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纪 二五三 坠落

“他们爱怎么就怎么地，咱们出兵打埋伏，不就是为了拖延时间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想不通李冉干脆就不去想，反而是周勃刨根问底的苦苦思索令他十分地不以为然。

邺城表面上缺的是准备和磨合，可说穿了差的就是时间，甭管伏击还是骚扰为的全都是迟滞敌人的行进速度，为邺城的防卫部队争取时间，敌人按兵不动正中下怀。

周勃眉头深锁，耐住性子解释：“敌人停止前进确实给咱们争取了时间，但是他们一点儿没有退兵的意思，等于说敌人没有放弃的念头，那他们的按兵不动代表了什么？打埋伏和飞机取得的战果加在一起也就几百人，充其量只能算皮肉之伤，还远远不到伤筋动骨的地步……”

“你是说，他们在等援军？”李冉若有所悟。

“正确！七城联盟那么大一片地盘，可能就这么几个兵吗？再说他们也是几十年屹立不倒的老资格了，这样的势力建立的军队，都是真刀真枪一点点拼出来的，怎么可能遇到一点挫败就瘪了茄子？”周勃苦闷地揉着太阳穴，他的姿势与众不同，左胳膊抱在怀里勾住右胳膊肘儿，右手伸出大拇指紧紧按在穴位上，给人的印象十分深刻。

其实他完全可以直接告诉李冉这个答案，但选择了培养李冉的目标，他宁愿费点力气用引导的方式启发李冉自身的智慧，

李冉一阵头疼，咬牙切齿地说：“要是有足够的飞行员就好了，一次出动他百八十架轰炸机，我就不信他们还不退兵！”

周勃摇头苦笑：“不是我打击你，你也太想当然了。战争打的是什么？是装备、是武器、是人命，但是所有的说到一起，无非就是物资和技术，一号基地里的东西是不少，可全都是旧时代留下的，用一点少一点，咱们什么时候能自己造很难说，为了一股敌人消耗大量的战略储备根本就是得不偿失――简单点说吧，如果一颗子弹打死一个敌人，你觉得值不值得？”

“当然值得。”李冉想也不想地回答。

“那一百发呢？”周勃立即追问。

李冉迟疑了一下：“值得！但是早几个月我肯定说不值。”他刚从岐山出来的时候连把真正的枪都没摸过，自然不能和现在比。

“这就是了，不管一颗航空炸弹能炸死多少敌人，对咱们来说都是赔本的买卖，只有目标的价值远远超过武器本身的时候，动用储备才是值得的。既然能用枪和子弹对付他们，就别琢磨轰炸了。”周勃顿了顿，又补充道，“古人说，一将功成万骨枯，什么是胜利？胜利就是用小兵用鲜血和尸体为指挥官堆出来的！什么叫慈不掌兵？身为一名指挥官，一定要有承受部队大量伤亡的心理准备。以你的年纪，掌握这么大的人力物力本身就不是件容易的事，几个基地里的物资确实不少，但是绝对顶不住不间断的损耗，所以能不动用的时候就绝不能动用。相比之下，小兵的命反而没那么珍贵……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这些话我绝不会和第二个人说，什么时候你能理解这些话，什么时候你才能当好一个真正的指挥官！”

李冉气乎乎地瞪着周勃：“我没法理解也不想理解……”

“你必须理解！”周勃毫不示弱地反瞪回去，“指挥官有指挥官的作用，小兵有小兵的用处，我就说这么多，剩下的你自己想去吧！”

说完周勃迈着大步离开了。

李冉目送周勃的背影离开，心里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儿。

理智告诉他周勃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大实话，可感情上他却无法把比冷冰冰的钢铁看得比活生生的人更重要。

时间匆匆而过，邺城以不变应万变，敌人没有动静，就一直紧张地做着战前的准备。商业的往来自然早就中止，原本夜里依然繁华热闹的街道大白天都冷冷清清，也不知道那么多商人都跑到哪儿去了；滞留于地下城的近万人口全部转移到了另外两个基地，只留下八百个陆战队员，其中有动力装甲穿的还不到一百人；几个不同的队伍重新划分了任务，整个邺城的防守开始变得井井有条，其间周勃几次都想和李冉说点什么，可最终还是闭紧了嘴巴。

