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纪 二二一 逆转

不能冒这个险，但是也不能放着不管不是？不能扔子弹那就扔手榴弹吧！

想到这儿李冉干脆一把扯下腰上最后两枚手榴弹，也不拉保险环，瞅准了直接往对面一扔！

黑乎乎两个铁蛋蛋从李冉的手里飞出来，明知道李冉不可能炸自己，可于永还是被吓了一跳，长期的严格训练让他本能地一个前扑趴到地上，可是等了半天也没听见响，抬头才看见几个战士已经捡起了手榴弹，正冲他挤眉弄眼。

于永气不打一处来，知道是自己神经过敏，一口气无处可发，一把夺过手榴弹，想也不想地就拔下保险环，狠狠扔进了楼道。

对面的李冉已经停止了向下投掷，下面的街上已经没有目标可炸了，每颗手榴弹里高达380颗的钢珠和密集的队形成为变异人大片死伤的罪魁祸首，从楼顶俯视，半条街已经被血肉铺满，到处是赤红的血迹和残肢断臂，破碎的内脏和肌肉沾满了街边的墙壁，血腥气冲天，连楼上这么高的地方也能闻得到。

李冉承认自己有那么一瞬间心软了，但只是一瞬间，想到被变异人吃掉的丁家人和那些腌在盐田里的尸体，他的心肠就硬得像钢铁一般不可动摇！

紧挨着他的李明海俯视满街的血海肉泥，嗫嚅着嘴唇，两颊的肌肉触电般一阵接一阵的微微颤抖，突然之间仰起头颅，用爹死娘嫁人的不甘朝天怒吼：“兄弟们，看见了吗？老子给你们报仇了……”两行闪亮的泪水悄然滑下，手里的枪却仍旧攥得紧紧的，像铜浇铁铸。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处。

刚刚还在欢呼胜利的鲁派战士们全都沉默了，感同身受的他们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连不知所以的新兵们也安静地闭上了嘴巴。

变异人以人为食不是什么新闻，鲁家与变异人一场大战，精锐的战士死得七七八八，甚至不得不动用了压箱底的战术核地雷……这样的损失已经不能仅用巨大来形容了。

不过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既然走上了战场，就要有身殒当场的自觉，这一点大伙心里全都清楚，没什么可怨天尤人的。让李明海念念不忘耿耿于怀的不是这个，而是另一件事――变异人以人为食是李冉亲眼所见，每当李明海想到朝夕相处的战士身死战场之后，尸体还要被变异人一刀刀地切碎烤熟吃进肚子里，最后只剩下一堆散落的碎骨，他就觉得那一刀刀像是砍在他的心尖上一样，疼得撕心裂肺。

李冉叹了口气，无言地拍了拍李明海的肩膀：“战斗还没结束呢。”

李明海混身一震，两把擦掉了脸上的泪水：“他们还敢来么？”

“我不知道。”李冉眺望不过千把米外的变异人大部队，心头一阵阵地后怕。

大伙带的弹药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如果变异人还敢再来……

李冉不知道的是距离他不过千米之外的血仇差一点气疯了！

剧烈的爆炸将所有冲过障碍的战士都炸了个干净，包括最早陷入包围的五个百人队在内，他前前后后已经往里面填了十几个百人队，所有的损失在在一起超过一千两百人！

即使血仇部落全民皆兵，能够拿起武器的成年男人也不过刚过三千之数，一个多月的连场征战的损失加在一起也不过三百，哪知道今天仅仅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就丢了一千多人的性命！

这下可好，就算加上利牙部落剩下的千把号人，两个部落剩下的战士一共也只有两千出头！

这个数量比起被困在山上的山南人也只稍占优势，若是当面锣对面鼓的硬碰硬，一千多人马得干掉多少山南人？悔不该鬼迷心窍贪图山南人的东西，可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这么多人填进去，血仇的人马已经降到了只比利牙部落多一点，如果丧失了人数的优势，损失了大量人手的利牙部落肯定会不甘心被血仇部落压制，必然引起反抗――两大部落之间也不是铁板一块，利牙部落的大部队被核地雷横扫一空之后，剩下的人马不得不依附于血仇部落以求平安，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之上！

利牙那个短视鬼是死了，可接替他的黑牙也不比利牙好多少！他们那个部落的人和利牙都是从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从来都只知道盯着眼前的蝇头小利，想让他们把目光放得长远比让狗不吃屎还难，今天的事情一旦传进黑牙的耳朵里，后果实在难以预料！

