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纪 一百九十四 北山部落（一）

若不是亲眼所见，李冉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相信占据了南邺通道，以愚昧无知闻名的变异人部落竟然也会结城而居！

没错，出现在他面前的就是一座用木城堡垒！木城用足有两人合抱粗的原木一字排开，下端埋在地下，上端紧紧地靠在一起筑成一道五米多高的城墙，不知道变异人用来建造木城的到底是什么树，墙上稀稀落落地长着些横生的细嫩枝杈，长满了树叶的翠绿枝条随风轻摆，几个四肢变异如同蜘蛛般的变异人正吊在墙上修剪多余的枝杈，剪过的墙面上到处是惨白的新木茬儿。

李冉好奇地看了几个忙碌着为城墙剪枝的变异人一眼，意外地看到接近墙头的旧杈丫上搭着个枯黄的鸟窝。

木墙的顶端将原木削尖了权当箭垛，不断地有手持弓箭的变异人来回巡视。随着车队抵达木城之下，带头的那个变异人冲着城门喊了几句什么，木城的大门缓缓地打开了。

这道大门正对着道路，是用比墙面略细些的原木箍成的木排，上半截的五分之二处固定在墙上，里面的人用不着费多大的力气就能把大门拉开。

令李冉惊奇的是大门里竟然还有一道瓮城，这真是变异人的地盘么？山南五大家族的聚居点虽然是砖石结构，可哪一家也不曾有过这种里外成双的套装大门，此前他对变异人的印象还停留在刀耕火种的地步，这下原有的印象彻底崩溃了。

车队进入瓮城之后，外面的木门就缓缓地放了下来，不少人紧张地心脏嘣蹦乱跳，直到里层的大门打开，露出门后一片还算平整的宽敞地面才松了口气，就连李冉也是满头大汗，不光是紧张，也是太阳太毒热的。

过了里层的门之后，还不等队伍停下来，一群变异人小孩儿就欢叫着飞快地跑向队伍，押送车队的变异人里那些不负责看守马匹的人兴高采烈地迎了上去，车辆周围的变异人顿时变得稀稀拉拉的。

他们还真放心！李冉目光复杂，苦着脸一呲牙。

小孩子的后面就是成群的变异人，少说有几百人，拥过来的变异人一下子将车队围了个严实，不断地有变异人对着车队指指点点，李冉的目光越过人群，通向南方的道路尽收眼底，变异人部落的房屋让开了道路，依着道路左右延伸出去，正好让这条路从部落中间穿过去。

忽然间吵杂的人群安静下来，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那个上半身和普通人一样的变异人迈着四条腿带着几个人走进人圈，他身后的三个人里左右两个很年轻，是变异程度很低女性。她们俩小心地扶着中间那个穿着带帽兜连身长衣、佝偻着身子拄着拐仗的老人，慢慢地走到车队前面。

顺便说一句，那个领路的变异人下半身长得还是和普通人一样，就是两条腿变成了四条，怎么看怎么像个揪掉四条腿的大号蜘蛛！

他的腰里围了一条裙子似的布巾，看不清下体长成什么样儿，李冉恶毒的猜测他下面长了两条小，前后条一条。

长相各异，身高不同的变异人同时用不同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敬意，异口同声：“长老！”

佝偻着身子的老人颤微微地举着拐仗挥了挥算是回应，径直来到车前。

李冉赶紧从车顶跳下来，几步抢到老人的面前，顾及到老人矮小的身材，特意屈膝蹲下说：“您好，尊敬的长老。”俗话说得好，礼多人不怪，这个部落并没表现出多少敌意，加上这位长老又是位老人，于情于礼李冉客气一点都没错，说不定还能留下个好印象。

帽兜微微地抬起一点，一个苍老沙哑而又沧桑的声音慢慢地说：“你也好，小伙子，北山部落欢迎你们。”说着她伸出胳膊拽下了头上的帽兜，露出一张苍白的、长满了皱纹的脸，灰白的头发下面一双灰暗混浊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李冉，眼中透出阅尽世情的平静与淡然。

北山？这名字真土！李冉心里不以为然，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客气了几句之后直接转到正题：“长老，我们要往南走，不知道得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通过嗯……贵部落。”不知道怎么搞的，只要遇上了变异人，他总想看看这些变异人到底长得有多怪异，这个穿着长袍的长老脑袋肯定没有任何变异，不知道长袍下到底长成了什么样儿。

“往南走？”长老微微偏了偏头，语气中带上了几分诧异，但还是用那种慢悠悠的语气说“最近南边很不太平，听我一句劝，还是回去吧！”

