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议长 第七十九章：无处可归

【我该拿这女人怎么办？】

雷德坐在床上，双手交叉顶腮，米哈伊尔懒散地趴在他的肩膀上，这没脑子的小家伙总是快乐无穷，完全不理解雷德的苦恼。

无目的少女索菲娅·马琳好奇地在他的房间里转来转去，没有双眼的她，却仿佛很清楚地‘看’到了一切。

她的状态十分特殊，雷德肯定她并非灵体，不论是灵感还是法印都无法对索菲娅造成任何影响，这种状态格外奇异，虽然索菲娅不能触碰、改变任何实际物体的位置，也无法像寻常的那些灵体潜伏在阴影和墙体中，轻松漂浮起来。

她就好像一个被世界抛弃了的普通少女，只有透过这双蓝色宝石瞳，才能看见她的存在。

雷德不知道，这到底是好是坏，他本以为在梦中除掉奥温·斯皮尔特，就能让索菲娅的灵魂安息长眠，然而索菲娅的情况，恐怕一开始就不是正常的灵体。

这算是什么呢？看得见的女孩？

连米哈伊尔都无法看到索菲娅，这让雷德更加觉得，索菲娅如今的状态更像是，只有被他观测到，才会存在着。

所以，该怎么处理？

雷德想了想，觉得还是直接把问题告诉对方比较好。

索菲娅听了他的陈述，也表示理解，事实上，她也不意外自己的状态，但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样一种存在。

“但有一点可以确认……”索菲娅温柔地说着：“还能够被雷德先生看到，是我的幸运。”

雷德耸耸肩：“实际上，索菲娅，你这个样子，既不能算是生，也不是死亡，前途的未来一片迷茫，我也无法为你提供支持帮助，所以……我想问问，你打算怎么做？”

“我的想法吗？”索菲娅低头沉思片刻，说道：“我已经无处可去了。”

“我想也是。”雷德遗憾地说道：“如你所见，时间已经过去了一百年。就算回到家乡，也早已物是人非，你也不是游魂，不会因为心愿圆满而消散。只能处于这样的状态。”

雷德说的很委婉，实际上对于索菲娅来说，这个世界确实没有给她的容身之地了。

无人可以接触，除了自己之外，没有人可以交流，无法感受到美食的滋味，再美丽的花儿也不能触碰。

明明活在这个世界上，却永远孤独。

孤独，孤独。

孤独的人迟早会走向疯狂，对于善良单纯的少女来说，死亡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感谢您的关心。”索菲娅张了张口，有些犹豫。

雷德便一摆手：“想到什么直接说就好了。我不在意的。”

“雷德先生，我想，这可能是因为微光湖的影响。”索菲娅说道：“我以前读过那里的传说，微光湖的周边曾经有着密集的村庄，人们和湖中的水神和平共处，安居乐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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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好像和我听得不太一样……”

“您听到的，是关于人们用童男女献祭的故事吧？”

“没错。”雷德点头。

“那并不冲突。”索菲娅认真地说道：“人们曾经和水神和平相处，水神只是索取一些花朵和漂亮的纺织品作为祭祀的礼物，直到有一天，祭司们失去了水神的联系，但人们早已习惯了对水神的信仰，以及风平浪静的庇护。”

“嗯……”雷德眉毛一挑，这确实是不冲突：“请继续说。”

“为了稳定村民的民心，祭司们便谎称‘水神受了重伤，需要血肉的饲食来修复身躯’，希望通过加大祭品的代价，来拖延时间。”

索菲娅双手捧起，交叠在胸前，轻声呢喃：

“最开始是家禽鸡鸭，但水神并未回应，来年风起浪涌，鳄鱼凶煞，害了人命，为了继续稳定人心，祭司便买通了一些地痞和流氓，在本地散布起来谣言：说，只不过是因为祭品不够，引起了水神的不满。”

“谣言传播开来后，人们信以为真，便开始用猪牛祭祀。他们运气不错，湖水平静了一年，收获丰富，然而第二年开始，湖水又开始变得汹涌湍急。”

“有人便提出来，是不是祭品还不够呢？”

“祭司也在谣言中迷失了自己，便决定献上活人祭司。他们将有罪的活人丢进了水里，结果连续好几年，湖水变得安宁无比。”

“从此，人们便坚信，只要牺牲够重，便能让神灵满意。”

