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谋冢 第59章 鬼母蛊·援兵天降

峒川城的城墙，在如同永不停歇的死亡怒涛冲击下，已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摇摇欲坠！

城门处，成为了毁灭风暴的焦点！巨大的裹泥撞木在数十名肌肉虬结、状若疯魔的苗侗力士推动下，带着同归于尽的狂吼，一次又一次地、以山崩之势狠狠撞击着厚重的包铁城门！

咚——！！！

咚——！！！

咚——！！！

每一次撞击，都爆发出震耳欲聋、仿佛能撕裂灵魂的恐怖轰鸣！城门内侧，碗口粗的巨大门栓在狂暴的冲击力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肉眼可见地弯曲、变形！门板上碗口大的铁钉被震得如同弹丸般崩飞四射！坚韧的包铁皮如同被揉皱的纸片，扭曲翻卷！蛛网般密集的裂纹在厚重的门板上疯狂蔓延、延伸，发出细微却令人心悸的碎裂声！城门剧烈震颤，每一次撞击都似乎要彻底洞开！只需再来几下，这最后的屏障便将彻底化为齑粉！

城墙之上，多处垛口已然失守！悍勇如狂的苗侗战士如同嗅到血腥的狼群，源源不断地从云梯攀上城头，与守军展开最原始、最惨烈的血肉搏杀！东野轩浑身浴血，如同从地狱血池中爬出的修罗，手中那柄厚背长刀早已砍出无数锯齿般的缺口，刃口翻卷！他须发皆赤，发出野兽般的咆哮，率领着最后一批伤痕累累的预备队，在狭窄的城墙上左冲右突，用血肉之躯试图堵住一个个被撕开的、如同流血伤口般的缺口！但敌人太多了！如同杀之不尽、灭之不绝的死亡潮水，一浪高过一浪！

阿尔忒弥斯（阿月）依旧如同最精准的守护之刃，钉在穆之身侧。穆月横刀在她手中化作一道道冰冷、致命、毫无感情波动的幽蓝弧光，精准地抹杀着每一个试图接近指挥核心的威胁。她银色的发丝上沾染了点点猩红的血珠，气息依旧平稳如亘古冰原，但那双剔透的银瞳深处，那万年不化的冰层之下，也罕见地掠过一丝凝重。城防，已至崩溃边缘！

婉儿在城楼后方的血泊与哀嚎中穿梭，小脸煞白如纸，嘴唇被咬破渗出血丝，但一双手却如同最精密的器械，稳定而迅速地为一个又一个伤员止血、包扎。然而，她腰间的药囊早已干瘪见底，而倒下的士兵却如同被收割的麦子，越来越多，层层叠叠。

渊彩无力地蜷缩在城楼内侧的阴影里，肩头淬毒的箭伤带来的剧痛如同毒蛇噬咬，但更让她痛彻心扉的是眼前这场由至亲导演的、无法阻止的毁灭！她看着城墙上不断倒下的、曾经鲜活的面孔，无论汉苗，都化为冰冷的尸体；看着父亲渊离在后方高坡上，如同欣赏祭礼般冷漠地高举着那口搏动着不祥幽光的蛊鼎，仿佛在品味着战场上空弥漫的浓烈血腥与绝望哀嚎！无边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毒液，彻底浸透了她的心脏。峒川城……守不住了！父亲……终究要将这滔天血海，变成他所谓“神话”的基石了吗？

就在这千钧一发、城门即将洞开、城墙防线彻底崩溃的毁灭边缘！

“呜——呜——呜——！！！”

一阵截然不同的、如同金铁交鸣、带着穿云裂石之威的雄浑号角声，猛地从峒川城西侧那如同巨兽獠牙般的山谷方向，轰然炸响！这号角声是如此嘹亮、如此肃杀，带着横扫千军的无匹气势，瞬间压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喊杀、惨叫和撞击声，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开了峒川城上空绝望的阴霾！

紧接着，大地开始剧烈震颤！如同地脉翻身！

轰隆隆隆——！

轰隆隆隆——！

沉闷、整齐、如同远古巨兽奔腾的沉重马蹄声，由远及近，如同滚雷碾过大地！只见西侧山谷那狭窄的出口处，烟尘如同狂暴的龙卷冲天而起！一面巨大的、玄黑色的、绣着狰狞咆哮下山猛虎的军旗，率先撕开烟尘的帷幕，在凛冽的晨风中猎猎狂舞！那猛虎仿佛活了过来，虎目如电，择人而噬！

“虎——威！！！”

“虎——威！！！”

“虎——威！！！”

