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谋冢 第28章 春猎惊魂·刀惊魅影

暮色四合，山风骤起，带着深谷特有的湿冷寒意，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扑向疾驰的队伍。 一行人策马在山道上狂奔，马蹄踏碎寂静，扬起一路烟尘。赵天佑躺在简陋担架上，面如金纸，气息微弱，每一次颠簸都让他发出痛苦的呻吟。婉儿紧贴担架骑行，不时查看他的伤口，小脸绷得紧紧的，手中紧握着一瓶气味刺鼻的解毒药粉。时间就是生命！必须尽快赶回京城救治！更紧迫的是——必须抢在钱四海察觉阴谋败露、销毁证据或潜逃之前，将其擒获！

山路愈发崎岖险峻，两侧崖壁陡峭如削，怪石嶙峋，在暮色中投下狰狞的阴影。行至一处名为“鹰愁涧”的绝险之地。此处山道狭窄异常，仅容两骑勉强并行，头顶一线天光暗淡，脚下是深不见底、水声轰鸣的幽暗涧谷。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一股令人不安的死寂。

穆之虽不通武艺，但常年行走于生死边缘的敏锐直觉让他心头警兆骤生！ 他猛地勒紧缰绳，座下骏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几乎同时，他厉声示警：“停！此地险要！当心有诈！”

话音未落！

“嗤！嗤！嗤！嗤！”

四道尖锐刺耳的破空厉啸，如同毒蛇锁定猎物，从两侧高耸崖壁的阴影罅隙中骤然激射而出！箭矢撕裂空气，带着致命的寒光，精准地分袭穆之、阿月、婉儿以及抬着担架的两名护卫！角度刁钻，狠辣无情！

“敌袭！！”林远怒吼一声，反应快如闪电！他猛地从马背上跃起，腰间佩刀已然出鞘，刀光如匹练般卷向射向穆之的那支弩箭！

“铛！”一声脆响！弩箭被刀光磕飞，擦着穆之的鬓角射入身后崖壁，碎石飞溅！

阿月！

在穆之示警的瞬间，她的身影已如鬼魅般消失在马鞍之上！穆月刀清冷的刀光如同月华乍泄，在她身前交织成一片密不透风的刀幕！

“叮！叮！”两声轻响！射向她的两支弩箭被刀光精准地绞成数段，跌落尘埃！

婉儿在箭矢破空声响起时，已本能地缩身伏低，同时手中数枚淬有麻药的银针激射而出！

“噗！”一声闷响！射向担架的一支弩箭被银针打偏了方向，深深钉入担架旁的泥土中！

陆羽柔反应稍慢，但动作迅捷！她红袖一甩，一枚柳叶飞刀脱手而出！

“当啷！”飞刀险之又险地撞在最后一支射向另一名护卫的弩箭箭杆上，将其打歪，擦着护卫的肩甲飞过，带起一溜火星！

电光火石间，致命袭击被堪堪化解！

“保护大人！保护伤者！”林远落地，横刀护在穆之身前，眼神如鹰隼般扫视着崖壁上方，厉声喝道：“何方鼠辈！滚出来！”

“桀桀桀……”一阵阴冷得如同夜枭啼哭的怪笑从崖壁上方传来。四道黑影如同吸附在岩壁上的蝙蝠，悄无声息地滑落而下，稳稳落在狭窄的山道前方，彻底堵死了去路！

四人皆身着紧身夜行衣，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双冰冷、嗜血、毫无感情的眼睛。他们身形各异，但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却如同毒蛇出洞，阴冷、粘稠、充满了致命的杀机！为首两人气息尤为强横，一个身形魁梧如山，气息灼热如火炉；一个身姿曼妙如柳，气息却阴寒如九幽寒冰！

穆之的目光瞬间锁定在那魁梧身影身上！ 那股如同熔岩般灼热、令人窒息的气息……还有那双即使在蒙面巾下也难掩凶戾狂暴的赤红眼眸！

“毕方？！”穆之瞳孔骤缩！他猛地转向另一道曼妙身影！那无声无息、如同水波般融入环境的诡异身法，那冰冷刺骨、冻结血液的杀意……“蓝完（水鸟）？！”

“哼！孤穆之！好眼力！”毕方一把扯下蒙面巾，露出那张粗犷狰狞、布满疤痕的脸，眼中燃烧着刻骨的仇恨火焰，“没想到吧？老子命硬得很！盐场之仇，今日连本带利讨回来！”

