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纪 二三零 使命传承（四）

“就是朔潮，很遗憾，谁也没想到死亡的拟岩虫竟然还有这么强的破坏力。”包继身边的画面转到了宇宙之中，蓝色的地球背景下，不规则的长方形陨石静静地漂浮，“这就是那个一直绕着地球飞行的拟岩虫残骸。”

“怎么会？”李冉难以置信，“一只就能把地球祸害成这样？”

“当然不是这一只，另外的四只被舰队打碎了，超过七成的碎片坠入了大气层，想想看，相当于一个月亮的陨石碎片从天而降，是多么恐怖的灾难？可惜舰队没能打碎这最后一只，否则旧时代文明也许能够延伸到今天――电是旧时代的文明基础，磁爆正是精密的电子设备最危险的敌人，”包继连连叹惜，自己都记不起来这是第几次叹气了，“别看地球的生物进化已经持续了数亿年，但是地球的生态系统其实无比的脆弱，不管是小行星撞击、太阳的异常活动还是来自宇宙的高强度射线都有能力在极短的时间内将地球上所有的生物从宇宙间抹去，甚至令地球重归死寂！很难想像若是导致了历史上的几次生物大灭绝的灾难强度更高一点，是不是地球上的生命早就断根绝种……我们并不强大，而是非常的脆弱，脆弱到最普通的宇宙灾难也会将地球摧毁的地步。”

包继停顿了一下，脸上浮现崇敬的神色：“每当我仰望星空，都会感觉到宇宙的伟大和人类的渺小。如果说能够产生生命的行星是宇宙的骄子，那么能够产生智慧生命的星球一定是最受宠爱的一个――人类从摆脱愚昧走向文明，有记录的历史不过五千多年，这五千年的时间在整个地球四十五亿年的历程中只是短短的一瞬，但这五千年的文明历程却是地球的大环境四十五亿年不断发展演变的最终结果，历史上任何一个时间点的微小改变都可能让今天的人类灰飞烟灭……不管是今天的你我还是旧时代的文明都幸运到了极点。”

“师傅！”李冉抬起头来，清彻无比的眼神坚定无比，“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是因为你已经……已经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吗？”

包继微笑着说：“当然不是，如果不是这次意外，我也准备在你十八岁的时候把所有的事情全都告诉你……看到这个基地了吗？它在旧时代的地下基地序列中是一号，但我们更喜欢叫它‘文明的火种’。”

“因为它保存着基因库？”

包继对李冉知道基因库的事毫不意外：“不，基因库只是一号基地的一部分，更重要的是这里保存着整个旧时代的知识和文明成果，而且这个基地和那些使用聚变反应堆提供能源的普通基地不同，一号基地的最深处通向地下熔岩层，是唯一一个利用地热维持运转的基地，而且基地大量使用自动维护机器人，理论上来说，只要地下的熔岩不熄灭，这个基地就能永远运作下去。就算没有我，基地的控制系统也会在适当的时间将基因库中的种子释放出去……本来陨石雨落下来的时候人类政府想撤进这个基地里来着，但是一直等到陨石砸中上基地也没等到撤过来的车队，想必是磁爆破坏了车辆的操控系统。”

不知道为什么，李冉突然觉得包继有那么点幸灾乐祸：“那我呢？算是什么？”

“你是我的孩子。”包继慈爱地伸出虚无的手轻轻地在李冉的额头上摩挲，“我老了，这个基地还有我的使命总要有个人来继承吧。”

“使命？”

“对，是使命。”包继的眼中流露着几分伤感，“虽然我没接到任何命令旧时代就结束了可是人类还没有灭绝，人类仍然有希望，但是如果幸存的人还是这么一团散沙，下一次宇宙生物再出现，就是整个地球的末日。”

“可笑，我为什么要管你的使命是什么？我只是你为了这个目的制造出来的吗？“李冉狠狠地把脸别到一边，盯着脚下明镜般的地板上清晰的鞋印，一脚踩上去狠狠地搓了搓。

包继的微笑并没有因为李冉耍脾气而消失，只是淡淡地说：“制造？不，是抚养。如果你觉得我是出于种种目的才制造了你，那么你不光是在伤我的心，也是在贬低你自己。我不会逼迫你做任何事，选择权永远在你的手里。”