震耳欲聋、整齐划一、如同山呼海啸般的战吼声紧随而至！声浪所及，战场上的厮杀都为之一滞！伴随着这足以撼动山岳的战吼，一支装备精良、杀气冲霄的钢铁之师，如同决堤的洪流，从山谷中汹涌而出！

为首一员大将，身披玄铁打造、泛着幽冷寒光的重型鱼鳞甲，胯下一匹通体漆黑、神骏异常、四蹄翻腾如墨云的高头大马！他面容刚毅如刀削斧凿，眼神锐利如翱翔九天的苍鹰，手中一柄丈八镔铁点钢长槊，槊锋寒芒吞吐，正是大雍南疆柱石——虎威将军岳擎苍！他身后，是数千名盔明甲亮、刀枪如林、散发着百战精锐煞气的步卒！队列森严，盾牌如墙，长矛如林，踏着撼动大地的整齐步伐，如同移动的钢铁长城！更令人心悸的是步卒方阵两翼，各有数百名身披轻便锁甲、手持强弓劲弩、眼神冰冷如鹰隼的神机营精锐弓弩手！以及一支人数虽仅百余、却人马俱披厚重玄甲、只露出冰冷目光、如同钢铁堡垒般的铁甲重骑！那重骑沉默如山，但散发出的毁灭气息，却比千军万马更加恐怖！

“援军！是岳将军的虎威军！”

“苍天有眼！峒川有救了！”

“弟兄们！援兵到了！杀光蛮子！报仇雪恨！”

城墙上，原本已经濒临绝望、摇摇欲坠的守军，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生命力！瞬间爆发出震天的、带着哭腔的狂喜欢呼和复仇的怒吼！濒死的士气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

岳擎苍冰冷如铁的目光瞬间扫过混乱血腥的战场，如同最精准的沙盘推演，瞬息间洞悉全局！他手中那柄沉重的镔铁长槊，如同死神的权杖，猛地向前方一点，声如洪钟巨吕，响彻云霄：

“神机营！目标！城门撞木之蛮！三轮急速射！放！”

“诺——！！！”

一声整齐划一、如同金铁交鸣的应诺！神机营弓弩手动作迅捷如电，瞬间列成三段击阵型！强弓劲弩在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中满月般张开！冰冷的精钢箭簇在幽暗的天光下，闪烁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寒芒！

嗡——！！！

第一轮箭雨，如同骤然降临的死亡风暴！密集的黑色箭矢遮蔽了本就昏暗的天空，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精准无比地覆盖了城门下方那片正在疯狂撞击的死亡区域！

噗嗤！噗嗤！噗嗤！噗嗤……！

箭矢贯穿血肉的闷响连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死亡乐章！正全力撞击、肌肉贲张的苗侗力士们猝不及防，如同被镰刀扫过的麦秆，瞬间被射成了血肉模糊的筛子！凄厉的惨嚎戛然而止，沉重的撞木轰然砸落在地，溅起一片泥泞血污！城门处那致命的、如同死神心跳般的撞击声，瞬间停息！

“第二轮！目标！云梯攀爬之敌！放！”

“第三轮！目标！敌军后阵祭司！放！”

又是两轮如同死神点名般的箭雨，带着冷酷的精准倾泻而下！攀爬在云梯上、如同蚂蚁般的苗侗战士如同被无形巨手拍落，惨叫着纷纷坠落！后阵那些正跳着诡异舞蹈、念诵恶毒咒语的祭司们，瞬间被密集的箭矢射得如同破败的草人，咒语戛然而止！苗侗大军那狂暴如潮的攻势，如同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腰眼，瞬间陷入混乱和迟滞！

“步卒！锋矢阵！向前！接应城门！碾碎蛮兵！”岳擎苍长槊再指！

“虎——威！！！”

数千精锐步卒爆发出撼天动地的怒吼！巨大的盾墙轰然并拢，森冷的长枪如林般探出！组成一个巨大无朋、无坚不摧的钢铁锋矢，踏着令大地颤抖的整齐步伐，如同一台开足马力的血肉磨盘，向着苗侗大军因混乱而暴露的侧翼，带着碾碎一切的意志，狠狠碾压过去！

“玄甲重骑！随本将——凿穿敌阵！斩将夺旗！”岳擎苍猛地一夹马腹，胯下黑色神骏人立而起，发出一声穿金裂石的嘶鸣！他手中长槊平举，槊尖直指苗侗大军后方那处高坡——蛊王渊离所在！

“诺——！！！”

百余名铁甲重骑齐声应诺，声音沉闷如雷！人马俱披的沉重玄甲相互碰撞，发出铿锵的死亡之音！这支沉默的钢铁洪流，在岳擎苍的率领下，并未冲击正面，而是划出一道致命的弧线，如同烧红的烙铁，直插苗侗大军因步卒推进而更加混乱薄弱的侧后方！目标，直指渊离！

