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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子北风行 第三十四章 月黑风高杀人夜

作者:深蓝侃哥 分类:玄幻 更新时间:2025-07-05 22:37:52 来源:平板电子书

黄沙县城是邶风郡治下最北边的一座小城,人口不过五千,方圆不足十余里。

虽是弹丸之地,不过,从军事的角度来看,却是一枚占据重要战略位置的棋子,北接三百里的戈壁大漠,南临滩险浪急的荻江,向西五十余里即为军事重镇的武威郡,东面则是逶迤千里的苍莽大山——门楼山。

那里风冷沙硬,地广人稀,由此也形成了当地极为彪悍的民风,走在路上,往往因为一个不善的眼神,引发三言两语的争执,便会拔刀相向。

只要不闹出人命官司,官府经常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管。

一是黄沙县为穷乡僻壤的苦寒之地,即便是在匪过如梳,兵过如蓖,官过如剃的世风下,一年到头也刮不出几两油水,当官的日子都不得不精打细算,又哪有闲钱去多养那帮子捕头差役,要知道,他们的饷银可都是从县太爷自己兜里掏的。

对于只进不出如貔貅的官老爷而言,想从他们兜里掏银子,比杀了他的爹娘都难受。

再者像这种打架斗殴的小事可谓是层出不穷,累死他们丫的也管不过来,但话又说回来了,便是能管过来他们也不会去管,你想啊,没有耗子了谁还去养猫呢?

说句不中听的话,真出了人命官司,他们才高兴呢。

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小打小闹的没什么意思,出力不讨好,只有闹出人命大案来,才好讨价还价不是。

吃了原告吃被告,从上到下都跟着沾光,只有那些傻子才会跟银子较劲。

当然,这些弯弯绕都是些不能摆到桌面上去说的私密之言,是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的生财之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得了,大伙一起闷声发大财不香么?

无利不起早这句话,放之四海而皆准。

看着店小二那副看人下菜碟的嘴脸,听到再明显不过瞧不起人的言辞,那位老者倒也沉得住气,并不怎么动怒,只微微颔首。

想来一路上见惯了这等势利小人,早已见怪不怪了。

“麻烦小二哥给我俩上两碗汤面,若是有干粮面饼,再给来二十个,一会儿还得赶路带在路上吃,我等吃完就走,不会给店家添麻烦的,还望行个方便。”银须老者话说得极客气,这让店小二听了很是受用。

那伙计看了老者一眼,心说,这老家伙不麻缠,倒也懂事,是个伶俐角色。

伙计把爷孙俩让到临街靠窗的一张桌上坐下,一共结了五十四文,临走的时候,他又有些意犹未尽的深深看了那水灵娇嫩如五月樱桃的小娘子一眼。

只是他没发现,银须老者的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那小娘子生的芙蓉面,冰雪肌,美貌小巧,颇有几分我见犹怜的可人颜色,一看便知是江南水乡才养得出的美人胚子,与当地那些皮糙肉厚,粗手大脚不输大老爷们儿,屁股足有磨盘大的黄脸皮婆娘截然不同,这样的小娘才叫女人呐!

这小娘子要是能搂进自己被窝,便是给个知县都不换。

这时,在酒肆内喝酒的其他三位年轻人,也看到了异乡来的爷孙俩。

坐在邻桌上首的是位十五六岁的少年郎,生的十分浮浪,一双积年招花惹草的醉眼,直勾勾盯着眼前那位小娘,忽然,他摇摇晃晃地起身,却站在那里愣了半天,方才想起有些尿急,要到茅房去解手,于是辨了辨方向,朝着酒肆后院走去。

“宝盖,你这就怂了,再喝上三碗去也不迟。”

“谢十八,你小子先别狂,等老子撒泡尿回来,咱接茬再喝,看老子是如何把你们一个个灌桌子底去的。”

银须老者抬头看了他们一眼,见这群少年都沾了七八分的酒意,尤其是那个叫宝盖的,走路都是踉踉跄跄东倒西歪的,不由暗自摇头。

想着出门在外,生一事,不如少一事,并未放在心上,只是去捶了捶有些劳累的腿,而那小娘则坐在桌旁扭脸望向窗外,默然不语,看也不看那些浮浪少年。

过了足有一炷香的工夫,店小二才把汤面与干粮面饼一道端了过来。

邻桌两少年显然有些不胜酒力,有些喝不下了,闲来无事便用眼偷瞄那一老一少吃饭,银须老者装聋作哑视而不见,自顾低头唏哩呼噜吃着汤面,又吃了两张饼,那小娘掰了半张面饼,就着汤面文文静静地吃了起来。