李冉低着头不说话，脚却差得更快了。

包继又说：“从你还只是一个肉眼不可见的胚胎开始我就看着你，一直看着你长这么大，你是我的孩子，这一点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不会变。”他的目光一直放在李冉的身上，不曾挪开过一点儿！

从小看着李冉长大，包继比任何人都了解李冉的性格，如果说坚韧和勇敢是很多人都能具有的品质，那么超常的责任感就是这个时代最最难得的品质，而这一点恰恰是一个优秀的军人或者说优秀的领导者最重要的品质！

可是为什么明明知道李冉不会拒绝，已经连身体都没有了的包继却觉得自己的处理器在发热？

沉默，持续的沉默，似乎过了很久，又像只有一瞬间，李冉抬起头瞅着只是个影子的师傅：“你让我做的事肯定很难，不然的话也不会等到今天。我可以试一试，但是我不保证一定能够做到。”

包继过热的系统立即恢复了正常，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说：“我也只是求个心安，只要你努力去做就行了。”

“好，我答应了，现在能告诉我到底让我干什么了吗？”李冉身板挺直心中苦笑，面对养育自己的师傅，他怎么可能说出拒绝的话来？说什么选择权在他的手里，其实根本就是扯淡！

包继指着悬浮的画面说：“短期的目标是想办法炸掉外空轨道上的磁爆虫，就算再经受一次陨石雨也比让它一直悬在上面祸害生态系统强，长期的目标是统一人类世界，尽可能重建文明，做好应对宇宙生物再次进入太阳系的准备……非常抱歉，因为它本来是我的任务，不过我已经不再是个正常的人类了，只能把它交到你手上，而且这一天我已经等了十七年。”

李冉挺直的腰板顿时垮掉：“您怎么不让我直接统一了宇宙？”

“所以我才说你尽力就好，”包继在画面上长方体的磁爆虫一角点了点，“远的目标先不说，搞定磁爆虫没你想的那么麻烦，只要在任意一个角上安装一枚核弹，爆炸时产生的强大推力就会破坏它稳定的姿态，如此一来就算它放大宇宙射线的能力还在，射线也不可能再照到地球上，这样不就解决问题了？要是你炸了它，再降一场陨石雨没准又得进入核冬天，恢复生态说不定还要再拖上五十年！”

“师傅，你说得倒是轻巧，你让我怎么往上放核弹？长翅膀飞上去？”

“确实得飞上去，实话告诉你说，在大灾难降临的时候一号基地还剩下一点没完工，计划配备的后勤物资还没到位，如果到位的话基地里配备的长程洲际导弹和核弹头能直接干掉它，可是现在我这儿只有普通的战术导弹没有核弹头，而且几十年的时间，这些导弹到底还能不能用很难说……不管怎么做我都支持你，看你的了。”

李冉差点没晕过去，这话说了和没说一样，不过包继的话提醒了他，他立即两眼放光地凑到包继面前讨好地嘿嘿直笑：“师傅，跟我说说基地里还有什么？是不是全都归我了！”

包继意味深长地瞪他一眼：“全归你了又能怎么样？基地里不管武器也好装备也好应有尽有，就是一个人都没有！”

“啊？”李冉无奈地一屁股坐下，摸了摸欢欢的小脑袋，满嘴发苦。

不知道是不是人类的某种情节作怪，旧时代虽然发展出了非常高的电子技术，完全有能力建造不依靠人类指挥的智能系统，但所有自动系统仍然沿用非智能化的控制系统，武器装备就更不用说了，根本就不可能离开人的操作，最多搭载一部辅助性的低级智能，还是那种在没有人的情况下无权启动系统的！

包继说了基地归他，基地里所有的东西都由李冉支配，可是他手下一共不过百来人，还是刚刚打造出来的班底，需要时间考验可靠性的那种，把这么先进的装备交给他们李冉还真放不下心！

坐拥金山却无人采挖的窘迫逼得李冉抓心挠肝，偏偏又一点办法都没有，总不能让包继直接搞个克隆人军团出来吧？就算搞出来了，不养个十几二十年也派不上用场不是！

“啊什么啊！”包继仍然没打算放过李冉，再次打击道，“东西有的是，但是大多数都是精密的电子设备，带到外面去万一碰上朔潮，你就等着设备趴窝吧，什么时候你能把磁爆虫解决了，再琢磨基地里的精密装备也不晚，现在还是老实点儿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