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谋冢 第26章 梦蝶引·染血祭坛

惨白的月光如同亿万根冰冷的银针，无情地刺穿弥漫在祭坛上空的混乱与绝望。奔逃者的尖叫、践踏的闷响、伤者的呻吟，以及能量爆炸后残留的、带着焦糊与血腥的呛人气息，混合成地狱的乐章。在这混乱的中央，祭坛之上，冰冷主宰的意志已彻底点燃。

阿尔忒弥斯动了。

当她的身形如同撕裂空间的银色幻影消失在原地的刹那，被其冰冷意志死死钉在门边的老神父，浑浊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破碎、如同窒息般的“嗬”声。

死亡，不是未来时，而是现在进行时！

没有使用那些潜藏在灵魂深处的、令人心悸的兵刃。纯粹的、原始的、以这具“污秽容器”所能爆发出的极限速度与杀戮本能，就是她此刻唯一的武器。

几乎在尖锐的音爆声响彻众人耳膜的瞬间，惨白月光下的那道银影已出现在老神父身前！没有多余的动作，她的左手如同精准的毒蛇探出，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五指张开，冰冷而迅猛地抓向老神父干枯的脸庞！

“不——！” 卡莱布惊骇欲绝的嘶吼被淹没在爆裂声中。

时间仿佛凝滞了一瞬。

那只属于“露西”、原本应执画笔或琴弦的纤纤玉手，此刻覆盖着惨白色的月华，如同钢铁利爪。指尖深深嵌入老神父松弛的面皮之中！噗嗤！温热的鲜血和浑浊的体液瞬间从指缝迸溅而出，将阿尔忒弥斯的手和那华贵礼服的前襟染上刺目的猩红。

但这不是终结，只是折磨的开始。阿尔忒弥斯冰冷的银瞳中没有一丝波动，只有如同解剖标本般的审视与纯粹的憎恨。抓住头颅的左手猛地向下一摁！

喀啦！

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清晰响起！老神父的双膝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黑曜石门槛上，膝盖骨粉碎！他甚至来不及发出完整的惨叫，只有破碎的、如同拉风箱般的呜咽从他血肉模糊的脸孔下挤出。

紧接着，阿尔忒弥斯的右手动了。并非随意格挡或攻击，而是如同宿命般精准地探向老神父因剧痛而本能紧握的手中——那柄在祭坛仪式中曾欲给予她永恒束缚的“月影匕”！冰冷的异金属触感传递到她的掌心。

她握着月影匕，动作流畅而残酷，将匕身翻转，让那吸收月光、此刻闪烁着阴冷幽芒的浑浊宝珠，死死贴在了老神父因恐惧和剧痛而完全扭曲的额头上。

嗡——！

月影匕仿佛活了过来，发出低沉的、充满贪婪的嗡鸣！

“恐惧……背叛……囚笼……” 冰冷的、毫无感情的低语从阿尔忒弥斯口中发出，如同来自九幽之下。她的银瞳深处，幽光流转。月影匕不仅仅是一件器物，它曾是他施加灵魂枷锁的媒介！此刻，阿尔忒弥斯以其为桥梁，直接撕裂了老神父濒临崩溃的精神防线！

无数破碎、黑暗、混杂着浓烈恐惧和负罪感的记忆碎片，如同肮脏的洪流，倒灌进阿尔忒弥斯的意志！

* 昏暗的地牢：潮湿的墙壁滴着水，锁链拖曳在石砖上的冰冷摩擦声……画面一闪，一双在微弱光线下充满了绝望、愤怒、却又如星火般不屈的银眸！是她！（阿尔忒弥斯认出那是“自己”过去的残影！）

* 卡莱布的密令：在布满卷宗的隐秘房间里，卡莱布（更年轻，眼神更显狡诈）对着老神父低声咆哮：“……必须加固！她太危险！力量必须剥离、封印！为了家族永恒的荣光！这具‘容器’（指向一张模糊的婴儿画像，银发）……必须是最好的！”

* 恶毒的箴言：老神父枯槁的手指颤巍巍地在一本布满血迹、用古老文字书写的禁忌卷轴上划过，指向一行扭曲的字符——那正是束缚本源意志、将残魂彻底钉死在容器中、化为力量源核的核心咒言！他的眼中，闪烁着对力量本身的贪婪与恐惧交织的光芒。

