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谋冢 第72章 流影乱·千面惊现

前院的战局已臻白热化！

阿尔忒弥斯与影锥的身影化作了两团模糊的光影，一银一灰，在破碎的庭院、燃烧的断壁残垣间疯狂碰撞、分离、再碰撞！银色的剑光如同月华倾泻，带着斩断一切的凛冽罡风；幽暗的刺影则如跗骨之蛆，无声无息却歹毒致命，每一次交击都迸发出刺目的火星和令人心悸的能量涟漪。

“叮叮叮叮——！”

密集如骤雨般的金铁交鸣声几乎连成一片，狂暴的劲气将地面犁出道道深痕，碎石如同子弹般四射飞溅！靠近战圈的影密卫和流寇早已惊恐地退开十丈之外，稍有不慎被卷入，非死即残！衙役们更是只能远远放箭，心神完全被这场超越他们理解的巅峰对决所震慑。

阿尔忒弥斯剑势如虹，秋水剑在她手中仿佛活了过来，招式大开大阖却又妙到毫巅，每一剑都蕴含着磅礴浩瀚的力量，逼迫着影锥不断闪避格挡。她的毒免之体让她无惧影刺上那诡异的侵蚀性阴毒劲力，这是她最大的依仗！然而，影锥的身法实在太过诡异，如同真正的影子，总能以不可思议的角度避开致命杀招，那柄幽蓝的影刺更是刁钻狠辣，专攻她剑势转换间的细微破绽和周身要害，让她始终无法将其彻底压制。

久攻不下，阿尔忒弥斯银眸中寒芒一闪！她故意卖了一个破绽，剑势回收稍缓。影锥果然如毒蛇般敏锐，幽蓝的影刺带着刺耳的尖啸，如同闪电般直刺她持剑手腕的脉门！这一刺，快、准、狠，时机把握妙到毫巅，正是她旧力刚去、新力未生之际！

然而，就在影刺即将触及皮肤的刹那——

阿尔忒弥斯手腕以一个违反人体极限的角度猛地一翻！秋水剑并非格挡，而是化作一道贴着手臂逆旋而上的银色弧光！剑锋紧贴着刺来的影刺，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火星四溅！同时，她足尖一点，身体如同陀螺般旋转，借着旋转之力，那道贴臂而上的银色弧光骤然加速、变向！

“嗤啦——！”

一声布帛撕裂的轻响！

剑光如电，精准无比地掠过了影锥面具与脖颈连接处的边缘！

影锥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在剑锋及体的瞬间已全力后仰闪避，但阿尔忒弥斯这蓄谋已久的变招实在太过刁钻迅猛！

半张薄如蝉翼、边缘带着血丝的人皮面具，被锋利的剑尖挑飞，打着旋儿飘落在满是尘土和血迹的地面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刹那。

影锥（或者说，面具下的那人）的动作猛地僵住。他维持着后仰闪避的姿势，暴露在火光下的，是半张脸——一张与那身阴冷死寂气息截然不同的脸！

这半张脸看上去约莫四五十岁，皮肤保养得极好，白皙光洁，甚至带着一种儒雅的书卷气。鼻梁高挺，下颌线条清晰，依稀可见年轻时的俊朗风姿。然而，与这儒雅形成恐怖反差的，是他眼中那凝固的、如同万载寒冰般的阴鸷与杀意！那眼神，深邃得如同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洞，充满了岁月沉淀下来的冷酷与漠然。

阿尔忒弥斯银眸微眯，这半张脸对她而言是陌生的。但对方眼中那瞬间爆发的、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惊怒与杀意，让她明白，揭开这层面具，似乎触碰到了对方绝不能示人的隐秘！

“啊——！！！”

就在这时，一直紧张关注着战局、护在后堂门口的慕婉儿，突然发出了一声短促而尖锐的惊呼！她的眼睛死死盯着影锥暴露的那半张儒雅面孔，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剧烈收缩，仿佛看到了什么绝不可能出现的事物！

“顾…顾朝夕？！”慕婉儿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几乎破了音，“你是…千面书生顾朝夕？！四十年前的四大宗师之一？！”

“千面书生…顾朝夕？！”

这个名字如同九天惊雷，在死寂的前院轰然炸响！

不仅阿尔忒弥斯心神剧震，就连远处那些影密卫精锐，眼中都流露出无法掩饰的骇然！四十年前的四大宗师（一花一佛一道一生）！那是如同神话传说般的存在！早已被世人认为退隐甚至陨落的传奇人物，竟然…竟然化身为影密卫最神秘的杀手“影锥”，出现在这小小的连化城？！

影锥（顾朝夕）的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暴露的半张脸上，那儒雅的表象瞬间被一种扭曲到极致的狰狞所取代！眼中那深沉的阴鸷化作了焚尽一切的暴怒与疯狂！仿佛慕婉儿叫破的这个名字，比阿尔忒弥斯刺伤他更让他难以忍受！

