官一日,当尽责一日!莫要辜负了天子之恩,百姓之愿!都明白了没有?!』

三人应是。

『哎呀,我这头……』张范捂着脑袋,『你们都去忙吧,我这……哎,头疼,头疼啊……』

……

……

戌时三刻,县衙后庭,酒肉香气弥漫。

不仅是县令喝得醉醺醺,县丞主薄也是醉眼惺忪。

主薄将他的官印扔在酒碗里面泡酒,似乎这样就能让他的酒水更有味道。

县丞喝得敞胸露怀,露出胸口的杂毛。

内院的门关得紧紧的。

仆从在内忙碌,持刀枪的家丁站在门外,严防闲杂人等入内。

后院后厅之中,灯火摇曳,酒香弥漫。

『接着喝!接着舞!』

县令张范把手从美姬的胸脯中抽出来,在空中摇晃着,『我想到了一句妙语!你们听来!咳咳……今日有酒兮,今朝醉兮……明日……呃,嗯,这个……你来说!』

张范指向了王县丞。

王德哈哈笑着,『县尊才学过人,世间难有!我这才疏学浅,怎么能接得上了?主薄你来说!』

主薄也是笑,『今日有酒兮今朝醉!妙啊,妙啊!如此妙句,当一大白!』

三人相互看看,忽然都大笑起来,脸皮扭曲成为了癫狂的模样。

笑了半响,王县丞从袖子里面掏出了些空白的文书,扔在了酒桌上,浑然不管那些盖了涿县大印的空白文书沾染了菜汁和酒水,『哎,现在人都精了……没卖出去多少份……看看,城东三百亩,只要五千钱!五千钱啊!这都没人要,啧啧……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张范摆摆手,『能卖多少算多少,反正这些……重要的是我们之前的那些钱!』

『对!我们的钱!』

『啊哈哈哈!』

三人又是一阵莫名的狂笑。

『喝!』

『同饮!』

对于三人来说,什么战事,什么天下,都不如眼前的美酒好。

涿县之前也是往幽州蓟县,渔阳等地转运物资的中转站,正常来说,会有一些临时囤积的钱粮在县城之内。毕竟钱粮这种东西,运输调拨都是需要人力物力,以及相对应的时间,不可能随时随地都有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曹纯败退之后,涿县之中的钱粮,也就忽然消失不见了……

就像是这些钱粮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大汉红黑色的官袍,被垫在了桌案下,褶皱着。

张范将县令的官绶,笑嘻嘻的系在了裸露胸脯的美姬脖颈上,然后一下一下的扯着,就像是扯着一条狗,在后厅之中手舞足蹈。

县丞斜斜坐着,一手抓着肉,啃了几口,然后丢下,看着那些没能卖出去的空白田契,摇头叹息,然后随手拿起两张来,擦了擦手上的油污。

主薄依旧端着那碗泡着官印的酒水,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县丞转头看见了,便是哈哈笑着,一把将自己县丞的官印扔到了身边的一个酒坛里面,然后抱着酒坛走过来,一把从主薄的酒碗里面捞出那个主薄的官印,同样也扔到了酒坛里面,转头又看了看县令桌案上的官印。

张范大笑,一脚踹开被拉扯得跌跌撞撞的美姬,然后也将官印取来,扔到了县丞手中的酒坛里面。

酒坛被高高举起,然后摇晃起来。

三人伸着脑袋,听着。

酒水和官印碰撞着,摇晃着,在酒坛里面发出闷响,似乎天然的吻合成为一首绝妙的乐曲,让三人听得如痴如醉。

『倒来!』

酒坛的酒水倒了出来,溅在了手上,身上。

散落的文书,契约,账目,在地上混乱的丢着。

偶尔在烛火的照耀之下,一些竹简木牍上,『太兴九年兵饷』字样一闪而过,然后就淹没在三人混乱且疯狂的影子之下。

『好酒啊!』

『好香啊!』

『好美啊!』

忽然之间,在后院之外,有仆从惊慌的高声喊道,『不好了!城外五十里出现了骠骑军!』

堂内死寂片刻,继而爆发出更癫狂的笑声。

『怕什么?接着喝!』张范大笑道,『等骠骑军到了,我们就投降!这年头,只要有钱,在哪里花不是花?什么官啊,什么民啊,什么城啊,都是虚的,都是假的!只有钱,只有钱才是真的!只要有钱!就有酒肉,就有一切!哈哈哈哈哈!』

『对啊!长安倾银铺,天下通存通兑!骠骑军来了又怎样?就算是不在这里,一样可以去长安当富家翁!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喝!』

『哈哈哈!就是就是!这骠骑军怎么才来!等得我都是好焦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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