“啊？”李冉急速地眨着眼睛，觉得这位变异人长老的心思实在让人摸不透，按说进攻山南的变异人那么多，应该是倾巢而出了吧？这里还挡着一个部落就够让人意外了，变异人部落的长老劝普通人回头别进战区？李冉怎么想怎么觉得有种猫劝老鼠的错觉！

虽说把自己比喻成老鼠让他心里很不舒服，可在这一备三分地儿上，变异人的势力远远超过他手下这区区几十人，谁是老鼠谁是猫还真是一目了然。

老人似乎看出了李冉的疑问，很睿智地微微一笑：“跟我来吧，年轻人。”说完慢慢地转过身去，那两个负责扶住她的女子赶紧扶住她她的胳膊，慢慢向部落深处走去。

李冉站起身，冲于恒打了几个手势，于恒会意地点点头；他冉又冲丁芮招了招手，丁芮愣了愣，从车上跳到地上瞅瞅李冉，觉得应该把枪放在车上，可刚有动作就看到李冉一阵挤眉弄眼儿，于是抬起的手顺势捋了捋额角的乱发，迟疑地下车走到李冉身边，心几乎跳出了胸膛，直到没有任何一个变异人反对她带着武器才松了一口气，低眉顺眼地站在李冉身后。

两个人跟在老人身后慢慢地走进部落深处，部落里的房屋全都是用原木或者破成两片的粗竹搭建而成，并不直接建在地面上，而是在屋子底下支出几支“腿”儿，将整个房子架起来；每间房子的底下都长着密实的青草，不少房前还栽着野花，引来蜂蝶翩翩而舞；脚下的地面踩得很实，看得出经常有人走动。

许多屋子里探头探脑地伸出几个含羞带怯的脑袋，让李冉觉得自己被当成了稀罕物儿参观的同时也对北山部落的实力有了新的认识――除去围观车队的几百人以外，部落里至少还有数量相当的变异人没有露面！

李冉暗暗抽气，山南实力最强的薛家，满打满算也不过千把人，仅仅一个变异人部落就有上千人？

进南邺通道才三天而已，距离通道腹地还有很远一段距离，遇上的头一个部落就有这么强的实力，后面的部落呢？会有多少人？

离开山南至今，李冉第一次对自己夺取山南的计划产生了动摇。

变异人长老走得很慢，满腹心事的李冉也不着急，唯李冉马首是瞻的丁芮更不会提出异议，大概走了一刻钟的时间，前面的房屋慢慢地稀疏起来，与此同时房屋下四角的支柱越来越高，使得这些屋子的平均高度比部落边缘高出一大截。

好奇的丁芮两眼四下乱瞧，心想这个部落大概是用住的屋子高矮来区分地位高低的吧，这个最矮的长老住的地方肯定最高……她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眼前就忽然一清，几个人走进一小片空地，圆形的空地四周被五六米高的竹楼木楼圈住了，空地的中央却是一座破败的旧时建筑，根本不是丁芮想的那种高高在上的木楼！

李冉的心思也被这栋占地广大的旧时代建筑吸引回来，整个建筑的占地面积说不好，但完好的部分少说不下数百平方米，至少有三层楼那样高，建筑的顶端残破非常，看样子原本上面的部分不知道什么时候损坏了。

从残留的建筑形状推断，那些损失的部分只比留下的更多！

长老一步步走到建筑的大门外走上台阶，推开还算完好的大门走了进去，紧随其后的李冉无意中抬头看了一眼，顿时被大门顶端的一行斑驳陆离的大字吸引住目光：十号轨车站！

是完全看不清的字，剩下的也是连蒙带猜，可这内容去实实在在出乎李冉的意料，这儿竟然、竟然是传说中可以直达九天，往来地面太空的轨道电梯站？

所谓的轨道电梯自然不会是那种常见的方盒子，而是借由纳粹材料建造的高强度轨道缆绳，铺就一条从地面通向太空的列车轨道，特制的车厢攀附在缆绳上，如同被吊起的珠串般沿着缆绳飞速上升，而不是用高强度纳粹材料制造一根通向太空的管子，让电梯在管子里上上下下。

旧时代的轨道电梯是沟通地面和太空的桥梁，不仅其本身的技术复杂，战略地位更是十分重要，加上周边附加的各种功能性建筑和商业性建筑，围绕着电梯站本身，最也也能建成一座中等规模的城市，可现在这里还剩下什么？不过只有轨道电梯的基座而已。

李冉不由地感慨万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