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裔的轨迹 第一百七十五章 大师三问（下）

听了这个答案，约古鲁老人的目光的确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和显然是在思考的情绪。

“原诺桑布利亚大公国？那个因为三十年前忽然出现的「盐之桩」而几乎毁灭了的，如今已经是靠着孱弱的政府和青壮年当猎兵苟延残喘的国家？”约古鲁老人喃喃道。

“嗯……就是那里。我希望能够利用这场内战中得到的东西，去获得那里一定的掌控权。”海利加点了点头，“为了重建那片废墟，我想这需要您这样的导力技术专家的帮助。”

“为什么是那里？”约古鲁老人反而更加疑惑了——他本能地以为海利加是在说谎，但是看他的眼神和表情又不像是在调侃。

“首先，我从某些渠道得知，诺桑布利亚在遭遇天灾而毁灭之前，曾经是一个十分繁荣的国家……虽然北部的大片领土因为气候问题不适宜耕种，但是在南部和东部仍然有着大面积的优质平原。与此同时，北部的丘陵地带为工业的发展提供了非常充足的支持，更有证据表明那里有着未曾开采的矿山。另外，七曜脉在大陆上的汇聚点，在那个国家也有一处。另外，诺桑布利亚西部的海岸线有着大量天然的良好港口，为这个国家提供了海上贸易的基础……又因为那里恰好是大陆外侧海洋的暖流寒流的交汇处，因此尽管气候寒冷，那里却成为了良好的天然不冻港——也正因为是洋流交汇的地点，那里也有着丰富的渔业资源。北部的针叶林产业也十分发达，那里出产的毛皮和木材也一直都是大陆各国热衷于购买的对象。”

“你说的这些倒是不假。只是，自从那「盐之桩」摧毁了这个国家将近三成的领土，消灭了近五分之一的人口之后，这一切就都不复存在了。”约古鲁老人叹了口气，“关于那里的繁荣，我也曾经听人说起过。”

“哦？您也认识那里的人？”海利加好奇。

“是啊……不过你大概不太愿意听到这个名字吧。”约古鲁老人意味深长道，“那时候我还没有脱离结社而行动……如果我告诉你，当年的第三柱，「白面」曾经数次向我谈起诺桑布利亚的事情，你觉得如何？”

“怀斯曼……对啊，他是诺桑布利亚出身……正是因为目睹了家乡的毁灭，这股无力感才把他扭曲成后来的样子。”海利加想起了凯文之前有空的时候跟他说的，在「影之国」中他们所得到的关于白面的信息，不由得感叹。

“那个时候，我还没有看出他居然是那样的人……后来他开始专注于「福音计划」，就同我们其它的使徒少了很多交集了直到两年前利贝尔的事情传来，他死在了那个浮游都市上的消息才被我知晓。”约古鲁老人平静道，“因此，如果诺桑布利亚地区仍然是之前的那个物产资源丰富，人民安居乐业的国家的话，倒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强大的邻国就只有埃雷波尼亚一个，同共和国方向接壤的土地少之又少。但是为何……？”

“很简单……因为我看出来了，帝国的改革派，或者说，是皇帝陛下的授意……一直以来对于那里的政策都是十分微妙的。帝国不承认推翻了旧的大公，新组建起来的诺桑布利亚联邦民主政府，反倒是支持那些猎兵们到处搞破坏，并且切断了同那里的官方贸易和移民措施……事实上，这也是贵族派和改革派的一大分歧点，因为贵族派是十分乐意从哪里进口上好的木材和毛皮的。”海利加说出了自己早些时候的推测，“而帝国又毫无疑问地在进行着软扩张……百日战争后的帝国，一直以来都在通过这种外交手段进行兼容和吞并，但是诺桑布利亚毕竟其本身就足够庞大了，这样的手段不可能像对付普通的自治州那样起作用。”

“所以，才利用这种办法削弱诺桑布利亚地区的力量，最终制造不利于新组建的联邦政府的舆论……吗。”约古鲁老人沉思，“历史上，诺桑布利亚地区倒不是没有被帝国人统治过……但是这些统治了诺桑布利亚地区的帝国皇帝都遭到了激烈的反抗，因为那里一直以来都是以盛产英勇战士而出名的。不过这次大概看起来真的不一样了……诺桑布利亚已经残破到无法再反抗了。”

“是的。所以，我希望我自己能够接手这个烂摊子……但是我并不想把它变成「帝国的诺桑布利亚」。”海利加简单地说道，“要是说真话，这的确算是在争取一些政治资本，但是我想即使目的如此，达成它的手段也有很多种。那里远离大陆的中心，可以只同帝国打交道，而不用像克洛斯贝尔这样兼顾方方面面，而我在帝国国内……姑且还是有些门路的。另外，就是关于那被「盐之桩」给摧毁和同化了的土地……”

“难道说……”约古鲁老人猜测，“你有办法修复那已经被彻底盐化的……”

“我的确有这个想法，但是我需要实际看一下才行。根据教会那边的说法，「盐化」实际上已经覆盖到了地下几十米深，最终是因为「盐之桩」的魔力和地脉的魔力产生了魔力冻结现象，才没有继续朝下延伸。否则，根据当时实际上的「盐化」在诺桑布利亚北部形成的面积来看，是能够形成一个所谓的「盐球」的。”海利加简单地分析了一下他的推论，“教会回收了「盐之桩」的残骸，「吼天狮子」他们也收集了一点被盐之桩盐化之后的样品……结论是，土地是被奇怪的魔力给变成了这个样子，具体来说，倒类似于程序中的强大加密，凭借着现有的手段似乎无法破解。但是换句话说，如果能够做到解析这种魔力的话——”

