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古 第二百零三章：落子天元、棋滴正北

夏园、棋园。

在女仆与夏清读带领下，夜执阳走过一长段迂回走廊，望着池塘中名贵的游水鱼儿，这位考古天才脸上的冷汗越发密集，夏清读见之，甚至不得不悄摸为夜执阳擦一擦，那女仆见了也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等待。

数分钟后，三人来到一处洞门，听到里面有一阵轻笑声传出，女仆弯身退下，夜执阳在夏城祖与夏长锋和上官霓看不见的盲区，给衣口松了松风。

为夜执阳整了整西装，夏清读牵着夜执阳布满老茧的手掌笑吟吟进入院子。

院中凉亭共有三处，中间凉亭下，有一位身着乳白色长衫的老者位坐正北，老者个头较之莫子扬要低上一些，脸庞消瘦，头发、眉毛与长须雪白，老者一手倚着椅柄，另一只手拄着一根龙头金杖。

老者赫然是夏家的定海神针，夏城祖。

老者对面是一位看起来只有四十出头的男子，男子头发明亮后梳，穿着一身藏青色的立领西装，脚穿布鞋，男子容貌与夏家两位公子哥极像，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位才是夏家的大公子。

此人正是夏家明面上的掌舵者，夏长锋，今年正好花甲之年。

父子旁边，站着一位看起来还不到四十岁的中年女子，女子身着紫红色修身旗袍，与夜执阳在榆市夜市摊遇见的那个收小兽的女人相比，这女子身上没有半点儿赘肉，气质出尘，望着这一老一少的棋局，双手拢于小腹前，静身微笑而立。

女子真实年纪五十又五，是夏家三兄妹的母亲，上官霓，海市名门望族上官家走出来的大家闺秀。

“爷爷，你看谁来了？”

夏清读握着夜执阳的手小跑一段路程，娇声娇气地对夏城祖道。

“小阳来啦。”

老者抬头，比起莫子扬都要苍老的脸庞涌上笑意，那双原本凌厉如鹰隼的眼眸满是和蔼可亲。

“夏爷爷好，夏叔叔、上官阿姨好。”

夜执阳站在三人对面两米外，忍着扑腾直跳的心脏，对这一家子恭声道。

“好好好。”夏城祖一连三个好字，摆手间夏长锋连忙起身。

“通知一下晚上设宴，还有，盯着那两个憨货，别再打碎了我的东西。”

棋园里，夏城祖已经退散所有仆人，明摆着这话是对夏长锋和儿媳妇上官霓说的。

夏长锋夫妇紧忙点头，看到自家女儿和夜执阳在一起，夏长锋与上官霓只是亲和一笑，也没敢接话，即刻出了棋园。

“那小王八蛋真把夏爷爷的茶给扣了？”

见夜执阳手掌搓着西装衣口，夏城祖嗤声一笑：“想在这事儿上将我一军，恐怕是将不住啊！”

夏城祖口中的小王八蛋，正是函夏国考古学会的会长，莫子扬。

夜执阳苦笑无言，夏长锋示意夜执阳坐下，又笑道：“来、和夏爷爷手谈几局。”

夏城祖的说话声没有莫子扬那么中气十足，但是有种说不出的沉稳，好像只要有这位老人在，就算是天塌了都可以置之不理。

“夏爷爷，小阳就是个臭棋篓子，难登大雅之堂啊！”见夏城祖在归拢棋子，夏清读推搡中，夜执阳坐在对面笑答道。

夏城祖哑然笑道：“小家伙就不要藏着掖着了，莫子扬不清楚你师父给你传授了什么本事，夏爷爷还能不清楚？”

“这次夏爷爷先占半子。”

说话间，夏城祖已经落子东南。

“夜公子，下棋这事儿，你赢了都没事儿，可千万别给爷爷放水。”

对面，夜执阳还没有落子，一旁夏清读就掩唇笑道。

闻言，夜执阳脸瞬间黑了去。

夏城祖说得没错，他下棋的能耐也是师父教给他的，但夜执阳一直不清楚自己的棋力究竟是什么水平，以往在门中，他与师父下棋，从最开始的满盘皆输到偶有一胜，慢慢地自己已经可以与师父各有胜负，与师门里的其他师兄下棋，更是只赢不输。

可对面坐着的可是夏清读的爷爷啊，要是他老人家棋力高超，自己自然喜闻乐见，但要是自己赢了，让这位海市不显明面的‘皇帝’脸往哪儿搁？

夜执阳抬头望向夏清读，却见夏清读轻轻摇头，摆明是说千万别放水，夜执阳一横心，索性就不遗余力地开始了手谈。

……

稍是晃眼，落日已近西斜，两局手谈，夏城祖与夜执阳竟然是一胜一负的局面。

一旁，夏清读可没有她母亲那么好的站力，站了会儿就坐在靠近夜执阳一旁的座椅上，似乎是觉得硌得慌，美人儿又大咧咧坐在夜执阳腿上。

本就在与夏城祖聚精会神下棋的夜执阳开始也没有在意，等反应过来，夜执阳面色顿无血色。

好赖家里老祖宗还在对面坐着，夏清读还能再大胆一点儿？

古怪的是，夏城祖见之一笑，没有说话，只是示意夜执阳开始第三盘，拗不过在老人家面前爱闹腾的夏清读，夜执阳与夏城祖黑白子交换。

令夜执阳没想到的是，二人各执两手，夏城祖执第三子时竟然…落子天元。

夜执阳瞳孔瞬间扩张。

围棋讲究的是气，何为气，说白了就是退路，天元好比中原，中原富饶，但是没有天险可守，而开局落子天元，极容易造成根基不稳，难以围地占目的劣势，因此中规中矩的下法应该是先占角后拆边，然后向中间发展。

这在军事谋略布局上，有先占四方、后定中原的说法。

再者开局落子天元，有蔑视对手的意思，故而这种棋法更是少见。

夏城祖需要蔑视他吗？压根儿用不上，在这位大佬面前，他就像是一只毛毛虫，连踩死的时候都毫无知觉。

那么…夏城祖动真格的了？

“可惜了，清读上次从榆市回来，并没有怀上孩子。”

怎料夜执阳正打算执棋落子，夏城祖在沉默了两局后突然出声。

话落，夜执阳也不知是因为夏清读猛地起身，还是夏城祖这话极具冲击性，手中棋子竟是滴落在棋盘中。

无巧不巧，棋子正好落在正北星位上。

夏城祖眼眶微眯，喃喃道。

“落子正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