“一代代的人死去，活祭品的代价也越来越越重，人们觉得牺牲罪犯和流氓还不够让神满意，于是便挑选上了年纪的老人，接着是美丽的妇女，后来又换成了妙龄的少女，最后又变成了儿童的男女，人们给他们佩戴上那个时代颇为珍贵的纸质婚服，让他们满载美食和珠宝，令懵懂无知的少女少年成为夫妻，再漂泊到微光湖的中心岛屿上。”

索菲娅的语气越加沉重：

“这便是我所了解的故事。”

雷德沉默片刻，他的脑子浮现出一个深深的疑惑：

“水神，真的存在吗？”

他忍不住出声问了出来。

“雷德先生，我不是很聪明的女孩，但是，我猜想最开始，水神就是不存在的。”索菲娅想了想，说道：“也许最开始的祭祀，只是为了利用水神的信仰凝聚人心，攻克难关，而编造了一个谎言，甚至是凭空制造了一位不存在的神祇。”

“到了后来，骗局无法继续维持，但信仰已经根深蒂固，祭司为了满足自己的需要，去凭空造神，再为了自己所谓的信仰，去膜拜顶礼，杀牲献祭。”

雷德念叨道：

“代价越来越重，最终引起了人们的不满，血腥残暴的祭祀也赋予了统治者统治的权力，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又不断地继续强化祭祀，制造恐惧……最后，所有的文明和群体分崩离析，村民四散而逃。水神的传说，也就此走向了终结。”

嗤。

雷德讽刺地笑了一声。

“至于说微光湖到底有没有水神，谁知道呢。虽然确实有些超自然的力量，但所谓的水神，恐怕就如你所说的一样，是人为杜撰的……这就是迷信。人们对神鬼危害的迷信，甚至超越了神鬼本身的危害。”

索菲娅静静站在他面前，补充地说道：

“微光湖确实有一股神奇的力量……那座岛屿，主动拦截住了纳比露女士号，无形的力量将它拖入了水底，除了奥温·斯皮尔特和莫索伦先生凭借某种和雷德先生相仿的力量庇护，其他船员都被活生生淹死。”

“等一下——”雷德脸色怪异，问道：“莫索伦先生？你确定是叫这个名字吗？呃，我是说，全名你还记得吗？”

“是叫莫索伦·加布里埃尔。”索菲娅点点头：“莫索伦先生和其他船员不同，他没有欺负我，了解了我的情况后，还试图解救我下船，但是没等他行动，船就沉没了。”

她紧闭的双眼对上雷德的视野，疑惑地问道：

“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没，算是我认识的人吧……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

雷德扯了扯嘴角。

莫索伦·加布里埃尔，紫苑花伯爵，威克大公的亲弟弟，也是从叛军手中解放了海纳斯的英雄人物，在海纳斯算是家喻户晓的传奇了。

至于说，莫索伦有着和自己相仿的力量？这事儿倒是稀奇，毕竟职业者的追求是隐秘社会，不依赖现实社会的地位和权力。

除了地位低下的一些低级职业者被作为特殊的部队培养出来，从小接受死士的教育灌输，常规的职业者对于现实社会没有一点眷恋可言。

莫索伦是典型的现实社会成功者，贵族、武将和政治家，而且风评很好，雷德不觉得这种人像是职业者——那么术士？术士的可能性也不大，毕竟他没有畸形。

“又知道了不少趣闻啊……莫索伦身上难道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神秘力量体系？”

雷德突然起了兴趣，他想了想，对索菲娅说道：

“我今晚还会继续闯进微光湖中心岛试探，你可以一路跟着我，说不定可以找到从这种状态解脱的办法。”

“非常感谢您，雷德先生。”索菲娅感激地提起裙子，行礼致敬：“我会尽我所能帮助您，这还不足以回报我的恩情，我真不知道，我还能给予您什么……”

“到时候再说吧。”雷德看了一眼楚楚动人的索菲娅，一想到这女孩生前饱受欺凌，死后也无处可去，连他都忍不住心生怜悯：“我不保证一定成功有办法，但是去探索一下微光湖，也许可以获取不少乐趣，不那么无聊。”

“您真是个好心人。”索菲娅由衷地感谢道。

“我？好心？人？天呐，那可算了吧！我可配不上这份殊荣。”

雷德摇摇头，脱掉鞋子，往床上一躺，他随口说道：

“我只是一个【收藏家】，在收藏事业上，才不过是刚刚开始实习的学徒罢了。”

他说着，食指和中指并拢，行了个巴顿礼，边调侃边摘下来蓝色的眼球：

“再见，索菲娅，等到一百年以前再相见。”

第七十九章：无处可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