“教会有进行过类似的实验么？”约古鲁老人不禁好奇——关于「盐之桩」，他的了解仅限于从结社的角度，而教会对其的研究他倒是完全不知道。

“有过，但是都失败了……他们无法理解「盐之桩」的魔力形式。因此，这很有可能也是来自世界外的造物。”海利加阴郁道，“不过，我想我认识的某个人可能会有些办法……至少有些头绪。只要能够做到就是好的，效率低一些倒也无所谓。”

“好……这个问题先放在一边。假设你能够做到这一点，那么很显然，诺桑布利亚将会重新得到当年被魔力同化而损失的土地，重新有了恢复繁荣的资本。而且如果真的能够做到的话，已经因此而吃了三十年苦的诺桑布利亚人民，恐怕也就不会对你，对帝国的统治有任何反抗了。”

“如果他们愿意加入帝国，那也是他们的事情……至少我不打算强迫他们这样做。一旦有了头绪，我就会开始付诸行动，而不是拿这件事情当作胁迫他们加入帝国的一部分的筹码。”海利加认真地说道，“除此之外，如果帝国能够和诺桑布利亚恢复正常的外交关系，那也就意味着那些西部海岸上被吞并了的小的自治州，如今已经成为帝国的一部分的地方，可以重新展开同诺桑布利亚地区的贸易。如果到时候能够顺便拉来一些帝国政府的官方支持，那里的重建应该也会更快一些。”

“好。”约古鲁老人赞赏道，“这倒是有几分实惠。不过，老实说，这整个计划现在看起来，距离还是稍微有些远的。首先你必须要能够拿到那里的一定权力才行……关于这件事情，我可没法提供任何帮助。”

“您每次多一点在机甲兵上的帮助，就意味着提升了我们手下的战斗力，我们的胜算就多了一分。某种意义上，这也算是间接的帮助吧。”海利加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好小子……又把我绕回去了。”约古鲁老人哈哈大笑，海利加从来没见过他笑得这么开心过，“那好吧……既然如此，这次我就稍微奉陪一下。之后我能够和你合作到什么程度，那就要看你之后能不能实现你今天许下的诺言了。只是，一定要快一些，千万不能怠慢。”

“为什么？”海利加一时没反应过来。

“臭小子。”约古鲁老人又一次笑了，“虽然比不得拉塞尔那老头，但我今年也将近六十岁了。你要是拖得太久了，我死了可就帮不了你了。”

“那您的意思是……”海利加这才意识到了约古鲁老人话里有话——他实际上已经答应了自己的请求，也就是关于所谓的长期合作，“啊，那就太感谢您了。”

“不用谢……要是你真的能够做到，这样做倒也没什么。”约古鲁老人摆了摆手，“自从因为诺华提斯那臭小子的事情而隐居在这里之后，我就感觉到对参与世俗的事务有些力不从心了。现在想想，大约也是这克洛斯贝尔的社会实在是有些冷漠，不知不觉也影响了我。你那边的话……或许有助于我重新焕发生命的第二春。”

“关于克洛斯贝尔，我也想听听您的见解。罗伊德他们说，等解决了目前的问题，他们希望能够争取到自治州的独立……您对此怎么看？”

“我不太看好。克洛斯贝尔的体量，就已经决定了它在两大国之间的冲突中所必须要承担的压力……即使是名义上成为了独立国家，它实际上还是会受到地缘政治方面的支配，从而会完全倒向其中的一边。只要它开始一个利用贸易和大陆交通枢纽作为城市主要立足之本的城市，就一直会是如此。最终，它还是会不可避免地成为两大国中的其中一个的一部分。”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他们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我就没跟他们说我的想法。”海利加撇了撇嘴，“不管怎么说，不管内战当中是谁取得胜利，克洛斯贝尔都肯定会成为帝国恢复稳定后下手的一个目标。当然，现在我觉得贵族派是没有什么胜算就是了……但是到时候皇帝陛下不可能不给克洛斯贝尔之前的无礼行为触怒了帝国利益这件事情一个交代吧。”

“嗯……看来，帝国军队到时候会动身，也是一个大概率的事件。”约古鲁老人点了点头，“不过，想必那些年轻人们也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我想，稍微帮助他们一下也没有关系。”

“嗯。既然您心里有数，我就不多说了。如果可能的话，我会在帝国内部稍微打点一下关系，让他们不要来您这里随意打扰。您也应该理解，帝国军战斗力冠绝整个西大陆，再加上帝国的尚武文化，导致士兵们在行动的时候总是会有一些傲慢和鲁莽。到时候如果打扰到您的话，那就不好了。”

“这我倒是没意见。”约古鲁老人举双手赞成——海利加说的倒是没错，不然当帝国军进军克洛斯贝尔的时候，要来他这工房做检查什么的，他总不能将帝国的正规军也拒之门外吧？到时候就很难受了。但如果有海利加提前打招呼的话，到时候的情况就会好很多了。

“另外，就是关于玲的事情……刚才她也有提到，比起艾丝蒂尔和约修亚对她是真正的关心，卡西乌斯和利贝尔的女王阁下，似乎更看中她的导力技术……但是我和她的事情……嗯……”

“这种事情问我干什么？”约古鲁老人没好气地说道，“我又没谈过男女之事。但是如果？”

“啥？没谈过？”海利加忍不住道，“那您……”

“我没有孩子，你难道不知么。”约古鲁老人理所当然地说道，“不过嘛，我倒是有资助几个孤儿院的孩子的学业，就当是在做同样的事情吧。导力科学这种东西实在是太美妙，我没有时间也没有必要……怎么了？怎么用那种眼神看我？”

“算了……那这事儿就不麻烦您了。”海利加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没想到在这种事情上，约古鲁老人还有些天然。

既然如此……海利加又开始头疼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