蓝完（水鸟）也缓缓拉下面巾，冷艳的面容如同冰雕，淡蓝色的眸子毫无波澜，只死死锁定阿月，声音如同冰珠坠地：“卿月郡主……别来无恙？上次的‘关照’……今日，百倍奉还！”

另外两名蒙面人虽未露脸，但手中兵刃寒光闪烁，气息沉凝，显然也是久经杀阵的顶尖好手！

“是你们？！”阿月眼神冰寒刺骨，周身冰魄真气瞬间爆发，空气温度骤降，地面甚至凝结出薄薄的白霜！穆月刀在她手中发出低沉的嗡鸣，刀锋直指蓝完（水鸟）！婉儿、陆羽柔、阿阮迅速靠拢，将穆之和担架护在中间，林远则横刀挡在最前，如临大敌！抬担架的护卫脸色煞白，握紧了腰刀，却止不住地颤抖。

“孤穆之！纳命来！”毕方狂吼一声，声震山谷！他双拳一握，暗红色的火焰瞬间包裹住拳头，空气被灼烧得扭曲！带着焚尽八荒的狂暴气势，他如同一头发狂的犀牛，直扑穆之！目标明确——擒贼先擒王！

“保护大人！”林远目眦欲裂，怒吼着挥刀迎上！刀光如匹练，斩向毕方那燃烧的拳头！

“轰！”刀拳相交！狂暴的气劲炸开！林远只觉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传来，胸口如遭重锤，闷哼一声，连退数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毕方狞笑一声，火焰拳风更盛，绕过林远，再次扑向穆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月白色的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穆之身前！

阿月！

她清冷的眼眸中寒光爆射！穆月刀划出一道凄冷的弧光，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斩在毕方那轰向穆之的火焰拳风侧面！

“铛——！！！”

金铁交鸣的巨响震耳欲聋！冰寒刺骨的刀气与灼热狂暴的拳劲猛烈碰撞！冰火交织，白雾蒸腾！阿月身形微微一晃，卸去巨力，而毕方前冲的势头也被硬生生阻住！

“你的对手是我！”阿月声音冰冷，刀锋一转，直指毕方咽喉！凌厉的刀气瞬间将毕方锁定！

与此同时！

蓝完（水鸟）身影一晃，如同融入暮色，手中那柄薄如蝉翼、近乎透明的弯刀划出一道无声无息、却致命无比的弧线，直取阿月肋下！角度刁钻，时机狠辣！

阿月回刀格挡，刀光如轮，瞬间与蓝完（水鸟）的弯刀交击十数次！叮叮当当的脆响如同骤雨打芭蕉！冰霜与寒气四溅！

另外两名蒙面杀手也动了！一人手持淬毒短剑，身法诡异，如同毒蛇般扑向婉儿和陆羽柔！另一人则手持一对分水峨眉刺，身形飘忽，如同鬼魅般绕过战团，直扑担架上的赵天佑！意图明显——杀人灭口！

“休想！”婉儿娇叱一声，金针如雨点般射向持剑杀手！陆羽柔桃花眼中寒光一闪，红袖翻飞，数枚淬毒飞镖脱手而出，封住对方去路！两人联手，堪堪挡住那名持剑杀手的猛攻！

阿阮虽年轻，但此刻眼神却异常坚定！她娇小的身影死死挡在担架前，面对那扑来的峨眉刺杀手，毫无惧色！手中短剑挽起朵朵剑花，带着北疆军旅特有的悍勇与搏命之势，竟一时将那杀手逼得手忙脚乱！但实力差距悬殊，几招过后，阿阮肩头便被划开一道血口，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衫！她闷哼一声，却半步不退！

战况瞬间陷入胶着！

毕方力大无穷，火焰拳风刚猛霸道，阿月刀法精妙绝伦，冰魄真气克制火劲，两人斗得旗鼓相当，难分高下！

蓝完（水鸟）身法诡异，弯刀刁钻阴毒，如同跗骨之蛆，阿月虽能抵挡，但分心之下，渐渐被逼得守多攻少！

婉儿和陆羽柔配合默契，但面对那身法诡异、招招致命的持剑杀手，也仅能勉强支撑，险象环生！

阿阮更是浴血奋战，身上又添新伤，眼看就要支撑不住！那峨眉刺杀手眼中凶光毕露，抓住阿阮一个破绽，双刺如同毒龙出海，直刺赵天佑心口！

“不——！” 婉儿惊呼！

穆之目眦欲裂，却无能为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声低沉、苍老、仿佛穿越了无尽岁月、蕴含着无匹威压的刀鸣，如同来自九幽的叹息，骤然响彻整个鹰愁涧！

