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裔的轨迹 第六十三章 墓园

拉文努村坡头的墓园，仍如以往一般寂然无声。在村民们的精心护理下，小山坡上的草地被修剪得齐齐整整，只有那长于坟头的零星野花在随风摇曳。这里，长眠着『百日战役』中死去的人们，长眠着米夏幼小的灵魂……

死者逝矣，生者犹存。十年前的一场血腥战争，不仅夺去了牺牲者们的生命，也在残存的人们心头留下了一道难以抹去的创痕。每年都会有人来到这里、送来祭品，和墓里那曾和自己说笑的灵魂做上一番那只有女神才能听得见的交心长谈；而另一种人，则是怀抱着自己满心的自责、不安，郑重地摆上那一束鲜花后，默默惆怅……

……而今天，这两种人相遇了。夕阳似乎有意牵线，将那苍老的背影，慢慢地印在了手捧着白蔷薇走上坡来的年轻人们身上——

“是你们啊……”看到阿加特，摩尔根将军不知为何稍微变得有些紧张。

“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军队现在的工作不是很忙吗？”阿加特显得有些疑惑。

“和陛下那边的沟通已经结束了，命令是停止骚扰巨龙，全力援护救灾和重建工作。”摩尔根将军叹了口气，“现在梅贝尔市长正在和新来的土木专家和财务规划师进行商谈，没我什么事了，所以就来悼念一趟罢了。你是来拜祭妹妹的吧？那我就此失礼了。”说罢，就要大步走开。

“别急啊，将军，我没说你碍事啊。”阿加特苦笑着说道，“而且每年里，都会有一个家伙和我一样来这里摆上一束白蔷薇……没想到这人就是你啊。”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干。”老将军怅然。

“好了，等会儿再聊吧。”海利加说道，“再不做的话，花就要枯了。”

“说的也是，那么……”怀着对亡者的追思，每个人都把手中新采摘的蔷薇放在墓碑前，低头哀思。

“现在的你，已经不再浮躁，而是给人一种沉稳的感觉。”摩尔根看着阿加特温柔的动作，轻轻说道。

“是啊……如果是以前的话，我可能还会埋怨你和军队为什么当时没有好好做好工作了……”阿加特说道，“但是现在我明白了，就像我曾经不止一次说过的军队的弊病一样，游击士也不是万能的存在……至少在这次救灾工作中，如果没有军队的高执行力带来的帮助，那么根本就是一纸空谈。”

“唔……你之前提到过的军队弊病问题……我重新考虑了一下，感觉你的说法也有一番道理。通过这次的事件，我明白了重要的一点，就是人和组织的差异。如果说军队的组织力量可以发挥应有作用的话，那么你们游击士的战术、方针，必然也会有用武之地。无论欠缺了哪一边，这次的事件都无法顺利解决，难道你不这样认为吗？”看到自己的辛苦得到了对方的理解，摩尔根将军也倍感欣慰。

“呵呵……所以军队就像我们游击士一样，用各自的方式守护该守护的事物吧。”

“坚持着彼此心中守护的信念，为了彼此需要守护的事物，时而对立、时而协力……是这样吗？”

“哈哈，没错。那么，今后我依然会毫不客气地批评你们的。作好思想准备哦？”阿加特笑着伸出了手。

“哼，这可是我的台词。不要再轻率的处事，你要时时记在心上。”老将军嘴上还是话不饶人，但是却是一副开心的表情，紧紧握住了阿加特的手。

“呵呵……干扰到你们和睦的气氛很是抱歉。还请允许我的短暂打扰。”富有磁性的声音忽然响起，转头望去，苍金色头发的青年男子手持白百合，出现在了山坡之上。

“呵呵……那边的诸位暂且不说……”莱维的目光扫过如临大敌的众人，最终定格在了一脸疑惑的摩尔根将军身上，“和将军阁下也不是初次见面了。我是『噬身之蛇』的执行者莱恩哈特。之前在哈肯大门曾以『洛伦斯』的身份与您有过一面之缘。”

“结社——！你这家伙……打算干什么……”

“这里是死者长眠之地。我来这里只可能做一件事吧……还是说，你想将前几天的那场战斗，在这里继续？”莱维冷冷地扫视了阿加特一眼，后者咬了咬牙，最终叹了口气，让开道路。

莱维默默地走到了墓碑之前，将手中那一束白百合花，轻轻地放在了最后面，静默了片刻，那副哀悼的样子真诚而充满悲伤，不似作假。

“莱恩哈特……你就是『剑帝』莱维吧？”摩尔根将军仔细斟酌着用词，”我也同样不想渎扰死者们的沉睡……只是有一个问题，我想问问你。”

“请随意。”

“在这次的事件里，你似乎为了不造成过大伤害而尽力控制住了龙的失控。而现在，又为了悼念死者来到此地……如你这样的人，为什么又要协助罪恶的组织？为什么要将那破坏和混沌招来这片大地上呢？难道说……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之所以让龙失控只是为了正确进行『试验』。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何必将无辜的居民过度拉入其中呢？”

“可是……”

“我有我自身的觉悟。『噬身之蛇』也好，这片叫利贝尔的大地也好，没有什么能左右我的意志。”莱维的目光冷冷地盯住摩尔根，”一切都是我达成自己目标的工具而已。请别把我和将『哈梅尔』这个名字忘记的你们相提并论。”

『哈梅尔』三个字如同一道闪电，让摩尔根将军呆立当场。

“好了……阿加特·科洛斯纳。你的意志现在虽然已经坚定，但是如果没有实力相伴的话，毫无意义可言。下次，你可不要以为只是再断一把剑这么简单的事。”莱维不再理会老将军，转向一旁的阿加特。

“哼……正合我意！你这家伙也不要以为总能那么绰绰有余。我马上就会追上你的，作好觉悟吧。”阿加特斗志旺盛，气势昂扬。

“呵呵，那我就拭目以待了。”说完，莱维转身离去，走到海利加面前的时候稍微停顿了一下。

“……谢谢你。我在山脚下找到了开得很旺盛的百合。”莱维的眉角展露出些许笑意。

“……不用谢。呵呵，也给那位姐姐送去了吗？”海利加一愣，随后也是笑着回应。

“那是当然。”说完这句话，莱维再也没有停下脚步，径直离开。

众人不再说话，似是各自想着心事。一阵傍地的夜风吹来，牵动着墓碑前被放上的几束鲜花。终于，最后面的那一束再经不起风儿的挑唆，片片花瓣开始脱离花冠，越飞越高、越飞越远，直至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