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
镇海屿的亿万钧海水仿佛被无形之手抚平,巨大的传送阵纹自青铜柱基座蔓延,光芒如潮水般退去。
镇海屿重归浪涛拍岸,唯有空气中残留的雷光与玄奥威压,昭示着刚刚发生的惊天动地。
几乎在同一刹那,万里之外——
东海郡。
海市蜃楼还未散去,霞光氤氲的海滩上聚集着不少观看奇景的渔民和行商。
几个孩童正指着光怪陆离的幻影嬉笑。
蓦地,幻影如镜面般破碎、重组!
一尊无比凝实、散发着青铜光泽的镇海柱虚影占据了所有蜃景的核心。
紧接着,承载它的玄龟巨兽踏碎虚空般显现,其背甲厚重如山,柱身的“分海定波”符文明灭如星辰。
“神龟……驮着定海的神针?!”
一个老渔民颤巍巍跪倒,浑浊的眼泪划过沟壑纵横的脸颊,将“镇海爷显灵”的祈求深深埋进潮湿的沙砾。
盐商们面面相觑,手中把玩的珍珠串啪嗒落地也浑然不觉,心中只余下对莫测天威的震撼,与对可能波及海路的隐隐忧虑。
河西郡。
长风卷起黄沙。
巡逻边境的铁骑陡然勒马,战马惊恐嘶鸣,不安地刨动蹄下沙石。
士卒们惊疑抬头,只见关城西侧的天空毫无征兆地裂开一道璀璨的金痕!
光芒暴涨处,一头山峦般的墨色玄龟轮廓缓缓浮现,其背甲上刻满“禹镇九川”古篆的青铜巨柱破云而出。
沉重的气机压下,城头那面飘扬了千年的“秦”字纛旗仿佛凝固。
“那,那是什么……”
守城军卒握紧手中枪柄,仿佛如此才能让自己有一丝安全感。
“将军,是妖兽入侵吗?”
“大人,要不要敲响警钟——”
几个军卒面色紧张,抬头看着一头头山岳一般的玄龟浮空而行,身形撞碎云涛。
“敲,敲什么敲?”
守将须发皆张,一声长笑:“那是万里传送,这些巨龟乃是进贡皇城之物。”
守将的双目之中透出精亮,高声道:“从东海而来,定然是青阳侯首战告捷,俘获东海大妖……”
“快,万里加急,传讯郡府,就说东海大捷。”
快马顷刻飞出十数骑,蹄声如雷,向着郡府方向去。
九江郡。
江河纵横。
烟雨朦胧的水乡泽国正值漕运繁忙。
舟楫如梭的江面上,一艘满载货物的巨舶正欲过闸。船老大捻着须,指挥船工调整风帆。
“看!江心!”
船头的水手指着上游失声惊叫。
雾气翻涌,江水中竟倒映出一尊驮柱巨龟的巍峨虚影!
下一刻,那虚影骤然凝实、拔高,背甲上青铜柱流转的符文明耀如星辰,穿透雨幕,将整段江面染上一片神圣的青铜光晕。
锁妖链碰撞的脆响无声回荡在所有人心头。
两岸商铺林立的码头上,喧嚣瞬间死寂,商贾们手中的算盘珠凝滞,船工们放下的缆绳悬在半空。
所有目光都痴痴追随着那横越州府、缓缓融入南方天际的巨大身影,唯有几处供奉龙王的神祠内,香炉中的烟火猛地剧烈升腾。
“那是,东海神龟吗?”
“管他呢,这定然是祥瑞。”
“对,我大秦越发强盛了。”
百姓看着天穹,低低轻语。
太原郡。
郡城中心,巨大的百炼熔炉正喷吐着赤炎。
一群袒露古铜色上身、汗流浃背的匠师围着一块被煅烧得通红的陨铁胚,手中铁锤将落未落。
倏地,炉中熔液翻滚不息,炉身铭刻的古朴符文嗡然共鸣,发出低沉吼声!
“地脉异动?”
为首的铸剑大师猛地抬头望向工坊天窗之外。
郡城上空,玄龟巨影踏破云海,背负的青铜巨柱符文流转,释放出沛然莫御的古老锻造气息与封镇之力。
“镇海柱……上古神工再现!”