吃完后稍作歇息,祖孙俩起身又上路了。

望着爷孙俩出门的背影,两少年顿觉有些意兴阑珊,于是,一人又喝了一碗闷酒,二人对座无言,又过了半晌光景,这才想起宝盖去茅房老半天了也没回来,那小子该不会喝大了,掉茅坑里吧,二人起身一道朝酒肆后院走去。

原来,宝盖到后院去上茅房,撒了一泡尿,酒醒了大半。

回想起刚才在酒肆内见到那娇嫩柔媚的江南小娘,不禁一时有些心猿意马,想起她那勾魂动魄的鸦翎鬓,新月眉,樱桃口,花朵儿身,葱枝手,杨柳腰……

宝盖一时情难自禁……

片刻后,酒意仅剩下三四分了,眼珠一转,不由计上心头。

他仍是装作喝大了那般一步三摇地来到了酒肆后厨,在铜盆里净了手,见店小二正在给爷孙俩下汤面,就凑到跟前搭话。

“小二哥,刚才酒喝得有些大了,过来找你讨一碗醒酒汤。”

说着,递过了两钱银子,那店小二见宝盖从腰间掏出了碎银,一时竟有些不敢相信似的瞅了他半晌。

“宝少爷,咱们都是老相识了,你看,这……让我说什么好呢?”

边说边推辞,宝盖一把按住他手,“小二哥,再和我见外就是看不起我了,再说了,咱们以后还得常来常往不是?”

店小二这才笑盈盈地收下,过去给他烧醒酒汤。

宝盖在一旁假装帮着看锅,趁揭开锅盖的空当,把一包粉末倒入汤面中,用竹铲搅了搅,又若无其事地盖上了锅盖。

“小二哥,不用做了,我头晕得厉害,先回家歇息了,酒钱下次再给你结。”

……

宝盖从后院小门溜出了酒肆,在街上转了个弯,又折返回去,找到一处僻静之所牢牢盯着酒肆门口,直到看见爷孙俩出了酒肆,这才远远跟在他们身后。

七拐八绕出了黄沙县城,爷孙二人来到一片河滩边,感到有些头眼昏沉,想是连日来奔波劳累所致,不作多想,见前头有些阴凉,便停下在此歇脚。

不大会儿工夫,老者便鼾声大作,呼呼大睡了起来。

虽然眼皮发沉,但那小娘子觉得在这荒郊野外睡觉甚是不雅,便竭力克制不让自己睡去,无奈,抗拒一番后仍是枉然,不知不觉,她也沉沉睡去。

……

等她再次醒来时,却发现周围一片狼藉,发髻早已凌乱不堪,浑身上下更是被剥了个精光,襦袄、亵衣、肚兜、罗袜、襦裙,杂乱的散落一地,此时,便是傻子也知道在自己昏睡期间发生了何事。

天色向晚,西山一抹斜阳,残红如血。

那小娘子赤条条起身看了一眼不远处仍在沉睡未醒的老者,银牙一咬,一头扎进浊浪滔天的大河里,只三五个浮沉,便再也不见了她的踪影。

……

又过了约莫半柱香的工夫,那老者才缓缓睁开惺忪睡眼,头脑仍有些昏昏发沉,一扭头,悚然发现不见了孙女的身影,赶忙起身寻找,搜寻了顿饭工夫,才在一块巨石遮掩的坳洼处发现散落一地的衣物,此情此景,令银须老者目眦欲裂,眼底赤红。

过了半晌,老者浑身无力地坐到地上,回想这不堪回首的一切。

又过了良久,银须老者终于理清了思路,不必多说,一切的症结皆在酒肆吃的那餐饭上,有人在汤面上做了手脚,用蒙汗药放倒了爷孙俩,然后……

一双赤红的老眼滚出两行老泪,“砰”的一声,一块鹅卵石化为齑粉,散于风中。

想通此结,老者默默收拾起散落在地上的衣物,用一双老树皮般的老手在沙滩上挖了一个坑,把衣物埋了进去,做成一个衣冠冢。

老者背起包裹,转身向黄沙县城走去。

西边天际的那片霞光渐渐淡去,不知何时堆积了一片重重叠叠的黑云,一阵秋风起,吹得路边大树枝叶哗啦啦作响。

不大会工夫,白须老者便来到了下午吃饭酒肆的门口。

此时见酒肆已关门上板,打烊了,也不声张,绕了一圈,转到了后门,从腰间拿出一把尖刀,在门缝处一阵拨弄,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门闩被拨开,轻推门扇一闪而入。

