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不清 1133 讲讲排场

今年的冬天来得有点早，刚进入10月天空中就飘起了雪花，虽然气温比较高，落地即化，可湿漉漉的凉意更让人难受。

紫禁城也被大雪所笼罩，因失火外加年久失修的三大殿有了皑皑白雪的掩饰，彷佛获得了全新的生命，尤其是周遭的汉白玉基座和白雪融为一体，让大殿犹豫悬浮在云端，恍如到了天庭。

“朕小时候跟着先皇上朝，就喜欢躲在它后面看着文武百官鱼贯而入。偌大的前庭，数百位官员，不曾有任何嘈杂，只能听到靴子踩在积雪之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非常诡异。”

但有一群人不太懂得欣赏，迈着凡人的步伐走上丹陛，用一串串脚印破坏了此时的意境。而那副懒洋洋且不怎么动听的嗓音，更是把遐想拉回了人间。

“陛下召我等入宫，不会只是为了欣赏雪景，回顾以往吧？”跟在皇帝身侧的除了影子般的王承恩和平头哥，还有两个女人。

开口说话的年纪比较大，穿了件长及脚面的红色袍服。其面料看似蜀锦，实则藏有玄机，站在阳光下时不时闪出几团光亮，乃金银丝暗绣的锦簇花团。

除此之外，从领口和袖口翻出来的紫黑色毛绒，也彰显出了它的内涵。雪花落在上面不会融化，稍有抖动立刻滑落，分明是来自极北之地的貂裘。

这种皮毛产量极少，且颜色难以一致，能凑齐一件皮裘实属不易。与之相比，用金银丝暗绣图案的蜀锦反倒成了便宜货。

按照大明贵妇的一贯风格，越是珍贵的毛裘越要将其皮毛藏于内侧，尽量不要显露。如此既享受了毛裘的温暖，又不显奢靡。

但她这件显然不太符合惯例，有故意炫耀之意，其主人难免俗气。可俗气之人能单独受召进宫面圣，且恭敬不足，还有不耐烦之嫌，未免有些唐突了。

“是不是你也得来，朕不说走就不能走。古兰丹姆，你来替朕估算下，要把三座大殿修好得花多少钱。”

对于老女人的态度皇帝没生气也没忽视，很没风度的怼了回去。见到对方只能干瞪眼没辙，才咧嘴一笑，转头去问另一个女人。

“修缮它们？”

被称为古兰丹姆的女人年轻许多，看上去应该不到三十，穿着也比较正常，虽然都是裘皮，却非常符合内敛文化。只是在礼仪方面还不太合格，当着皇帝的面就算听到了什么意外，也不该如此大惊小怪。

“难道不该修一修吗！”这下皇帝真不乐意了，眉毛一挑寒霜立马浮现于胖脸上。

“该修，当然该修，但内帑不掏钱，要从银行贷款对吧？”眼见古兰丹姆有点胆怯，年长的女人马上接过话茬，口吻还是不太恭顺。

“控制不了情绪就少说话，免得把朕惹烦了，将你发配北海去与貂狐作伴。她跟你学了近十年，如果连这点小事也解决不了，朕就更不会考虑将日月银行交付了。

古兰丹姆，修缮三大殿是朝廷议了很久的大事，关乎帝国颜面。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外国君主、使臣前来拜访，难免要做些场面功夫。养心殿虽好，却偏居一隅，场地狭小，不适合比较大的场面，懂了吗？”

年长的女人是日月银行第一任总理奥雅妮，能在皇宫里顶撞皇帝还不受处罚的，到目前为止别无分号。另外这位来自西班牙的女贵族还是皇后和嫔妃们的挚友，出入后宫和回自己家一般自如。

皇帝倒不是图她有异域风情姿色，再美丽的女人上了年纪也失去了光彩。如此对待是出于信任，也算奖励其夫妻两人这么多年来兢兢业业，在帝国经济建设方面立下了汗马功劳。

另外这个年纪的女人脾气不好也不全是教养和性格使然，古人可能不知道更年期，但皇帝心知肚明，也就不与其计较了。

年轻女人叫古兰丹姆，也非中原人士，而是来自西域。其祖父阿巴什曾在皇帝率军西征时提供过协助，叶尔羌王国内附之后就任过于阗和哈密城主，算是最先归顺大明帝国的叶尔羌贵族。

古兰丹姆15岁就跟着皇帝来到京城，就读于皇家学院，毕业后到日月银行实习，因对数字有特殊天赋，外加心思缜密，被奥雅妮看中，带在身边培养了七年多，现如今是日月银行审计司司长。

其工作性质有点像东厂和锦衣卫，专门负责账目审核、人员监管，在银行内部被称为女提督，以貌美如花、心如蛇蝎、工于心计、算无遗策著称。

按照奥雅妮的规划，等她年老体衰没有精力统领日月银行时，就让古兰丹姆接替总理位置。对这个人选皇帝也没有意见，好歹是海户司出身，又精通银行业务，还是个狠角色，各方面条件都算合格。

除了上述这些优势之外，她还有个很重要的亮点非常符合目前的需要，出身。

做为叶尔羌贵族，第一个改变信仰，公开加入了道教；第一个与汉族通婚，嫁给了同班同学，现任陆军参谋部机要参谋；再能第一个成为帝国高官，对皇帝始终倡导并大力推行的民族融合政策，可以起到极大的宣传和榜样作用。

但这次受召入宫面圣，和接班日月银行总理职务没什么关系。奥雅妮虽然年过五十，但精力依旧旺盛，只要没病没灾，还能在岗位上继续发挥余热。

洪涛找她们来是要商量修缮紫禁城的三大殿。登基三十多年了，始终都窝在养心殿里办公，没在皇家建筑上多花过一文冤枉钱，确实起到了勤俭的带头作用。

可是随着帝国版图越来越大、国力日益增强、藩属和海外领地越来越多，小小的养心殿已经有点不够用了。虽然前来朝拜的国王、族群首领们没在这方面表示过不满，却让很多朝廷官员觉得面上无光。

好几十个身着华服、不远千里进京面圣的地方翘楚，挤在逼仄的养心殿里面，别说应有的礼仪，有时候连座位都摆不开，空气更是浑浊，太有损帝国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