* 容器的真相：婴儿啼哭声，数个躺在冰冷石床上的幼小躯体，额头铭刻着细微的荆棘银月符文，多数已失去生机……最终，只有那个有着近乎银白淡金发色的女婴（露西）存活下来，额头的符文发出微光，被卡莱布冰冷地注视着——“合适的‘容器’终于完成了。”

这些肮脏的秘密如同肮脏的粘液，只加深了阿尔忒弥斯核心那亘古不变的憎恨！

“蝼蚁……也敢……亵渎！” 她冰冷的低语如同审判。

握在阿尔忒弥斯右手的月影匕，沾满了老神父的鲜血和浑浊的体液，在惨白月光下闪烁着诡异幽光的刃尖，毫不犹豫地、带着执行最终判决的冷酷和象征性的复仇快意，狠狠刺入了老神父的心脏！

噗嗤！比之前更加沉闷的利刃入肉声。老神父的身体如同被瞬间抽空所有力气般猛烈一弹，随即彻底瘫软下去。只有他那双彻底失去生气的浑浊眼睛，还残留着被深渊凝视过的极致恐惧。

阿尔忒弥斯松开手，任由那承载着秘密的肮脏躯体如同破麻袋般滑落在冰冷的地面。她沾满血污的左手随意地拂过自己的银白色发梢，像是在拂去一丝微不足道的尘埃。但当她冰冷的银瞳扫向混乱的祭坛，那里面燃烧的冰冷杀意，如同寒潮般瞬间冻结了每一个幸存者的心脏。

“杀了她！！” 卡莱布终于从卡在喉头的恐惧和愤怒中爆发，声音嘶哑破裂，如同受伤的野兽，“用‘禁器’！！所有人！不惜一切！阻止这个怪物！把她重新封印！！！”

数十名回过神的家族精锐护卫，以及几名在恐惧中勉强支起身体的贵族（拥有一定的家传武技），在卡莱布疯狂的嘶吼和家族存亡的压力下，暂时压下了血脉深处的恐惧烙印。他们怒吼着，挥舞着利剑长矛，如同被激怒的蜂群，从四面八方扑向祭坛上那个沾血的身影！

然而，迎接他们的，是鬼魅般的幻影和纯粹的死神收割！

阿尔忒弥斯甚至没有看那些从背后刺来的长矛。她的身影只是极其细微地向侧面一晃，仿佛月光在她身上发生了扭曲折射。嗤嗤几声，长矛刺穿的仅仅是月光幻化的残影！真正的她已经出现在一名护卫的身侧。没有多余动作，沾血的左手如同迅疾抽打而出的铁鞭，狠狠扫过他的咽喉！

喀嚓！喉骨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那护卫眼球暴凸，鲜血从鼻腔和破碎的喉管中喷涌而出，瞬间软倒。

同时，她的右脚看似随意地在地面一踏，一块被刚才爆炸震飞的、边缘锋利如刃的祭坛碎石片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化作一道致命的灰白色流光，噗噗两声，精准地洞穿了另一侧两名正举剑刺来的贵族的眉心！留下两个血肉模糊的小孔！

一名护卫的剑裹挟着绝望的锋芒劈向她的头顶！阿尔忒弥斯只是微微偏头，右臂以一种非人的角度后发先至，精准地扣住了对方握剑的手腕！指骨碎裂的刺响与护卫的惨叫混杂！那柄被夺下的长剑在她手中嗡鸣旋转，划出一道死亡的圆弧！剑光过处，人头冲天而起！

杀！杀！杀！

她的动作没有丝毫多余的花哨，每一击都精准地落在致命之处——咽喉、心脏、头颅、脊椎！每一次闪避都如同提前预知，在刀锋剑芒临身的瞬间才作出匪夷所思的偏转。武器？她随手夺过便用，残片、石块甚至断裂的肢体，在她冰冷的意志驱动下都成为了高效的杀伐利器！月光流淌在她染血的月白礼服上，那冰冷的银辉不仅没有减弱她的威势，反而如同为她披上了一层流动的死亡光辉。她的力量，在这无情的杀戮和对月光的汲取中，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壮大！那些看似必中的攻击在她身上留下的细微划痕，在月光下如同错觉般迅速愈合！