大师手中铁锤“咣当”坠地,眼中爆发出狂热的光芒。
周围的学徒们更是扑到窗边,恨不得将那柱身灵纹烙入脑海。
“天佑大秦啊——”
城头,有穿着锦袍的老者仰天长笑。
陇西郡。
广袤的牧场上,千匹良驹正沐浴落日余晖。
一群游侠儿在营地边篝火旁烤炙新猎的野味,吹嘘着斩过几个马贼。
突然,所有的战马同时不安地扬蹄长嘶,焦躁地打着响鼻甩动鬃毛,挣脱缰绳的试图向北狂奔!
篝火也在无形压力下骤然扭曲。
“地龙翻身?”
游侠头领按刀警惕四顾,却见西北天际,残阳如血处,一头玄龟的庞大身影宛如踏破虚空,背负的青铜柱光辉刺破暮霭。
柱身锁链虚影叮当,一股源自远古、足以降服蛟龙的杀伐威压笼罩草原!
头领的手紧握刀柄,骨节发白,眼神中充满了对浩渺力量的敬畏与惊悸。
几个年轻气盛的同伴,那点刚刚升起、自以为是的桀骜,瞬间被碾得粉碎。
直到六头玄龟身形消失在天际,所有人方才缓缓舒一口气。
“这天下,真辽阔啊……”
有人轻轻低语。
“那巨龟,是往皇城去。”
“皇城,才是这天下的中心。”
……
南阳郡。
灵矿富集之地。
矿山深处,几位道袍修士正在观测灵石矿脉的灵气波动。
忽然,随身携带的风水罗盘指针疯狂旋转,随即“啪”的一声炸裂开来!
矿洞岩壁上镶嵌的低品灵石齐齐闪烁,竟溢出丝丝缕缕、平日里绝不会显化的古老地气。
“灵潮……不对!是地脉被强行引导!”
一位白发老道骇然望向洞口方向。
外界天空中,玄龟与青铜柱的投影缓缓掠过。
那柱身上流淌的地脉龙气与镇压万妖的封印之力,即使隔着重重建物,也让修炼多年的老道气血翻腾,险些道心失守。
他死死盯着投影中那清晰可见的阵纹构造,喃喃道:“这般引动地脉之力……非大贤不可为!”
“大秦,大秦到底有何大事异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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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天神巡疆的画卷,六头背负镇海柱的玄龟虚影依照阵力指引,一万里一次,轮流显化在东海到皇城的核心城府空域之上。
玄龟每一次浮现,都是一次对人间百态的震撼洗礼。
消息如同燎原的野火,裹挟着亲眼目睹者的恐惧、敬畏与狂热猜测,沿着驰道与河流,比玄龟的行进更快一步,疯狂涌向帝国的心脏——
皇城咸梁。
当最后一站,龙脉盘踞的东陵郡山川上空,那沐浴在晨辉中的玄龟青铜柱之影缓缓淡化时,整个皇城,早已是暗流汹涌,万众翘首。
所有人心头只剩下一个共同的疑问,亦是一个无声的宣言:这撼动天地、牵动亿万人心的玄龟巨柱,即将降临皇城时,又将掀起何等滔天波澜?
这一刻,所有人抬头,看向东方位置。
“嗡——”
传送阵的光柱升起,天穹上一道金色裂缝浮现。
“来了。”
皇城的街巷上,穿着青色长袍的张横渠抬头,轻轻低语。
背负镇海柱的玄龟,来了。
皇城乾阳殿,端坐的元康帝缓缓抬头。
“陛下,臣御史台御史袁珪,参青阳侯劳师动众,劳民伤财。”
“青阳侯以传送禁术,驱六头逍遥境玄龟驮‘镇海柱’直入咸梁。”
“此柱沾染玄穹妖尊之血,所过之处‘妖气遮天’‘烽燧尽赤’。”
“若妖柱污染龙脉,或引魔鲲骸骨、噬魂海蚁等上古邪物复苏,则为倾天之祸!”
大殿之上,青袍儒官躬身下拜,声音震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