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纪 二百零八 海湾

“怎么回事？这人都哪去了？情况不对啊！”李冉拎着枪蹲在一堵半塌的墙垛后面探出半个脑袋，瞄准镜支在眼睛上抻着脖子一个劲地往外瞅，脑袋瓜子四下里转个不停。

这里的地势很有特点，前面不远是一处凹进陆地的海湾，海湾两侧都是怪石嶙峋山崖，狭窄的海湾出口依靠山崖建了一道拦海大坝，电站就建在大坝上，一段残破得如同早干旱的天气里晒得碎裂的土地般布满了斑驳裂痕的旧时代公路一直通向海湾一侧，那里有一道架在水面上的水泥公路桥，即使离着几百米远也能看得清桥面的残破，通行旧时代的车辆肯定没指望，但是绝对挡不住人的两条腿！

两边的山岭确实不高，但地势却非常险要，十几二十米的高度是不怎么高，可也足够摔死人了，而且上面除了几座高大的高压电塔之外，根本看不到一点人工的痕迹，看这意思唐家的人就是从这条破桥上来往于电站之间！

“什么不对？人都躲电站里边了呗！”李明海有学有样地蹲在李冉身边，贪恋的目光死死盯在大坝的电站上。

远远的海潮单调地拍击着海崖，一声声如同闷雷，每一声都像拍在他的心里，让他的情绪越来越烦燥。

李冉斜睨了他一眼：“就算人都在里面，难道一个哨兵也不派？而且出入电站只有一座桥，咱们的人一出现就得被里面的人发现……”

“爱看看去，咱们手里有家伙，还怕打不下个破电站？”手里有枪心里不慌，李明海的胆子一下子壮了几圈。

李冉做势虚踢一脚：“滚，打坏了你会修怎么着！”

“那你说怎么办？就这么一直等到基地自己关上？你又不是不知道，打完了电站还得往基地扯电线呢！”李明海堵气撇开头，呼呼喘着粗气。

基地到底还能挺多久根本就没准，说不定下一秒就直接关门大吉，哪还有那么多时间在这儿蘑菇这些有的没的？

蹲在李冉另一侧的于恒低着头凑过来低声说：“队长，他说的也有道理，咱们的队伍里加了不少鲁家的人，他们可都急着呢，能不能收服他们的心就看能不能拿下这个电厂了，再拖下去对咱们一点好处也没有啊！”

“我知道，但是不小心一点，万一把人都填在里面了怎么办？”李冉愁眉不展疑惑万分，“按说事先谁也不知道基地缺电的事儿，咱们也是临时决定来打电厂，不可能走露消息，我怎么觉着这儿像是布下了陷阱等着人钻似的？难不成和另外一波人撞车了？”

“撞车了还不赶紧的抓紧时间？”李明海气急败坏地插了一句。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小子平时一副人五人六的样子，能把他副到这份上，那就是真的急红了眼！

话说回来，他能不急吗？眼巴巴地瞅着希望就是前面不远，可就是够不着，搁谁不急？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你说的对，咱们手里有枪，还怕他们起什么幺蛾子？于永，你带着一队的人留下守住后路，别让人抄了；于恒，李明海，带上剩下的人，咱们一起过去看看！”

所谓的一组其实就是他从北边带过来的那些人，李冉虽然从小接触过不少的军事知识，但一向是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对军事编制并不怎么上心，加上手下一共只有五十来人，多半还是新兵菜鸟，所以一直以来也没搞个正式的编号分组，直到今天决定攻占唐家电厂才发现少了明确的组织指挥起来十分的别扭，除了把命令下给于氏兄弟之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指挥，李冉干脆把所有和鲁家无关的人暂时编成一组，鲁家的战士里有马匹的编成骑兵组，剩下的编成二组，其他的先应付完这次偷袭再说。

“是！”李明海眼睛往外直放光，站起来就想跳出去，被李冉一把拉回来：“你就这么往上冲啊？做死是不？”

“那你想怎么办？”李明海气不打一处来，自从李冉回来，似乎处处都能克制住他，让他的心里憋着一口恶气，偏偏又吐不出来！

“于恒，去把白眼仁带过来！”李冉嘿嘿一笑，“把枪都背在背后，咱们也玩个暗渡陈仓！”

李明海狐疑地瞅了他一眼，不懂得暗渡陈仓是什么意思，不过等于恒带来了白眼仁，他一下子明白了李冉的计划，无非就是装成变异人摸上去，还掉个鬼的书袋？

事实上这个词用在这里并不合适，幸好在场的没一个明白的，不然的话李冉就丢大人了――他自己对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也是一知半解，只是觉得顺嘴，一不留神就吐了出来！

