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纪 一百九十六 北山部落（三）

李冉猜到她是普通人完全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说穿了很简单，这位长老脸上的皱纹实在是太深了！

包继脸上的皱纹也没有这么夸张，就是说她的年龄即使不比包继更大，至少也是相近，要知道变异人的出现是从旧时代结束后开始的，理论上年龄最大的也不会超过五十二岁，况且旧时代结束之初的十年里生存环境极端恶劣，少有生育婴儿的情况出现，迄今为止在这十年出生的人，也就是目前在四十二至五十二岁的人可谓凤毛麟角，如此一来长老的年纪便呼之欲出――超过五十二岁的全是出生在旧时代的普通人，哪来变异人这一说？

不过李冉和丁芮还是同时陷入了巨大的迷惑之中，变异人部落里竟然会冒出来一位普通人长老？看样子还是控制整个部落的实权人物，怎么能不让他们俩摸不着头脑？

长老显然对两人的困惑非常满意，苍老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个顽皮的笑容：“怎么？觉得我在这儿很奇怪吗？”

丁芮使劲地点了点头，李冉苦笑：“说不奇怪肯定是假的！”

老人的笑容慢慢地收敛起来，露出一点点思念的感怀：“也没什么奇怪的，我的孩子是个变异人，就算他长得怪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骨肉，我放不下他，就抱着他一起来到了这儿住下，这一住就是几十年……”

老人眼神迷离，记忆的闸门大开，无数的回忆纷涌而至，也许是这些心事埋在她的心底太久太久，以至于她一打开话匣子就再也关不住，也不管两个人愿意不愿意听，自顾自地徐徐开始讲述着自己的故事。

到底是多久之前的事老人已经记不大清了，只记得大灾难发生前她还很年轻，很健康甚至很健壮，是一名职业运动员，尽管李冉和丁芮都不明白运动员到底是干什么的，不过他们两个不约而同地闭紧了嘴巴，没有打断老人的回忆。

大灾难发生之后一切都乱了，草木苦黄饿殍遍地，环境的剧变让普通人大批大批的倒下，少数活下来的整日为了生存奔波，没有粮食没有净水，连野兽都很难见到一只，强壮一点的人四处劫掠以抢掠为生，弱些的就只有不择手段，不管是杀人吃人还是别的什么，为了活下去什么都肯做。

她毫不忌讳地直言亲手杀死的人到底有多少，吃进肚子里的肉就有多少，为了活下去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从同类变成了猎人与猎物，今天还是猎人，到了明天就有成为别人腹之之餐的可能！

老人虽然生为女人，当年却拥有一副强健的身体，幸运的熬过了最初，也是最黑暗的时光，其中的艰辛过往她只略略提了几句。

十年的时间过去，旧时代几十亿人口折损大半，可谓白骨遍地千不存一，好在熬过了十年的黑暗，生存的环境终于改善了一点，但是旧时代曾经辉煌无比的文明却彻底的消失了，只剩下无数残垣断壁无声地述说的过往的辉煌。

人类终究是群居性的生物，在死亡的威胁逐渐远去之后，残存的人们开始为延续种群做打算――说到底生物的第一本能就是延续种群，为了这个目标，许多生物甚至可以连生命都放弃！人类从来就没能脱离动物的范畴，生儿育女这个镌刻在基因上的最强音符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人类的情绪和思维，于是老人和一位百死余生的男人结合了，再后来生下了变异的孩子。

男人坚决不承认变异的孩子是自己的后代，一怒之下要杀掉人不人鬼不鬼的孩子，老人则坚决不允，于是趁男人犹豫地机会抱着孩子逃走了，四处流浪着隐藏养育不成人形的孩子，再后来南邺通道成变异人的聚集地，老人便带着孩子在这里定居。

南邺通道里刚刚开始聚集变异人的时候，生存条件之恶劣不比黑暗十年强多少，不过老人已经习惯了，可惜她那个孩子身上的变异并不稳定，从小身体就弱，不到十岁就病死了……艰苦的生活赋予了她坚强不屈的意志，失去了孩子的她并没有离开南邺通道，其后的几年间她陆陆续续地收留了几十个变异人婴儿，并最终将其中的十四个扶养成人。

