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谋冢 第35章 武道大会·智观龙虎

楚墨渊那煌煌一剑的余威尚在紫禁山巅回荡。擂台中央的红绸，在刚才那场惊天碰撞的剑气风暴中被撕裂了一角，露出了赤红剑匣古朴的表面。

司仪长老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高声宣布：

“下一场！行商，王有福！对阵！机关宗师，神机老人·金无元！”

这唱名一出，会场顿时响起一片哗然与嘘声。王胖子（王有福）那场下作手段取胜的记忆犹新，而他的对手，竟然是四大宗师之一、以巧夺天工的机关术闻名于世的神机老人金无元！这对比，实在太过悬殊。

王胖子圆滚滚的身体再次费力地爬上擂台，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对着四方连连拱手：“哎呀呀，金老前辈！您老德高望重，机关术通神！晚辈这点微末伎俩，在您面前就是班门弄斧，萤火比皓月！还请老前辈高抬贵手，手下留情啊！”

金无元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灰布长衫，须发皆白，面容清癯。他慢悠悠地走上擂台，像个出来遛弯的邻家老头，手里还拿着那只刚刚修复好的木头小鸟。听到王胖子的奉承，他咧嘴一笑，露出缺了门牙的豁口，像个得了夸奖的孩子：“嘿嘿，好说，好说！小伙子嘴挺甜。老头子我就喜欢捣鼓点小玩意儿，打打杀杀的多没意思。”

他那双孩童般清澈好奇的眼睛扫过王胖子，又扫了扫擂台，仿佛在寻找什么有趣的材料。周身那股洞察万物、掌控精微的奇异气场，与王胖子那市侩猥琐的气息形成了荒诞的对比。

巡察团观礼席。

穆之的身体微微前倾，眼神锐利如鹰隼，目光在金无元和王胖子身上来回扫视，手指无意识地在座椅扶手上快速敲击着某种节奏，那是他深度思考时的习惯。他低声对身旁的阿月道：“金无元看似无害，但他的‘势’很奇特，笼罩了整个擂台…像一张无形的网。王胖子…他的目标绝不仅仅是晋级，他的手段太刻意，像是在掩饰什么，或者…在试探什么？”

阿月清冷的目光平静地落在金无元身上，声音响起：“他的‘网’…是无数细微的机关力场。那王有福的暗器毒烟，恐怕连他的衣角都沾不到。至于那胖子…他体内气息混浊，有几种不同的毒性在潜伏，像是…一个行走的毒药罐子，但核心似乎被某种东西压制着。”

陆羽柔桃花眼弯起，指尖的银针转得飞快，饶有兴致地看着王胖子：“哟，这死胖子又上场了。对上金老头，看他那些下三滥的玩意儿还管不管用！金老头那些木头疙瘩，可不怕毒呢。”

轩辕一刀抱着酒葫芦，浑浊的老眼瞥了一眼，嘟囔道：“老木头疙瘩…肚子里弯弯绕绕多着呢…那胖子…要倒霉…”

婉儿则紧张地抓着药箱带子，小声道：“王老板…他打不过金爷爷的吧？金爷爷人那么好…”

“开始！”司仪长老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

几乎在开始的瞬间，王胖子故技重施！他肥胖的身体以一种与其体型不符的敏捷猛地向后翻滚，同时双手连扬！

“噗！噗！噗！”

数团颜色各异、气味刺鼻的烟雾毒粉瞬间炸开！红的、绿的、紫的烟雾混杂着辛辣、腥臭、麻痹的气息，如同彩色的毒瘴，瞬间将大半个擂台笼罩！同时，细密的破空声在烟雾中响起，淬毒的暗器如同毒蜂出巢，从刁钻的角度射向金无元可能站立的位置！

“嘿嘿，老前辈，得罪啦！”王胖子猥琐的笑声在烟雾中回荡。

然而，烟雾中，并未传来金无元中招的闷哼或格挡的声响。

只听到金无元那带着孩童般好奇的声音响起：“咦？这彩色的烟还挺好看…就是味儿有点冲鼻子。小伙子，你这撒粉的手法，跟天女散花似的，好看是好看，就是…太浪费材料啦！”

