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8新风暴 第九十一章 北国行

时间宝贵的梁大少爷只在上海停留了一日。

翌日，告别了短暂的旖旎，前往天津，踏上了新的磕头之旅。

有别于在江宁担任两江总督，现任直隶总督的曾国藩并没有把家眷带在身边，大儿子曾纪泽在上海海关任职，一家妻儿老小已经送回湖南老家，身边只留了贴心谋士赵烈文；恰逢新年，原本应该是家人团聚的时刻，今年的春节曾总督却颇感萧索；身在大清最高层的他自然嗅觉敏锐，朝廷把他调离两江，盖因两江已经被他经营得如铁桶一般，犯了朝廷的猜忌。

可曾国藩也没有办法啊；平定长毛之乱以后，身为湘军领头人的曾国藩虽然及时主动的裁撤了湘军，可那些有功之人骄兵悍将需不需要给他们安排一个职位前程？

曾国藩的主动裁军换来了朝廷的善意，湘军出身的许多人摇身一变成了大清的官员，可这样一来，整个大清的南方，特别是两江地区，曾国藩领导的湘军系渐渐成为一股很大的势力，在朝廷的眼中又有尾大不掉之势；以清廷一贯提防汉人的尿性，自然是看在眼中急在心里，欲除之而后快。

也是湘军出身的左宗棠是个聪明人，在自领一军后就开始逢人必骂曾国藩，此举甚合上意，特别是猜对了长春宫里慈禧小姐姐的心思；于是乎，朝廷也不再提左宗棠没有考中进士的这个科举硬伤，一路绿灯的把左宗棠提拔成闽浙总督，小姐姐妙手一挥，把左宗棠扶植成和曾国藩分庭抗礼的湘军大佬。往后她还会继续采用分化之策把李鸿章扶植成另一座山头。

不得不说，这一招相当管用，被提拔扶植起来的自然感激皇恩浩荡；另外，对朝廷来说，下面三个老大比一个老大更安全，就是要造反你们也不齐心了；更何况汉人官员之间还会争权夺利，国人的内耗素来严重。

但是慈禧小姐姐还是心急了一些，她派出了官场新秀马新贻接任两江总督，此举虽然抬举了马新贻，但把马抬到了和曾国藩平起平坐的高度，结果惹来了湘军系的反弹，发生了清末著名的刺马案：身为两江总督的马新贻被刺客堂而皇之的当着卫兵的面给杀了，用的武器只是一把匕首。慈禧小姐姐的这招拱卒跳马被湘军系不给面子的破了，当然这些都是后事，目前还没发生。

因为刺马案的发生并非孤立，1870年6月，天津教案爆发，朝廷谕令曾国藩全权处理，结果曾国藩的处置方式被朝廷刻意删减变动后宣告天下，慈禧小姐姐华丽丽的把曾总督推上了卖国贼的位置；随后江宁城立即出现了刺马案，曾总督也毫不留情的回敬了朝廷对他的肆意打压，丝毫不顾及慈禧小姐姐的脸面。

但这只是曾国藩的绝地反击，一年多以后曾国藩就在郁闷的心情中离开人世，不得不说，在她们的较量中，年轻的慈禧小姐姐笑到了最后。

由于梁大少爷的横空出世，历史已经出现了变数，慈禧小姐姐的这一招八卦连环手还能不能得逞？

梁大少爷的这次磕头之旅真的很辛苦，从上海坐海轮到天津，再从天津雇马车走官道前往直隶省府保定；由于梁家在天津还没有分部，他这个大少爷的身份到了华北就不管用了，没人为他打点行程，而他的随从都是广东人，在普通话没有普及的1869年，广东人要在天津雇辆马车去保定，还真是一件挺费劲的事，因为语言不通，双方完全是在鸡同鸭讲。

于是可怜的梁大少爷只能亲力亲为，当他用一口流利的北方官话同当地人交流，带大家吃饭，住客栈，再找来马车夫谈好价钱，雇了第二天赶往保定府的马车，他这个师兄在黄飞鸿的眼中已经化身为无所不能的大神，就连同为广东人的容闳也不得不佩服梁学弟是个语言天才；而他们这群人在当地人眼中，自然以为身穿官服的容闳是主人，带着五个保镖和两个小跟班，梁大少爷和黄大侠只能充作小跟班咯。

一路风尘赶到保定府，也许是容闳的一身官服起了作用，他们路上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当马车停在直隶总督府大门前，那马车夫更是一脸恭敬的请他们下车，还热情主动地帮他们卸下行李；看来这官府的威慑力在中国人心中依然非常强大。

“弟子拜见恩师，祝恩师新春愉快，身体康健！”终于到了磕头之旅的最后一站，想到曾国藩将不久于人世，梁大少爷这次磕头磕得很认真。

曾国藩比上次相见更见苍老，脸上的皱纹更深了，脸色也是略带灰暗，这回见梁大少爷这个关门弟子前来拜年，曾总督的眼神顿时明亮了许多，脸上也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镇西啊，难为你千里迢迢过来看我，以后就不需要这么麻烦了，只要你有这份心，为师就心满意足了”。

梁大少爷还没回话，旁边的赵烈文插话了：“梁师弟今天过来，老师的心情就好了许多，我看如果明年我们还在保定，梁师弟你还是再来拜见老师吧，这北地不象江南，我们在这里做事束手束脚的，连带心情都不愉快了；镇西过来，还能让我们高兴高兴，因为你肯定能带给我们好消息”。

好吧，这下梁大少爷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好消息？我能说我打了越南吗？不能！我能说我练了一支强军吗？不能！能说我建了一个比江南制造总局强了不知多少倍的军工厂吗？也不能！我能说我以你老人家的名义买了一支舰队，准备建立海军吗？更不能！

“思瀚当不起惠甫兄如此厚赞，师兄常在恩师左右陪伴服侍，令思瀚汗颜；如今上海理工大学已经建成，今年准备开学，我和容学长一起过来也是顺便向恩师汇报此事；去年我在广州筹建了不少工厂，如今的广州更是工厂遍布，培训工人的技工学校也建了许多，估计是大清工业最发达的地区了，带动了大量的工人就业，也算是间接为我国培养了许多技术工人；思瀚以为，教育和实业，是提升国家实力的最好办法”。梁大少爷只能选择性的说这些能说的。

曾国藩沉吟了一小会儿点头说道：“你能有此眼光，当得起为师为你取的镇西两字，只是现如今的大清国，能这么想的人还有几个，能这么做的却寥寥无几，唉，这北方和南方相比，更是不堪啊”。

赵烈文也接口道：“大清国到了如此地步，能看明白的人自然不少，可这又如何？可京城里的权贵们还是顾着那点心思，国事艰难，及时行乐的人依然不少，我看啊，咱们还是眼不见为净，尽早离开这里，回两江的好”。

赵烈文算是对满清彻底失去信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