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二世沙皇 第十六章 动荡中亚【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

……

“陛下，是以整个哈萨克的名义！”

使者回答得很大声。

“好，好……很好！”彼得先是微笑，而后不禁哈哈大笑。

大臣们也是喜笑颜开。虽然不一定有多么在乎中亚北部的这些部族，可是它们毕竟有侵扰俄国边境的祸患，多年来朝廷谋划派军队进入草原征服这些人马，但因为跟瑞典和土耳其、波斯打仗，一直抽不出余力来。而今，这些游牧民族竟然自己前来归顺了。

当然，使者眼中的俄国人的笑容，大臣们的笑容，和彼得二世的笑容，内涵完全是不一样的。

以整个哈萨克的名义？这牛皮吹得不小！

彼得心中冷笑不已。可惜，如果现在派使节来莫斯科的是1718年的佳夫卡汗，整个哈萨克就真的并入俄国了。可惜没有那么好的事情了。一个贤明的游牧民族汗王死去，可以让整个游牧民族的态度和局势急转直下。

当然，彼得可不会揭穿使者的把戏。毕竟这是东方套路。俄国还不打算掀桌子的情况下，这套路还是要遵循并加以利用的。

先问问，哈萨克小帐——准确地说，是他们的那位已经不受欢迎的汗王阿布尔·海尔，想要俄国做什么？

“很好，贵部汗王的请求我非常满意和高兴，那么，阿布尔·海尔汗希望我们做些什么呢？”

彼得做出愉悦但严肃的表情，询问来使。

使者再度回忆汗王的交代，他用恭敬的语气回答“尊敬的皇帝陛下，我们的汗王希望您能看在小帐……哈萨克臣服的份上，赐予一些赏赐……”

这是开口讨赏啦。彼得心下笑笑。换成中国周边那些个国家，没准讨赏就是主要目的，但在俄国和哈萨克小帐之间并不是。因为俄国可没有中国那么富庶，更没有那么大方，从前赐给中亚一些汗王的赏金，吝啬倒谈不上，但绝对达不到被那些汗王视为一项盈利产业的地步。况且俄国的做法更有游牧民族的一点气息——

没好处的事情，俄国不是中国，才不干呢！可一不可再，你这次骗了俄国的赏金，以后想骗就没门了！

阿布尔·海尔的追求可没有低到骗钱的地步，他可是个冒险家、野心家（然而并不是一个成功的政治家），他肯定不会是为了从俄国骗点儿小钱花花。

果然，使者又说出了阿布尔·海尔其他的请求——

“陛下，汗王希望您能派遣一名得力的手下，前往小帐汗国见证归附俄国的仪式，并向民众晓谕俄国施行仁政的善名……我从布尔图林督军（此人是乌法督军）那里知道，您一向是施行仁政的……”使者带着讨好谄媚的语言絮絮叨叨地说着。显然游牧民族虽然会玩套路，似乎水平也不够高。

施行仁政……唔，我干过什么好事？彼得在思索着。大臣们也在回忆。好像……这位使者到布尔图林督军那儿的时候，陛下带着2500名禁卫军包围了克里姆林宫，把一干最高枢密院的大员们都给抓了起来，其中大部分人都去了西伯利亚建设社会主义去了……

喏，一等文官戈洛夫金公爵，他倒是运气好，被释放，还被封进了枢密院，但他似乎已厌倦了权力斗争，也知道自己只是沙皇陛下安抚平衡保守派的砝码，平时也多请病假——

他的身体很不好，探望的人说估计熬不过今年的冬天了。

……

嗯，绝对是仁政！改革派的大臣们心照不宣地频频点头。

沙皇陛下的政变，能叫政变吗？绝对是仁政！保守派的残余成员们也都心领神会。

奉还大政，匡扶朝纲，这都不算是仁政，TMD还有什么算是仁政啊？！

……

大家领悟了一些套路，开始强势围观使者的发言。不过，他们还不够强势，因为他们的知识水平还不够高。

重点不在于使者的发言是如何的阿谀奉承，而在于让沙皇陛下派军官到小帐去的目的本身！

要知道，阿布尔·海尔请求加入俄国，是他自己加上被他鼓动的一小部分人的决定，并不是他和哈萨克民众商量的结果——

哈萨克小帐，还是在实行那种类似于雅典民主的古老的奴隶制民主制，当然，这个汗国已经封建化了。可以说是满清和古希腊的一个混合体。由各部首领出席的民众大会将决定关键的汗国重大问题。

而阿布尔·海尔，并没有与他的民众商量过。

所以现在小帐汗国的内部相当混乱，汗王直接能够控制的只有一小部分部落，一旦大批民众暴动，又得上演一出周厉王的故事！

当然，阿布尔·海尔的命可比周厉王要好，毕竟他有个汗王的名号和一部分直接能够控制的部落，还有俄国这个靠山，即便被驱逐，这个冒险家还是那够保全身家性命和他的底牌，并找机会东山再起。

不过，堂堂汗王，何以落得如此局面？

还是得用东方的语言来说——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

果真如此吗？

这语言一股浓浓的江胡气息，一看就是许多世家贵族士绅豪杰学习过千百遍的套路。

中亚的历史中，充满了套路。但是这个事情的情况有点特殊，彼得发现，它既是一个套路，同时它又不是套路。

说它是套路，是因为这样的事情在中亚，在东方，甚至在欧洲的某些地区，发生过很多次。

说它不是套路，是因为这种事情——这种特定类型的“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虽然有各部首领幕后操纵的原因，但它的主要原因并不是阴谋，而是真的字面意思，阶级矛盾！统治者暴政！真的是由于“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

哈萨克各部，内部有两个阶级——一个是白骨阶级，一个是黑骨阶级。

白骨，就是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他们操纵民众大会，把持政治，剥削压迫黑骨，相当于那些雅典的旧贵族。汗王自然也是由白骨阶层实际上决定的，都从白骨之中产生。

而黑骨，就是那些被剥削压迫的普通民众了。在白骨老爷眼中，他们就是会说话的牲口，活该一辈子给他们当牛做马。

这时候问题来了，你就能看得出来古希腊罗马与哈萨克小帐的套路不同在哪里了。的确，人家三万平民的民主繁荣建立在三十万奴隶受苦的基础上。可是你们这些白骨老爷，压根就不把人家黑骨当平民好不——

当然，名义上，大家都是可以参加民众大会的，实际上，你们黑骨的地位都是奴隶！

也就是说，实际上，这是一群白骨贵族统治着地位和奴隶一样低下，却有着平民的政治权利和自由身份的黑骨平民。

这样天天开会，你知道江来要弄出什么大新闻你们想负泽连任都没办法啊民不民白！

而且，事实上，哈萨克最近几十年的发展史很像日本过渡到武士阶层崛起的那段时间的状况——和异族打，自己内战，汗国架构松散，中央权力弱化，诸部独立性加强……而在这些战乱中，白骨贵族发生了分裂，而一整个帐的民众们却有了黑骨阶层共同推崇的那些战争英雄，或者亲民爱民为民请命得民尊重的那些人，民众希望能选举那些人当汗王——这一转折到佳夫卡死后，阿布尔·海尔当政是越发显现，民众希望拥立一位黑骨阶层的汗王。这在以前是没有过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