话音未落，烟雾中突然响起一连串密集而清脆的“咔哒咔哒”声，如同无数精密齿轮在高速咬合运转！

紧接着，一股强劲的、方向极其精准的旋风，毫无征兆地在擂台中央凭空生成！那旋风如同有生命般，瞬间将弥漫的彩色毒烟卷起、压缩，然后如同吐垃圾一样，猛地从擂台边缘吹了出去！烟雾消散，露出擂台的景象。

只见金无元依旧站在原地，连衣角都没动一下。他身前，不知何时悬浮着三只巴掌大小、通体由黄铜打造、形似蜻蜓的精致机关兽！它们翅膀高速振动，发出细微的嗡鸣，刚才那股精准的旋风，正是由它们合力制造！

而王胖子射出的那些暗器，则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诡异地悬浮在金无元身体周围三尺的空中，一动不动！仔细看去，每一枚暗器都被一根比头发丝还细、近乎透明的坚韧丝线缠绕、粘附住！这些丝线的另一端，连接着几只更小的、如同蜘蛛般的金属机关兽，它们正牢牢地吸附在擂台地面上！

王胖子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中闪过一丝骇然！他的毒烟和暗器，竟然被对方如此轻描淡写、甚至带着玩闹性质地化解了！

“哎呀，这些铁蒺藜、毒针什么的，看着就扎手。”金无元像看玩具一样看着那些悬浮的暗器，手指对着其中一只铜蜻蜓轻轻一弹。

那只铜蜻蜓翅膀一振，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刹那间！

那些被丝线缠绕的暗器，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猛地调转方向！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夹杂着凌厉的破空声，铺天盖地般反射向王胖子！

“妈呀！”王胖子吓得魂飞魄散，怪叫一声，肥胖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潜力，连滚带爬，狼狈不堪地躲避着漫天反射回来的、自己射出的暗器！那些暗器如同长了眼睛，追着他射，逼得他上蹿下跳，险象环生！

“金老前辈饶命！饶命啊！”王胖子一边躲一边惨叫。

“嘿嘿，别急别急。”金无元像个顽童般笑着，又对着另一只铜蜻蜓弹了一下。

“咔哒！”

擂台地面突然裂开几个不起眼的小孔，几根顶端带着粘性胶球的细长金属触手闪电般弹出，精准地缠向王胖子的脚踝！

王胖子亡魂大冒，猛地一个懒驴打滚避开触手，同时从怀里掏出一个黑乎乎、拳头大小的圆球，脸上闪过一丝肉痛和狠厉！

“老东西！逼人太甚！尝尝这个！”他猛地将黑球砸向地面！

“轰——！”

这一次，是真正的爆炸！并非烟雾，而是剧烈的火光和气浪！一股带着强烈腐蚀性的黑色液体随着爆炸四溅开来！这是王胖子压箱底的杀招——蚀骨毒爆弹！

然而，爆炸的火光和毒液刚刚扩散开！

“嗡——！”

金无元身前最后一只静止的铜蜻蜓翅膀猛地一振！一道淡蓝色的、如同水波般的光幕瞬间展开，将金无元和他身周的机关兽笼罩其中！

“滋啦——！”

腐蚀性毒液溅射在光幕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冒出阵阵青烟，却无法穿透分毫！爆炸的冲击波也被那看似柔弱的光幕稳稳挡住！

火光毒液散去，金无元毫发无损，甚至连衣角都没脏。他挠了挠头，看着被爆炸余波熏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的王胖子，有些失望地撇撇嘴：“唉…你这黑球，动静挺大，威力嘛…也就听个响。里面的蚀骨水配比不对，火硝也掺多了杂质，浪费了好材料，可惜，可惜啊！” 他语气里满是行家对劣质产品的不屑。

王胖子瘫坐在擂台上，看着金无元那副点评垃圾的表情，再看着自己压箱底的杀招连对方一根毛都没伤到，彻底绝望了。他哭丧着脸：“认输！我认输！金老前辈神机妙算，晚辈服了！心服口服！”