祭坛之上，瞬间化作了真正的地狱屠宰场。猩红的血液如同泼墨，肆意地溅洒在冰冷的巨石祭坛、残破的银月图腾、碎裂的名贵装饰之上。断肢残骸混合着破碎的内脏四处散落，浓重的血腥味浓稠得化不开，几乎令人窒息。护卫绝望的怒吼、濒死的惨嚎、贵族崩溃的哭泣、骨骼肌肉撕裂的可怕声响，构成了这地狱乐章最刺耳的章节。

然而，就在阿尔忒弥斯反手将一柄夺来的长剑从一名贵族后心拔出，带起一蓬滚烫鲜血时——

她的身体，微不可察地僵硬了那么一刹那。

仿佛有千分之一秒，那冰封万载的银瞳深处，被绝对的黑暗和血腥冲击出了一个微小的裂隙。那空洞的冰冷被一丝源自灵魂的、纯粹的、毫无遮掩的惊惧和无法承受的剧烈悲恸取代！那不属于阿尔忒弥斯！那是露西！那个被作为“容器”孕育、被迫承受所有、此刻被血腥地狱刺激得灵魂几乎碎裂的贵族少女的残响！

露西的意识仿佛在尸山血海中猛地抬头，看到了自己沾满温热血浆的双手，看到了周围炼狱般的景象，发出了无声的、来自灵魂最深处的尖叫和哀嚎：“不……不要……住手啊！！！”

但这挣扎和哀嚎，在阿尔忒弥斯那如浩瀚深渊般的冰冷意志面前，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仅仅只是一个表情的瞬间凝滞，一抹几乎无法捕捉的痛苦在她眉尖一闪而过！下一秒，冰冷厚重的冰层已经以更无可匹敌的姿态再次冻结、加固！

“愚蠢……杂质……” 阿尔忒弥斯冰冷的低语带着一丝厌烦，甚至对自己这具容器中残留的微弱意识都充满了轻蔑。那丝因露西而起的波动，瞬间被更纯粹的毁灭意志取代，如同潮水抹平沙滩上微不足道的痕迹。

祭坛周围的攻击，不知何时，已完全停止。

不是战斗结束，而是剩余的所有人——卡莱布、那些残存的护卫和贵族们——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慑得失去了上前一步的勇气。那个在尸体堆叠、血流成河的祭坛中央卓然而立的身影，宛如从尸山血海中诞生的月光杀神！她沾血的月白礼服和银发在月光下流淌着妖异的光泽，眼神扫过之处，所有人都感觉自己咽喉发紧、灵魂冻结。恐惧如同实质的冰刺，深深扎入骨髓，碾碎了一切战斗的意念。护卫们的武器“哐当”落地，有人甚至裤裆已湿，绝望地瘫软在地。塞巴斯蒂安早已不知躲到了哪里，伊莎贝拉缩在墙角颤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阿尔忒弥斯缓缓转动视线，银瞳冷漠地扫过这片狼藉的死亡猎场，如同王者在巡视自己的战利品。那眼神冰冷而高效，如同在评估着一群待宰羔羊的品质。

最终，她的目光越过被鲜血浸泡、倒映着惨白月光的、被污染的祭坛本身，越过被恐惧笼罩、无人再敢靠近的幸存者，落在了那灯火通明、象征着银月家族无上权威与无数黑暗秘密的古堡主体——月陨堡之上。

如同踩在最柔软的绒毯，阿尔忒弥斯踏着脚下的断臂残肢和未冷的尸骸，缓步走到祭坛边缘最高的一块巨石上，立于尸堆之巅。

惨白的月光，将她的身影拉得无比修长而孤高。银发染着暗红，礼服浸透血迹，在月光下既圣洁又污秽，如同绽放于骸骨之上的罪恶之花。

她微微仰起头，看向那座堡垒，那双冰冷的银瞳，如同洞穿了厚重墙壁，锁定了每一个藏匿在其中的、流淌着肮脏银月血脉的灵魂。

一声低沉、沙哑、如同无数冰棱在幽冥寒潭中碰撞的低语，穿透粘稠的血腥空气，清晰无比地回荡在每一个幸存者战栗的耳畔：

“狩猎……”

空气骤然变得更加冰冷、死寂。

“……现在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