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谋冢 第56章 武道大会·银发如霜

紫禁山巅的风暴，终于随着通天峰顶的血腥落幕而渐渐平息。赤羽剑的归属尘埃落定，四大宗师的格局亦因林远狄的陨落而改写。

玄机宗·议事殿。

气氛凝重肃穆。百砚辞端坐主位，面容温润依旧，眼神深处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沉重。韩擒虎一身玄甲未卸，端坐一旁，铁血煞气内敛，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杜长生仙风道骨，闭目养神，仿佛置身事外，又似洞察一切。楚墨渊一身玄色劲装，赤羽剑悬于腰间，剑身赤红纹路内敛，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煌煌威压。他面容刚毅，眼神深邃，虽气息已复，眉宇间却带着一丝大战后的沉凝。

“林远狄…陨落于通天峰顶，形神俱灭。”百砚辞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宣告历史的沉重，“玄阴一脉…自此断绝。”

殿内一片寂静。一位宗师的陨落，尤其还是以如此惨烈的方式，足以震动整个武林格局。

“经本宗与韩将军、杜宗主商议，”百砚辞目光扫过楚墨渊，“楚将军执掌赤羽，煌煌剑意已臻化境，更在峰顶力挽狂澜，挽社稷之威，护神兵之安。故，自即日起，楚墨渊，入四大宗师之列，尊号——‘赤羽剑’！”

“一剑，赤羽剑！”韩擒虎沉声接口，声音铿锵有力，“楚将军，当之无愧！”

杜长生微微颔首，算是认可。

楚墨渊起身，对着三人抱拳，声音沉稳：“墨渊，领命。定不负所托，护持正道，守社稷安宁。”他并未多言，但那份沉甸甸的责任与随之而来的滔天权势，已无需赘述。朝廷柱石，江湖宗师，双重身份加身，楚墨渊的地位，已然超然。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传遍紫禁山，进而席卷整个江湖。四大宗师更新换代，“赤羽剑”楚墨渊之名，响彻寰宇。有人敬畏，有人忌惮，有人不甘，但无人敢质疑这柄新晋的、染血的煌煌天剑。

清漪园·幽竹小筑。

喧嚣与血腥仿佛被隔绝在院墙之外。此处只有风吹竹叶的沙沙声，和偶尔几声清脆的鸟鸣。

厢房内，药香弥漫。阿月静静躺在软榻上，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已平稳悠长。她沉沉睡着，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清丽的面容带着一种大病初愈的脆弱。然而，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是她那如瀑青丝间，赫然是四缕银白！那银发并非夹杂在青丝之中，而是如同月光凝结的缎带，从鬓角蜿蜒而下，在乌黑的发间显得格外刺眼、诡异。每一缕，都仿佛诉说着一次超越极限的透支，一次生命本源的流逝。

穆之坐在榻边的矮凳上，手中捧着一卷书，目光却并未落在书页上。他静静地看着阿月沉睡的容颜，视线最终停留在那四缕银发之上。他的眼神深邃如潭，没有焦虑，没有悲伤，只有一种近乎冰冷的、抽丝剥茧般的沉思。指尖无意识地在书页上轻轻敲击，发出细微的、规律的声响，如同他脑中飞速运转的思绪。

婉儿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汤，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她看到穆之的样子，小脸上满是担忧，小声道：“师兄…药熬好了。阿月姐姐的气息稳多了，脉象也比昨天有力些…只是…只是这银发…”

穆之回过神来，接过药碗，试了试温度，轻轻扶起阿月，小心翼翼地喂她喝下。动作轻柔，眼神却依旧沉凝。“银发…是本源透支的显化。”他声音低沉，“强行催动那等力量，代价远超想象。婉儿，这几日辛苦你了，你的金针定脉和汤药调理，至关重要。”

婉儿用力摇头：“不辛苦！只要能救阿月姐姐！师兄，阿月姐姐她…还能恢复吗？”

穆之沉默片刻，看着阿月发间那刺眼的银白，缓缓道：“身体可调养，功力或可重修。但这本源之伤…这银发…或许…会伴随她一生。”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窗外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和银铃般的娇笑。

“哟！我们的大军师又在对着美人儿发呆呢？”陆羽柔推门而入，桃花眼流转，带着惯有的慵懒妩媚。她手里把玩着一枚精致的银针，瞥了一眼榻上的阿月，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随即又换上戏谑的笑容，“小月月这睡美人的样子，真是我见犹怜啊。孤老大，你可要守好了，别让人偷了去。”

穆之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羽柔，休要胡闹。外面情况如何？”

陆羽柔撇撇嘴，随意地坐在窗边的软榻上：“还能如何？热闹呗！楚将军…哦不，现在该叫‘赤羽剑’楚大宗师了，风头无两！玄机宗忙得脚不沾地，安抚点苍派那帮哭丧着脸的，处理林远狄那疯子留下的烂摊子，还得应付各路来‘道贺’的牛鬼蛇神。韩将军的御林军把紫禁山围得铁桶似的，闲杂人等一律清场。咱们这清漪园，算是难得的清净地了。”

她顿了顿，看向穆之，桃花眼中带着一丝探究：“我说孤老大，通天峰顶那一战…小月月最后那招…到底是什么路数？感觉和峒川时击杀鬼母的时候很像，那新月般的光芒和寒意…简直…简直不像人间武学！”她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后怕和好奇。

穆之敲击书页的手指微微一顿，眼神更加深邃：“…那是她血脉深处的力量。代价…你也看到了。”他没有过多解释，转移话题道：“轩辕前辈呢？”

“老头子啊？”陆羽柔耸耸肩，“抱着他的酒葫芦在后院竹林里打盹呢。不过…我总觉得他有点不对劲，气息比平时更沉，那酒葫芦…好像抱得更紧了。”她眼中闪过一丝精明。

穆之微微颔首。轩辕一刀强行催动“碎岳葬灭”对抗林远狄的寂灭奇点，看似威风，实则必然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那酒葫芦里装的，恐怕不仅仅是酒。

“杨定天和郭啸天在演武场切磋，说是活动筋骨，我看是憋着一股劲。”陆羽柔继续道，“王胖子那家伙，鬼鬼祟祟地在打听林远狄以前的老巢，估计是想去‘捡漏’。赵镖头他们伤好得差不多了，准备过两日就启程回镖局。陆惊鸿那小子…带着点苍弟子去祭拜柳随风了，走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的。”

穆之静静听着，脑中飞速整合着信息。武道大会虽落幕，但余波远未平息。林远狄的死，玄阴真经的线索是否彻底断绝？他背后是否还有势力？楚墨渊新晋宗师，朝廷与江湖的平衡如何维系？阿月的伤势和那神秘的新月之力…这一切，都如同水面下的暗流，汹涌不息。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阿月苍白的脸上，落在那四缕刺眼的银发上。指尖的敲击声再次响起，节奏更快，更急。清漪园的宁静，只是暂时的港湾。风暴虽歇，但新的棋局，或许才刚刚开始。而他这位不通武功的“局外人”，需要为这盘更加凶险、更加复杂的棋局，落好下一步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