轰隆隆隆——！！！

重甲骑兵发起了冲锋！沉重的马蹄践踏着泥泞血污的大地，如同密集的战鼓擂响！冰冷的玄甲在幽暗的光线下反射着死亡的光泽！平举的长槊组成一片移动的钢铁荆棘林！挡在他们冲锋路线前的苗侗战士，无论是悍勇的勇士还是狂热的信徒，在这绝对的力量与速度面前，都如同脆弱的枯草！瞬间被狂暴地撞飞、践踏、碾碎！沉重的马蹄踏过之处，只留下扭曲的残肢断臂和喷溅的血肉泥泞！一道触目惊心的、由纯粹毁灭开辟的血肉通道，瞬间在混乱的战场上被硬生生撕开！直扑渊离所在的高坡！

战场形势，瞬间天翻地覆！

城墙上，穆之看着如同神兵天降、以雷霆万钧之势横扫战场的岳擎苍大军，那一直紧绷如弓弦的脸上，终于掠过一丝如释重负的波动，但眼神却更加锐利！他立刻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战机，厉声喝道：“东野轩！肃清残敌！打开城门！接应岳将军，内外夹击！决胜负，在此一举！”

“得令！！！”东野轩发出一声震天怒吼，如同回光返照的猛虎，带着身边最后还能站立的士兵，向城墙上残存的敌人发起了凶猛绝伦的反扑！

红玉站在渊离身侧稍后的位置，猩红如血的长裙在因大军冲锋而更加混乱的气流中狂舞。她那双妩媚妖娆的丹凤眼，始终如同最冷静的毒蛇，冷静地观察着整个战局的每一丝变化。当看到岳擎苍的虎威军如同摧枯拉朽般出现，瞬间瓦解了己方如虹的攻势，那支恐怖的玄甲重骑更是如同烧红的尖刀直插本阵核心时，她的眼中非但没有丝毫惊慌失措，反而掠过一丝极其复杂、深邃难明的光芒。

那光芒中，有对局势瞬间失控、计划受挫的凝重与担忧，有对蛊王接下来可能采取行动的深深忌惮，但若有人能看透那层妩媚的伪装，便能捕捉到，在那复杂情绪的最深处，似乎还隐藏着一丝……如释重负般的、极其隐晦的轻松？仿佛压在心头那沉甸甸的、名为“峒川城破”的巨石，随着这支铁军的到来，终于被挪开了一角？她的目光，如同受惊的飞鸟，飞快地、不着痕迹地扫过岌岌可危的城楼方向，似乎在急切地确认着某个身影的安危。随即，又如同惊弓之鸟般迅速垂下眼帘，长长的、沾染了战场烟尘的睫毛，如同厚重的幕布，瞬间掩盖了所有翻涌的情绪。只是那一直紧抿的、如同涂了鲜血般的红唇，似乎在这一刻，极其细微地松弛了一瞬，连带着那因高度紧张而紧绷的、优美的肩线，也似乎微不可察地……向下沉落了一丝？但这细微到极点的变化，如同投入惊涛骇浪中的一粒微尘，在混乱血腥、生死一瞬的战场上，转瞬即逝，无人能察。

蛊王渊离依旧如同亘古的魔神雕像，矗立在狂风呼啸的高坡之上。他手中那口幽紫蛊鼎，此刻光芒暴涨到了极致！鼎身剧烈震颤，缝隙中透出的幽紫色光芒如同沸腾的**岩浆，疯狂地搏动、扭曲、膨胀！仿佛里面囚禁的恐怖存在，因战场上陡然加剧的、如同盛宴般的浓烈死亡气息而彻底兴奋、躁动起来！那惨白无面的骨质面具，在妖异幽紫光芒的映照下，反射出非人的、令人灵魂冻结的冰冷光泽！面具眼孔中两点幽绿的磷火，如同锁定猎物的毒蛇之瞳，死死钉在如同钢铁洪流般冲杀而来的岳擎苍和他身后的玄甲重骑之上！

面对这足以扭转乾坤的致命威胁，渊离非但没有丝毫慌乱，反而缓缓抬起了那只枯瘦如同鬼爪般的手掌，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诡异姿态，轻轻抚摸着那口剧烈震颤、仿佛随时要破鼎而出吞噬天地的蛊鼎。一个冰冷、沙哑、如同万年玄冰摩擦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响彻在高坡附近每一个落神谷核心人物的耳畔，也仿佛直接烙印在渊彩的灵魂深处：

“鬼母……看来，你的第一场盛宴……要提前开席了……”

那声音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