“哦？认输啦？”金无元意犹未尽地咂咂嘴，“那行吧。” 他对着那些机关兽挥挥手。悬浮的暗器噼里啪啦掉了一地，金属触手缩回地面，铜蜻蜓也停止了振动，飞回他宽大的袖子里。

“金无元胜！”司仪长老立刻宣布。

台下嘘声和哄笑声一片。王胖子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中，连滚爬爬地下了擂台，这次是真的颜面扫地。

巡察团观礼席。

穆之的敲击停止了，他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金无元…对场地的掌控力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那些机关兽…只是表象。他真正的‘武器’，是提前布置、与擂台融为一体的机关阵！王胖子在他面前，就像掉进蛛网的飞虫。这老宗师…深不可测。” 他快速在袖中的小本子上记录了几笔。

阿月微微颔首：“他的机关力场，蕴含空间与能量的精微变化。那王有福最后的毒爆，核心处藏有一丝微弱但诡异的阴寒气息，试图渗透，但被他的力场瞬间湮灭。此人…有所图谋，且准备充分，只是踢到了铁板。”

陆羽柔掩口轻笑：“金老头还是这么爱玩。不过…那王胖子最后扔出的东西，里面藏的那点‘小阴风’，倒是有点意思，像是…某种邪门功法的引子？可惜被金老头的乌龟壳挡得死死的。”

轩辕一刀灌了口酒，哼道：“老木头疙瘩…还是这么能藏…那擂台下面…不知道埋了多少铁疙瘩…”

婉儿松了口气：“王老板…他好可怜…但也太坏了…”

就在此时，司仪长老的声音再次响起：

“下一场！游侠，陆惊鸿！对阵！点苍派，柳如风！”

这个名字，让会场的气氛为之一振！游侠陆惊鸿，近年来声名鹊起的新生代翘楚，剑法超群，行侠仗义，未尝一败！而点苍派的柳如风，刚刚以精妙的“点苍惊鸿”剑法击败了金刚门的释武，实力不容小觑！这将是新生力量与老牌强手之间的精彩碰撞！

只见陆惊鸿一身青衫，腰悬长剑，面容俊朗，眼神明亮如星，带着年轻人特有的锐气与自信，步履潇洒地踏上擂台。他对着四方抱拳行礼，姿态从容。

他的对手柳如风，一身点苍派青衫，面容清矍，眼神锐利，也抱剑还礼，气度沉稳。

两人站定，剑未出鞘，一股无形的锋锐之气已在擂台上弥漫开来。

穆之看着台上英姿勃发的陆惊鸿，眼神深邃，低声道：“陆惊鸿…他的剑，是纯粹的锐意进取，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锋芒。对上柳如风那老辣精纯的点苍剑法…胜负难料。这将是检验他真正成色的关键一战。”

阿月目光扫过陆惊鸿，声音清冷：“剑心赤诚，锐气正盛。但…过刚易折。他的路，还很长。”

陆羽柔桃花眼中带着一丝欣赏：“小郎君长得真俊，剑也一定耍得好看！”

轩辕一刀眯着眼，似乎在回忆：“点苍的回风舞柳…有点意思…那小子…剑够快…就看谁更快了…”

婉儿则充满期待：“陆大哥加油！”

擂台上，司仪长老一声令下：“开始！”

陆惊鸿与柳如风几乎同时拔剑！

一道清亮如泓泉，一道飘逸如流风！

两道剑光，瞬间照亮了擂台！

一场关乎新生代荣耀的激战，正式拉开帷幕！

穆之的目光在激战的两人身上停留片刻，又不由自主地飘向那沉默的赤羽剑匣，以及皇室观礼席上空置的独孤慕雪（白鸾）的位置。他手指的敲击声再次响起，节奏更快，更急。楚墨渊的出现和明确的目标，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让这紫禁山巅的龙争虎斗，瞬间蒙上了一层更为紧迫和危险的色彩。智谋的博弈，已经悄然升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