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情罪 第十节、重温旧梦

饭后，漫步在母校荷池的小径上，晴川和芳草心中充满甜蜜的温情，他俩仿佛又回到了大学时代，一幕幕美好温馨的场景与记忆的片段又不由自主地浮现在脑海中。

大学时代，图书馆旁的这片荷花池是他俩最喜爱流连的地方。荷池里一片片荷花又大又圆，就像一个个绿色的大舞台，一个舒适的避雨场所。每逢天晴，这里就成了蜻蜓和小鱼快乐的小天地：蜻蜓在“舞台”上翩翩起舞，上下翻飞，小鱼一会儿用小尾巴扑打水面，一会儿在荷叶周围游来游去，真是一场别有生趣的聚会。荷花穿着粉色的舞裙，身上洒了好闻的香水，慢慢地从荷叶间探出了粉色的小脸蛋，之后便落落大方地站在荷叶中间，那些荷叶簇拥着它，似乎对它充满了敬意。荷花的清香也充满了整个荷花池!在这样的时候，他俩特爱坐在凉亭里，在荷花那迷人的芳香里捧读着自己心爱的书籍，也享受着自己的二人世界。

今天当他俩再次回到荷池，穿过荷池的小径，歇息于凉亭的时候，晴川轻轻地握住了芳草的手，陶醉地说道“芳草，你还记我给你写的诗吗？”

“晴川，你给我写了那么多诗，你说的是哪首？是《邂逅》还是《遇见》还是……，你所有的诗我都记得也背得出来”

“那首《遇见》，它是我继《乡恋》组诗发表后发表的第一首爱情诗”，晴川有些激动地诉说着：“那是81年三月间的某一天吧，我记得是星期天，我来图书馆找你，没找到你，我就到荷池来找。雨雾蒙蒙，而你独自坐在凉亭里，对眼前的荷池似看非看，而又那么出神。你不知道那是一幅多美的图画。于是诗句就自然而然地从我的脑海中倾泻而出”，晴川沉浸在回忆中，便自顾自地轻轻地吟诵起来：

沿着浅浅的

脚印，窃窃的低语

我一次又一次走过这条小路

寻觅你的

踪影，只有雨声淅沥

何时能够遇见，是猜不透的迷

就将心事交托给时光吧

当烟雨氤氲,杨柳婉约

你就在烟雨里

芳草听着晴川的吟诵，一行泪水悄悄地爬过眼角，她更紧地握住了晴川的手。

“是呀，爱情就是这样，它会在不经意间到来，让你防不胜防”，芳草以赞同的语气回应道：“其实，我爱上你并不是读了你这首诗和以后你写给我的诗”

晴川没有说话，只是拿泪眼看着她。

“晴川，你还记得吗？1981年5月份，我被传染上急性肝炎，被隔离在学校医务室治疗，你天天给我送饭，天天陪我说话，以至自己也差点被我传染，被一起隔离，那时我就想向你敞开我的心扉，可惜你这个傻子却不能明白我的心迹”，芳草热切的眼神盯着晴川，然后缓缓地说道：“其实，从我见你的第一面起，一个少女的心扉就在向你打开，爱情就从哪个时候开始萌芽。尤其在我染病隔离期间，是你，是你这个傻瓜，只有你才会这么做。就是从哪个时候，我就下定了决心，这一辈子都跟定你了，无论你走到天涯海角，我都会毫不迟疑地跟着你”。

“可是我的不负责任的一走了之，让你蒙受了太多的苦难，几乎毁了你的一生，芳草”，晴川满怀愧疚地说道。

“晴川，不完全是这样，当我听闻你的死信的时候，我真的是悲痛欲绝，你知道吗？我真恨不能追随你一道而去。但那个时候我已知道我怀上了你的孩子，我想我与你即使今生不能相守，我也一定要为你保住这条根脉。《诗经·邶风·击鼓》，里面有诗句：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说无论生死离合我们都要在一起，这是我们当初早已说好的约定。你说呢？爱情是什么？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答案，但对我们俩来说，爱情是生死与共。再者冥冥之中，我就是不相信你会真的离我而去。二十八年了，我一直祈祷你会完好无损地回到我的身边”。

听着芳草的倾诉，晴川的泪水再也无法止住，它就像决堤的河水一样奔涌而出。

在无言地沉默、沉默后，晴川突然站起身，慢慢地张开双臂，又那么急速地抱紧了芳草。但他没有去吻她，而是深情地注视着她的双眼，仿佛芳草能从他的注视中读得懂他的心意。

芳草却捧起他的头，压上自己的双唇，不停地吸吮着他脸上的奔流的泪水，然后缓缓地坚定地说，“晴川，你过去的泪水是因我而起的，我现在就把你今天所有的泪水都吻干吧!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看到你伤心流泪，你要知道，男人的泪水就和女人的名声一样比金子都珍贵哦”

吻干了泪水的晴川，终于放开了芳草的怀抱，昂起头，深情地对芳草说道：“芳草，你知道彼岸花吗？它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但缘注定不死。我俩这一生是不是太像一株彼岸花？”

“不，晴川，我们不是彼岸花，在我们二十岁举行模拟婚礼的那天，我就对你说过，此生不要再提起彼岸花这个名字，我们是莲池里的一株并蒂莲，即使分离，我们的根系还会交缠在一起，不会分离”，芳草指着莲池的荷花，话语滚烫而又温情。

“是，芳草，我也想我们此生此世只做谁也拆不散的并蒂莲，但我这身体……”，晴川愿意将自己的担忧袒露给芳草。

“好了，都过去了”，芳草用手堵住了晴川的嘴，又恢复了她那盈盈笑意，“晴川，你再给我念一次余光中的冬藏吧”

于是，晴川就轻轻的吟诵道：

结穗的爱情终于收于谷仓/风自山间流泻出股股稻香/入秋之时，低首垂甸满盈的羞赧/将田野捆捆的稻束捆绑/成为爱情往后生长的滋养/正待火炬，如荼烧化/燃起过去烈艳风华/火舌扯裂体肤/爱情终于徒步走过焦灼的泥路/岁月终难抚平这场美丽的错误/若青苗能以为鉴/就请你择稻谷为彼此的信物/啊，容我在寒冬为你将稀饭熬煮/腾腾滚滚如蒸岚出自岫谷/爱情风味飘漾如稻浪起伏

晴川吟诵着，芳草轻轻地击掌附和着，真是一幅令人无法忘怀的图画。

还有那轮硕大红艳的胭脂月，雍容华贵，仪态万方地游过来，一直游到晴川和芳草的面前，不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