这刀鸣并非震耳欲聋，却带着一种直透灵魂的穿透力，让激战中的所有人动作都为之一滞！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能将灵魂都冻结的恐怖寒意瞬间弥漫开来！

一道佝偻的身影，如同凭空出现般，悄无声息地立在了山道入口的阴影处。他衣衫褴褛，须发蓬乱，怀里抱着一个硕大的、油光锃亮的酒葫芦，浑浊的老眼半开半阖，仿佛宿醉未醒。然而，他手中那柄古朴、厚重、刀身流淌着幽蓝寒芒、仿佛凝聚了万载玄冰的——寒魄古刀，却散发着令天地失色的恐怖气息！

“轩辕前辈！”婉儿看清来人，惊喜交加地叫出声！

“老……老酒鬼？！”毕方和蓝完（水鸟）脸色瞬间剧变！如同见了鬼魅！眼中的惊骇与难以置信几乎要溢出来！他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吵……吵死了……”轩辕一刀打了个浓烈的酒嗝，浑浊的老眼懒洋洋地扫过混乱的战场，最终落在毕方和蓝完（水鸟）身上，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咕噜声，“又是……你们这两只……烦人的……苍蝇……”

话音未落！

“锵——！！！”

寒魄古刀骤然出鞘！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仿佛能冻结时空、撕裂虚空的幽蓝刀光，如同沉寂万年的冰川骤然崩塌！带着无匹的霸道与纯粹的毁灭意志，瞬间笼罩了毕方、蓝完（水鸟）以及那两名扑向婉儿和担架的蒙面杀手！

刀光所过之处，空气仿佛被冻结、凝固！毕方狂吼一声，双拳火焰暴涨到极致，试图以火融冰！蓝完（水鸟）身影急退，弯刀舞成一片水波般的光幕！两名杀手更是亡魂皆冒，拼命将兵刃格挡在身前！

“轰——！！！”

刀光斩落！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万物湮灭的寂静！紧接着，是山石崩裂的闷响和骨骼碎裂的脆响！

毕方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护身火焰瞬间熄灭，口中鲜血狂喷，整个人如同破麻袋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崖壁上，滑落在地，生死不知！

蓝完（水鸟）的水幕刀光如同阳光下的肥皂泡般破碎，她闷哼一声，身形踉跄后退，面巾被鲜血浸透，淡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惊骇与恐惧！

扑向婉儿的那名持剑杀手，手中淬毒短剑连同握剑的手臂，在幽蓝刀光下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他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一头栽倒在地！

而扑向担架的那名峨眉刺杀手更惨！刀光掠过，他保持着前扑的姿势僵在原地，下一刻，上半身斜斜滑落，切口光滑如镜，寒气弥漫！

一刀！仅仅一刀！

四名顶尖杀手，两死两重伤！鹰愁涧内，死寂一片！只有涧底湍急的水流声，仿佛在为这惊天一刀伴奏。

轩辕一刀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缓缓收刀入鞘，那令人灵魂战栗的恐怖气息瞬间收敛。他抱起酒葫芦，又灌了一大口浑浊的酒液，浑浊的老眼瞥了一眼惊魂未定的众人，含糊道：“小……小娃娃们……没事……就快回家……这山里……风大……酒……都不够热了……”

说罢，他佝偻着腰，抱着酒葫芦，如同一个真正的、醉醺醺的老乞丐，一步三晃，踉踉跄跄地消失在暮色愈发深沉的狭窄山道尽头。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那冻结灵魂的刀意和满地狼藉，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毁天灭地的一刀。

穆之看着轩辕一刀消失的方向，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震撼，沉声道：“此地凶险！不可久留！林远，速速处理现场！带上伤者，立刻回京！”

“是！”林远强忍伤痛，立刻指挥护卫清理道路，将昏迷的毕方和重伤的蓝完（水鸟）简单捆绑（轩辕一刀手下留情，未取其性命），又将两名杀手的尸体草草掩埋。一行人不敢有丝毫耽搁，抬起赵天佑的担架，策马扬鞭，如同逃离鬼蜮般，急速冲出了这险恶的鹰愁涧。

暮色彻底笼罩了群山，山风呜咽，如同鬼哭。方才那惊心动魄的截杀与那惊天动地的一刀，仿佛一场噩梦。然而，京城之中，等待着他们的，是与户部侍郎之子钱四海的正面交锋，那将是另一场不见硝烟，却同样凶险的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