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种田，你成帝国皇帝了？ 第7章：最后效忠者

征服者秩序在过去百余年都得到了所有贵族的认可。

原因在于，国王虽是最高的统治者，但并没有独裁的权力。

每一任黑铁之王都受到了多重制约。

黑铁王权在秩序之下，也在宗教权威之下。

若某位国王要处决贵族，就要经过御前审判、法律裁决、罪名指控等程序，不能任意处决某个贵族。

国王与其说是国王，不如说是站在金字塔最高层的贵族。

当黑铁之王以征服者的名义召集所有贵族武装时，却能形成和教廷分庭抗礼的庞大力量。

这是传统的政治手段。

国王对内调节各大贵族的矛盾，对外制衡教廷带来的压力。

内廷重臣们最初向白钢公主效忠，是因为她智勇双全，或能让黑铁再次伟大，让中央国度重焕新生，如百余年前的征服者，挽狂澜于既倒，重塑大地秩序。

而他们也将成为最初的追随者，赢得荣誉，拿到封地。

事情也一如既往的顺利。

众臣支持的塔希娜联合河谷之王一同攻占了狮子领——尽管此举与虎谋皮，但依旧是一场大胜。

塔希娜也顺利登基为王。

而后，他们应该以狮子领为起点，前往大地各处，以利益和血缘为纽带，联系周边贵族，用武力或者口才，拉一批，打一批，将朋友弄得多多的，将敌人弄得少少的，在未来的战火连天中展示自己的价值。

众臣们都这样想。

这一切的发展都理应如此。

就应该那么顺利才对。

顺利到那种未来近在眼前、唾手可得……亦如梦幻泡影般不复存在！

新任女王和百年前的征服者决然不同！

她既反对教廷，也反对贵族！

没有进行任何罪名指控，这位女王便亲手屠杀了那些贵族封臣，其手段酷烈，令人发指。

而这是她从罗曼身上学到的东西。

霸道独裁的做法，众生都将拜倒于自己的统治意志之下！

……

“我的国王，您竟决意如此？”戴蒙喉头苦涩，鼻间萦绕着血腥味。

塔希娜隔着议事桌，见到了这人脸上的深深悲伤。

这是她首次见到这个看似和蔼可亲的大臣流露出如此真情实意的一面。

就如戴蒙当年第一次见到的那个站在空地上，如白石般的坚韧女孩。

她不善言辞，行动力惊人，小小年纪，眸光却惊人的锋利，表情从来漠然，仿佛不懂得任何欢笑快乐。

那时他开始相信伊奥利恩所说的，这是征服者伊奥努斯亲自送给黑铁王室的孩子。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

两人的心情已和那时截然不同。

陛下，不要，我求你了。戴蒙在心底哀求，他乃是重臣，遍身绫罗，十指佩戴十种功能不同的宝石。

他年过半百，已习惯宝石的重量，一次次转动着手指上的猫眼石，却未动用宝石异力，不曾用它去窥探塔希娜的决心，不想面对那残酷的现实，尽管它已血淋淋的展现在自己面前。

塔希娜没有任何顾虑，她说：“我容不下任何反对的声音！”

这句话刺伤了戴蒙的内心，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表情濒临绝望，富态圆润的脸上呈现灰暗和苍白，最终痛苦的闭上眼睛，屏住了呼吸。

塔娜，我的女王陛下，你怎么能这样做，你难道不知道我的忠心，我有多照顾你么？

我和伊奥利恩陛下都将你视作掌上明珠！

我从黑堡叛逃出来，放弃怒潮公爵给我提供所有的优渥条件，就是为了让你能有朝一日、光明正大的重回黑堡，让世人都明白你才是真正王者啊。

你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

戴蒙满心痛苦，手指上的宝石在颤抖：“狮子领是你的王国，合格的国王要治理自己的王国，决不能假借他人之手！”

塔希娜认真警告他：“戴蒙，今时不同往日，不要妄想阻止我。”

我明白，我明白……可是，我的塔娜，你不明白，你沿着罗曼勋爵的道路走，到了最后，是绝对斗不过他的！

如果你执意走下去，到了那时，他会怎么对待你？你会低下骄傲的头颅吗？狮子领遍地的人头就是你的末路啊！

戴蒙好想让眼前的女孩明白这个道理。

但她不会听，他深知她的秉性。

戴蒙心如死灰。

“塔娜陛下，恕难从命。”他只得面部绷紧，“我要治理的是黑铁之王的国土。就算您再怎么反对，我也会提议让罗曼勋爵的人离开此地，以保证此地民众只知道您一位统治者。”

塔希娜的表情终于有些变化，“戴蒙，你本不必如此。”

“是啊，我不必如此。”昔日的黑堡手握财权的大臣说，“我辅佐了半辈子的黑铁之王了，而那位黑铁之王上战场前，又命我辅佐你，命我协助伊奥努斯之子拯救大地，重新整合崩溃的征服者秩序……”

塔希娜凝视戴蒙，“你若忠诚，就该无条件的服从我。”

“可我也忠于黑铁王室！”戴蒙像是见到了世界末日的孩子般绝望，悲痛指责，“尽管它已名存实亡！”

塔希娜沉默片刻后说道：“……你可以离开，离开这里，跟着逃走的人一起。”

“去哪？你想让我效忠你的弟弟？那位伪王？黑堡已不是黑铁之王的黑堡了，坐在王位上的身影不过一介傀儡。而你……我的女王陛下，你亦如此……”大臣讽刺道。

塔希娜寂静不动，她对戴蒙仍有情份。此人乃是父王为她钦定的托孤大臣，长袖善舞，颇具能力，一直以来尽心尽责。

“陛下，你真的打算将余生都投入到这条路中，而我既然是你认为的旧时代残骸，为何不做干脆一点？”这位大臣站在鲜血中微笑道。

塔希娜看得出眼前此人微笑背后的心死，那是幻想破灭、理想化作梦幻泡影的心灰意冷。

她现在很不解，直到后来她率领白骑士向黑堡发起进攻的某一刻忽然明白了。

那是延续百余年的伊奥王朝的最后效忠者的心死，一个最强大富饶的中央王国在短短数年间便分崩离析——而当一个势力无人在心中怀念、去试图挽救的那一刻，它就彻底被埋葬进了滚滚历史中，再也不复存在。而讽刺的是，埋葬偌大王国的最后一抔黄土并不是伊奥努斯之子，而是一个看似圆润狡猾的财政大臣。

或许是因为血脉的缘故，她心中竟有些许触动和伤感，但又很快归于理性，像是冰冷无情又高洁美丽的大理石雕像。

她觉得征服者秩序已不能再应对未来危机。

前所未有的阴影大潮席卷幽界，这片大地即将如今面临的是比百余年前更严峻、更残酷的危机。

她片刻后转身，提着剑离开这个鲜红的议事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