变异人成人的标志不在于年龄，而在于是否拥有独立生活的技能和能力，一般来说只要变异结构稳定，大概十岁左右就能独立生活，这些长大的变异人尊老人为母，慢慢地建立了北山部落。

而在旧时代生活过的老人拥有这个时代的人无法企及的丰富知识，她有选择地将自己的知识教给了这些变异人后代，并在他们的协助下继续收养送进南邺通道中的变异婴儿，最终慢慢地形成了现在的北山部落。

值得一提的是北山部落里的变异人受老人的影响，有一个共同地特点就是从不以为自己独特于普通人类之外的相貌有什么不对，对普通人的仇视心理极小。当然并不是所有变异人都能接受她的观点，所有持异议者都自动离开了，他们组建了南邺通道另个两个大部落。

这么说还是仇视普通人的变异人更多不是么！李冉不由地腹诽不已，可嘴上自然不能这样说。

故事讲完了，老人没有什么文采，讲述的方式就是平铺直述，原本可以说得很精彩的内容也被她讲的干巴巴的。这只是一个平凡到不能再的故事，却又是个伟大得不能再伟大的故事，平凡的是故事本身，伟大的则是炙烈的母爱。

可李冉听到的却是另外的东西，他忍不住仔细打量这位毫不起眼的老人几遍，如果她说的全是真话，那么完全可以说就是她一手缔造了北山部落，更间接促成另外两大部落的成立，如此一来她在所有生存在南邺通道中的变异人心目中有多大的影响力就可想而知，怪不得她敢说出保证一路安全的豪言。

如果她自己不说，李冉绝对不会相信这位不起眼的老人在变异人中有如些巨大的声望，还真是应了那句人不可貌相的老话，李冉一阵感慨的同时心中又升起了新的疑问：“长老，您告诉我们这些……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长老嘿嘿凉笑，“我老了，可是我还没糊涂，我老太婆也不和你绕圈子，你当我不知道车上装的是什么，你们是想干什么去么？”

“什么？”李冉心脏紧地一缩，差点从地上跳起来，下意识地就想摸枪。

丁芮则是吓得一个机灵，却傻呆呆地一动也没动。

“别急！”长老呵呵笑着稳如泰山，“我和邺城的关系一向不错，这点消息还瞒不过我，放心，想对你们不利还用不着把你们领到这儿来！实话和你说吧，我们在这几十年的时间里可没闲着，三大部落已经把部落的生存空间向岐山内扩展了三十公里以上，南邺通道里生活着这么多的变异人，只有病死的没有饿死的，当初无衣无食的日子早就是老黄历了，为了从前的仇怨贸然和山南开战，我是不同意的，可是他们早就和我老婆子闹翻了，根本不听我的劝，他们的事我也不想管了，你们之间愿意怎么打怎么打去吧，我只想求你一件事！”

“长老您太客气了，说什么求不求的，您有什么事您尽管说！”李冉十分恭敬的说。

他没法不恭敬，敌人的敌人就是潜在的盟友，这句话放到什么时候都具有一定的准确性，就算因为北山部落是变异人部落而无法成为正式的盟友，至少也能让他们少扯自己的腿，对即将展开的反击行动不是一点半点的有利，何况还有后继往来于南邺通道的辎重车队呢，有北山部落的安全保证，至少北线三分之一的地段不必再担心安全问题，他有什么理由不重视？又有什么理由不恭敬？

“我也不为难你，攻进山南是两个大部落领的头儿，只求你别对无辜的小部落斩尽杀绝。”老人睿智的眼中闪过一丝悲哀，“人最大的劣根就是喜欢互相残杀，从古至今，从来没变过。”

“放过他们？”李冉低着头，眼中掠过一丝狠戾，“您知道不知道他们在山南都干了什么？”

“怎么？”长老的眉头慢慢地皱了起来。她对李冉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希望李冉明白她在变异人中的重量，逼迫李冉不能不答应她的条件，况且她给的条件并不苛刻，怎么听这小子的意思是不想答应？

李冉竹筒倒豆子般将他在山南的所见所闻，特别是亲眼见到变异人以人为食的景象形容了一遍，紧盯着长老的眼睛追问：“您是想让我放过他们吗？如果只是双方的战争，死伤再所难免，谁也说不出什么，可是既然您也说几大部落全都不缺吃穿，那他们以人为食又算什么？习惯还是风俗？”

长老目光呆直：“怎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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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