“小辈…找死！” 顾朝夕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那种冰冷的平静，变得沙哑、尖利，充满了歇斯底里的杀意！他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利箭，瞬间锁定了慕婉儿！那恐怖的杀意，让慕婉儿如坠冰窟，浑身血液都仿佛冻结！

然而，就在顾朝夕心神因身份暴露而出现剧烈波动、杀意转向慕婉儿的这电光石火之间——

阿尔忒弥斯动了！

她等待的，就是这一刻！

“秋水”剑发出一声清越的龙吟！阿尔忒弥斯体内浩瀚如海的真力再无保留，尽数灌注于剑身！她整个人仿佛与剑融为一体，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银色惊鸿！

“月陨·天倾！”

不再是试探，不再是缠斗！这是阿尔忒弥斯踏入大宗师之境后，凝聚毕生武道意志与修为的绝杀之剑！剑光所指，空间仿佛都为之扭曲、塌陷！一股沛然莫御、仿佛要撕裂苍穹、陨落星辰的恐怖剑意，瞬间笼罩了整个知府衙门！

目标——心神失守的顾朝夕！

顾朝夕脸色剧变！那半张儒雅的脸庞瞬间扭曲！他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这股剑意之磅礴、之纯粹、之决绝，远超他的预估！这绝非普通的大宗师！仓促之间，他再也顾不得慕婉儿，全身灰衣鼓荡，那柄幽蓝的影刺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深邃乌光，如同一个吞噬光线的黑洞，迎向那道毁天灭地的银色惊鸿！同时，他脚下阴影疯狂蠕动，身形急退，试图卸力！

“轰——！！！！！”

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恐怖巨响在连化城上空炸开！

银色的剑光与幽暗的影刺黑洞猛烈碰撞！

刺目的光芒瞬间吞噬了一切！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如同海啸般向四面八方狂涌！知府衙门残存的前院墙壁如同纸糊般轰然倒塌！离得稍近的流寇和影密卫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惨叫着吐血倒飞出去！连后堂的屋顶瓦片都被掀飞大片！

光芒散尽。

烟尘弥漫。

废墟的中心，两道身影相隔数丈，静静伫立。

阿尔忒弥斯银发飞扬，脸色微微有些苍白，持剑的右手虎口崩裂，渗出丝丝血迹，显然刚才那惊天一剑对她消耗巨大。但她身姿依旧挺拔如松，银眸锐利如初，死死锁定着对手。

顾朝夕（影锥）的状态则要狼狈得多。他脸上的面具早已在冲击中粉碎，露出了完整的真容——一张儒雅中透着阴鸷、保养得宜却因暴怒而扭曲的中年人面孔。他手中的影刺尖端，那点幽蓝的寒芒黯淡了许多。最触目惊心的是，他左肩至胸口的位置，灰衣被撕裂，一道深可见骨的剑痕斜斜划过，皮肉翻卷，却没有多少鲜血流出，伤口边缘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银灰色，仿佛被月光冻结！

他死死盯着阿尔忒弥斯，眼神中的惊怒、忌惮、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骇然交织在一起。刚才那一剑，若非他退得快，卸掉了部分力道，又以数十年精纯无比的阴柔功力硬抗，恐怕就不止是皮外伤了！

“好…好一个后辈！”顾朝夕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充满了怨毒，“这一剑…够狠！够绝！想不到老夫退隐四十年，江湖竟出了你这等人物！”

他缓缓抬起未受伤的右手，抹去嘴角一丝溢出的黑血（内腑被剑气震荡），眼神变得更加幽深：“可惜…你终究是新晋大宗师！底蕴，还差了些！今日，老夫便让你见识见识，何为真正的‘千面’！”

话音未落，顾朝夕身上的气息陡然一变！那股阴冷死寂的“影锥”气息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浩瀚、磅礴、仿佛能包容天地万物的中正平和之气！他脸上的阴鸷瞬间消散，眼神变得深邃如星空，嘴角甚至挂起一丝悲天悯人般的微笑！整个人的气质，在刹那间从一个阴冷的杀手，变成了一个饱读诗书、胸怀天下的儒雅宗师！

千面书生！名不虚传！一息之间，气质判若两人！

“道法自然…”顾朝夕口中轻吟，右手并指如剑，指尖萦绕着一层温润如玉、却蕴含着恐怖力量波动的白光！那光芒，充满了堂皇正大的意境，与之前的阴毒诡谲截然相反！

阿尔忒弥斯瞳孔微缩！她能感觉到，对方切换的不仅是气质，连功法的属性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种瞬间转换武道真意的手段，简直闻所未闻！这，就是四十年前便屹立于武道绝巅的老牌大宗师的底蕴吗？

知府衙门的废墟之上，烟尘未散。新晋大宗师阿尔忒弥斯，与四十年前便已名震天下的千面书生顾朝夕，四目相对。一人剑气未消，银眸如冰；一人指绽白芒，气质如仙。

气氛，压抑到了极致，仿佛连燃烧的火焰都为之凝固。

下一击，必将石破天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