而且危险不止来自桀骜不训的黑牙，两大部落的人马加在一起也不过比困在山上的山南人多一点――被困的山南人男女老幼齐全，不比两个部落全是壮年的男人，真打起来肯定还是自己这边的胜算更多，可是还有对面的势力呢？只用那么少的人手就灭掉了自己十几个百人队，实在是让血仇不寒而栗！

他这次带出来两个千人队，只留下一个千人队和利牙部落的人一起看守山南人，现在身边剩下的人马已经不足千人，就这还是障碍后面的路口太窄，大部队一时间无法拥进才留下的骨血！

就这么点人够人家吃的么？

而且现在摆在血仇面前的问题不是如何安全撤退也不是如何对付黑牙，而是如何从山南人的追击中安全地退回老巢！

不过一场意外的追击，竟然一下子就将原本牢牢掌握在手里的优势给丢了！这怎么能让血仇不出离了愤怒？

可是这个时候打落了牙也得和着血吞，有再大的气也得先忍着！

“撤！”血仇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身旁的手下同时愕然。

变异人的字典……错了，变异人没几个识字的，字典这种东西从来就没在他们的观念里存在过。

在变异人的意识里根本就没有怕这回事，恶劣的生存环境造就了他们凶狠嗜血的天性，就算明知不是对手，他们也会前赴后继地以死相拼！可是怎么今天就这么撤了？

血仇不会和这些头脑简单的手下解释过多，说了他们也不懂，好在部落里酋长说的话就是不容更改的圣旨，手下们虽然愤愤不平，可血仇积威日盛，自是无人敢于挑战酋长的权威――挑战成功就意味着代替血仇成为新的酋长！败了不光会死无葬身之地，连家人也不能幸免，成年男人必死无疑，女眷和未成年的子女必然赐与他人为奴！

变异人的奴可不仅仅是奴隶的意思，同时还有肉奴的含义，在变异人的观念里，肉奴和牲畜是同样的意思，一旦粮食不足或者干脆就是想吃肉了，肉奴都会被主人屠宰分食。

弱肉强食的世界，一切以实力为尊。

站在楼顶上的李冉远远地看到变异人开始撤退，紧绷的神经总算放松了一点，他立即交待李明海带着弹药充足的一排做好警戒，其他人马上后退集结先行撤离，等确定变异人非是欲擒故纵之后一排另行撤退。

李冉从楼顶下来，近距离观看血腥的战场，感官的感觉更加的直接而清晰。他不知道满地的骨肉碎片到底都是谁的，也没那个心情知道，只要明白这里面没有一个自己人，他原本翻江倒海的胃就会奇迹般地平息。

仗打到这份上，不光出乎血仇的意料，也出乎了李冉和所有战士的意料。

原本的计划不过是聚歼一小队变异人，给新成立的抵抗军打打气，稍后再寻找战机慢慢蚕食变异人的实力，以游击战术慢慢磨耗变异人的数量，最终达到消耗敌人的目的，可是最后一通乱炸到底炸死了多少变异人？五百？八百？反正远远地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苦战之下的战果委实辉煌！

从今天开始，大概变异人再也不会派人追逐挑衅的骑兵了吧！

李冉瞅着血流成河的街道这样想。

于恒带着战士们撤退建立的第二道防线还没派上用场，战斗就接近了尾声，最后只打死了几个冲过拐角的变异人，战斗就算是彻底结束了。原本紧张得要命的战士们突然发现对手死光了，就像狠狠的一拳用力挥出去，对手却突然消失只打中了空气一样空荡荡的，从楼上滑下来的时候大伙都从掩体后面站了起来，还没能从紧张的氛围中脱离的战士们都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原来仗还可以这么打！

没多久几个三排的战士拖着沾满了血水肉屑的两条腿撤了回来，令所有人意外的是他们不是撤回来休整，而是回来求援的。

李冉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战士伤亡太大，等战士们说明了情况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

原来最后一刻于永将手榴弹扔进了楼道，年久失修的楼梯立即炸塌了整整一层！

人可以踩着残留的台阶或者干脆抓着绳子滑下来，但是那三匹战马可没这份本事，整个抵抗军就十来匹马，这马比人还金贵着呢，实在想不出办法的于永只好把难题丢给了李冉，谁让李冉是头儿呢！

李冉出离地愤怒了，他这个队长当的都快赶上奶妈了，怎么什么事都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