此时银须老者的身形矫健如老猿,哪里还有半点白天时的老态龙钟。

夜间没什么生意,所以日落时分就早早关门歇业,酒肆掌柜的也早已回家歇息去了,只留下小二一人看店,银须老者循着灯光,在一间厢屋里寻到了他。

那店小二脱下汗衫,**着上身正躺在床上回味白天见到的勾魂小娘。

只听“支牛”一声,一股秋风扑入房内,满腔的热血顿时凝固了,吓得三魂尽失,七魄也只剩下了一魄,定睛一看,这才认出是白日在店里吃饭的老者,只是不知他为何满脸冰霜,双目更是迸射出令人胆寒的杀气。

“大爷,你这是干嘛?有啥话好好说,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银须老者冷眼看着他,半天没吭声,见小二只在自己进门时有些惊惧,但此时更多的只是疑惑,难道其中另有隐情?

“说实话,我饶你不死,否则……”

“砰”的一声闷响,银须老者一跺脚,房内坚硬如铁的土地上赫然出现一个深坑,桌椅门窗也跟着瑟瑟发抖。

“扑通”一声,店小二跪在地上。

“爷爷,您老人家别吓我,小人还未成家呢,不过,上有六十多岁的老母需要赡养,有什么话您尽管问就是了,小的一定有一说一,不带半句谎言,否则……老天爷在上,天打五雷轰!”

话音未落,半空中“咔嚓”一声,一道焦雷轰然炸响。

店小二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裤裆里一股热流涌出,吓得差点儿瘫软在地上,银须老者闻到一股腥臊臭味袭来,原来那小子失禁了。

看来这赌咒发誓不可轻为,一个不好,是要遭报应的!

老者皱起眉头,问道:“白天你在面汤里做了什么手脚,若有半句虚言,老夫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爷爷,天地良心,小人是求财的,又不是害命的,再说了,我不过是个跑堂的伙计,爷爷您老人家明鉴,我做什么手脚啊?”

银须老者沉思一会,觉得他言之有理。

“那你说,今日做面汤时,后厨除你之外,还有何人在场?”

店小二默然低头,忽然眼神一亮,“爷爷,小的想起来了,我在后厨做面汤的时候,宝少爷来过,他说喝多了,让我给他做碗醒酒汤,还给了小人二钱银子。”

说着,从腰间掏出那块碎银,递给了银须老者。

“不过,当我去做醒酒汤的时候,他半道又说头晕,不用我做醒酒汤了,要回家歇息,正当小人纳闷的时候,他从后门溜了,爷爷,小人说得都是实情,对了,他酒钱还没结呢,不信咱可以当面对质。”

“哪个宝少爷?”

“就是下午在店里喝酒的那个,他叫宝盖,后来跑后院茅房解手的那个。”

“哦……”

银须老者细细思忖一番,如今想来,那个宝盖果然疑点重重,十有**跑不了。

“他家在哪里,如何能寻到那个宝盖?”

“他是陈家庄的,离黄沙县城西北不足五里,他家在庄东头,门口有棵两人合抱的大榆树,很好找,以前每到年关时掌柜的派我去收账,我到过他家。”

……

银须老者寻来一捆绳子,把店小二捆在屋内。

“我这就去寻那宝盖,如你所言属实,真是他做的手脚,你便平安无事,若是你胡说八道,老夫一样不会放过你。”

那店小二嘴里被塞进一只布袜子,眼睁睁看着银须老者扬长而去。

今晚是七月底,屋外漆黑一片,此时又起了大风,正是月黑风高杀人的好时候,一道闪电划破漆黑夜幕,一声滚雷随后而至,看来是要下雨了。

黄沙县是真荒凉啊,路上不要说人,就是一条狗都没遇到。

阴虚老者脚下生风,捻指间便到了陈家庄,果然如店小二所言那般,在庄东头见到了那棵两人合抱的大榆树,但见树冠枝叶扶疏,遮天蔽日。

银须老者微微颔首,并不急于进屋,而是绕着那家宅院转了一圈。

见四下无人,银须老者这才脚尖轻点,身形似大鹏展翅,轻轻掠过高大墙头,如秋日落叶般悄无声息。

这所宅院共有三进,看得出家境殷实。

院里没有人,只有各屋的灯还亮着,看来还没歇息,银须老者脚步轻如狸猫,一间挨一间去寻那白日在酒肆见到的年轻人。

前院两侧的厢屋是家里的仆妇婆子、门房家丁居住。

当寻到中院时,忽然听到东厢房传来一阵调笑声,银须老者四顾一番,悄然走进那间屋子,左手食指放进嘴里沾了些唾液,捅破那层封窗纸,借着屋内灯光一看,不由分外眼红,屋内有一少年,正是白日在酒肆内见到的宝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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