不过他也是有恃无恐，这年头识字的都不多，会掉书袋的就更是凤毛麟角，自然不怕穿邦。

白眼仁被于恒带了过来，听完李冉的计划之后一口答应下来。

他出现在这儿倒不是李冉食言不肯放了他，而是吃了几天标准供给的馒头之后，这小子看出来李冉没有要他命的意思，死皮赖脸地跟了上来，还振振有辞地说自己不白吃饭，李冉也觉得说不定有用得上他的地方，就把他收留下来，平时在队伍里就是个遭白眼儿的货，不管吃的用的一概不准他碰上一碰，没想到这么快就有用上他的地方了，他怎么肯放过表现自己的机会？

既然是偷袭，人自然贵精不贵多，所以只有李冉、李明海、于恒和另外三个鲁家的战士加上白眼仁七个人，由白眼仁打头阵，其他人全都把整齐的野战服换来来，没有普通的衣服就只穿内裤，或者干脆光着膀子弄几片大号的树叶临时围住下身！

变异人不是野蛮人，更不是岐山里的毛人，他们也是有智慧的人类，南邺通道里的变异人确实和普通人在外表上不同，但他们同样穿着式样不同的衣服，虽说衣服的质地不过是天然的棉、麻粗制而成，但起码是正了八经的衣服，绝不赤身。

他们搞出这样一副野人的装扮，就是欺负唐家的人不了解变异人――和变异人勾结对任何一个山南的普通人来说都不可想象的事，所以事先知情的人肯定不多，变异人进入山南之后和唐家的接触次数如何无法猜测，但双方的合作肯定只是上层的交流，而不是全面的合并！

这一点变异人队伍里负责指路的唐家人全都装扮成变异人就能推断出来！所以底层的唐家人不是那么了解变异人的可能性极高！

为了看起来更真实一点儿，李冉还倒出水壶里的水，和了一团稀泥挨着个儿的抹到大伙身上，看起来倒像那么回事儿，惹得几个人郁闷非常，其他人窃笑不已。

用最快的速度做好所有准备，李冉冲白眼仁撇撇下巴，白眼仁会意地点点头，带着走出去，剩下的人一一跟在白眼仁身后，开始的时候还没什么，等走上了公路和大桥，穿惯了鞋的脚丫子踩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咯得大伙一个劲地呲牙咧嘴不说，太阳晒得滚热的路面至少也有五六十度，脚踩上去不赶紧抬起来就得烫起泡，李明海一个劲地埋怨李冉出的馊主意。

李冉根本不乐意再答理他，几步蹿进路边的草地里，这下舒服多了。

其他人先是一愣，接着一齐冲进草地，只剩下白眼仁傻呆呆地还站在公路上，直到李冉冲他一摆头，白眼仁乖乖地下了路面，领头往桥上走。

桥位于海湾的一侧，长大概三百米左右，因为紧贴着山根儿底下，所以绕开了海湾的正面，如果是从海湾正中建一座桥通向大坝，只怕得有两三公里那么长！

贴山而建的桥并不像李冉想像中那样残破陈旧，半截深入水中的粗壮桥墩探出水面，桥墩上粘附着不少寄生物，除了贝壳之外他再不认识别的，看上去一片斑驳；桥面之下不仅有桥墩，还有不少斜支在山体上的支撑结构，别看其中至少一半儿已经损坏了，可桥体本身仍然保留大半，可见旧时代的建筑质量之强！

桥面上虽然也长着几株生命力顽强的小草，但是根本不能连成一片，大伙不得不再次咧着嘴忍住脚底的火热踏上路面，不过办法是人想的，桥边的栏杆破败得不成样子，可还是能留下一条阴影，踩着阴影走成一条直线的姿势虽然古怪了些，不过总算解决了烫脚的问题。

沿山而建的桥面不可能一路平直，大概走过三分之一的路之后，桥面突然向山体内缩了进去，铲平掏空的内凹山体连接在桥上，形成一段修建于山崖上的路面，头顶有岩石遮挡，总算用不着再排成一条线走鸭子步了。

到了这儿距离大坝不过百多米，用不着再拿瞄准镜，光凭肉眼也能看清大坝上的动静，不过电站并不是位于大坝的一侧，而是坐落在大坝中央，李冉用瞄准镜简单地测了测距离，海湾出口的宽度大概在五到六百米之间，电站本身的建筑只占了最中间的两百米，也就是说从大坝一头走到电站，需要通过近二百米的空旷坝面！

最让李冉想不明白的是在这样近的距离上同样看不见电厂里有任何人类活动的迹象，更让他心头不安的是电厂下的水闸四敞大开，海水不断地从坝外冲进海湾，丝毫不见封闭的意思！

那可是水闸！是补水放水时用的闸门，不是发电用的水流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