不摔跟头的孩子学不会走路。

三天后，一号基地传来了最新的卫星图像，一股新的敌人与按兵不动的队伍汇合一处，再次向邺城方向运动。

李冉第一时间集合一大队剩余的战士，将他们分成几个小组派了出去，唯一的任务是不断地骚扰敌人，不管是打冷枪还是埋地雷，有什么招用什么招，想方设法拖敌人的后腿。

而他自己也将随后出发，利用战机的高机动性袭击敌人的队伍。

看着飞机慢慢地消失在天空，周勃突然升起一阵阵地不安，他甩甩脑袋毫无来由的念头甩到一边，立即叫来于氏兄弟，将第二、第三大队以排为单位派出城去，埋伏于敌军的必经之路，任务除了打击敌人之外，最重要的是接应第一大队，至于防守邺城的任务则完全交给了第四大队，也就是原本的邺城城卫队。

李冉驾驶夜蜓，没多一会就出现在敌人的队伍上空，他驾轻就熟地压低操纵杆，夜蜓机头一沉，呼啸着俯冲而下。

地面的队伍一阵惊乱，争抢着逃下路面，李冉心中不由地升起几分小小的得意，可就在他按动电钮，机身下吐出两道炙热火舌的同时，控制台一侧那个醒目的红色报警灯突然随着刺耳的警报声开始闪烁，他只觉得手里的操纵杆一滞，接着飞机猛地向左侧翻转。

与此同时，地面上两道拖着白色烟迹的火光冲天而起。

坏了！

李冉大惊失色，怎么也没想到敌人竟然拥有防空武器！这分明是智能系统感应到了防空导弹的锁定，接管飞机之后进行紧急规避！

夜蜓机在智能系统的控制之下在最短的时间内将速度提升到了极限，如同被巨骨兽狠狠地抽了一鞭子一般在拉起的同时急速翻转，在天空中拉出一道螺旋状的曲线。

两枚导弹紧紧地跟在飞机的屁股后面，同样拉出两条形状异常诡异的曲线，三道尾迹交缠在一起，仿佛一团解不开的乱麻。

李冉虽说接受了一点飞行训练，可时间实在是太短了，这样高强度的翻滚远远超出他的承受能力，眼前黑一阵红一阵，头疼欲裂，仿佛连脑浆都要甩出来。

“轰……轰――”两声巨响，飞行距离达到极限的导弹在半空中爆开，爆震的冲击波令飞机剧烈地震动，像是马上就要散架一般，横飞的弹片砸得战机装甲乒乓直响，吓得李冉魂飞魄散。

这要是从半空掉下去，还让不让人活了？幸运的是密集的敲击声停止之后飞机仍然稳定，李冉钻到了嗓子眼儿的心一下子缩回肚子里，打鼓一样咚咚乱跳一气。

疯狂旋转的飞机也总算恢复平衡，没成想这边刚刚稳定下来，地面上又一次飞起两道烟迹，紧接着又是两道……

夜蜓又是次陷入了疯狂的旋转机动，轰然爆响中，李冉只觉得飞机随着爆炸声异常地剧震，紧接着操纵台上绿色的损伤显示器的左侧旋翼就开始不断地在红绿之间闪烁不停！

地面上的联盟部队看到天上的飞机灵活地躲过了三颗导弹的攻击，眼瞅这一波导弹又要无功而返，新的指挥一咬牙就要发动第三次进攻，没想到最后一颗导弹爆炸的距离极近，飞机左侧的旋翼冒出一股黑烟，拖着烟迹向西方坠落。

联盟的战士们振臂欢呼，不约而同地向着飞机坠落的方面奔去。

机舱里的李冉额头一片冷汗，左旋翼虽然还能勉强工作，但还能支撑多久很难说。双涵道直升机虽然机动灵活，但是光靠一侧的螺旋桨无论如何也是飞不起来的。而且损坏的左旋翼角度变幻装置卡住了，没法再调整角度，眼下的飞行姿态要么原位悬停，要么控制右旋翼的角度配合前进，其它的办法李冉根本不知道――他只接受了有限的飞行训练，原以为有智能系统的配合不会出现问题，可是现在……

对了，智能系统！李冉猛地醒过神来：“燕子，控制飞机，稳定迫降！”李冉按动腰间的卡扣，将他紧紧地绑在椅子上的安全带自动缩走。他抓住椅子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往后舱挪动。

我一定要活下去！

李冉手脚并用地钻进后舱，一巴掌拍在舱壁上的开关上，厚重的舱壁在机械的转动声中打开一道两米多高的门，一副外表厚重沉凝，状似巨猿的暗青色动力装甲出现在李冉眼前。

能不能活命就看它的了！李冉心中嘀咕着按动密码，巨猿的胸腹四肢立即打开，露出人形的同部空间，李冉猛地蹿了进去，装甲内部的感应装置发现了驾驶人员，马上合拢并锁死了舱盖，同时，自动系统迅速将标准武器系统装配到装甲之上，憨厚的巨猿顿时变得狰狞无比。

李冉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握紧了拳头。

“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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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现在只能说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