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谋冢 第66章 流影乱·血染生机

“噗通！噗通！”

重物挪动的闷响和刻意压低的呼喝声，如同死神的丧钟，在狭窄鼠道的入口处炸开！影密卫的追兵，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终究还是循着子鼠断断续续滴落的血迹，锁定了这处隐蔽的入口！

“血迹！到这里没了！”

“…肯定在这附近！仔细搜！那个洞！把桶搬开！”

脚步声混杂着兵刃拖地的刮擦声，越来越近，死亡的阴影瞬间扼住了狭窄鼠道内每一个人的咽喉！

“走！”阿尔忒弥斯的声音如同冰刃划破凝滞的空气，没有丝毫犹豫。她一把背起依旧昏迷的孤穆之，冰冷的银眸扫过入口方向，杀意如同实质般弥漫开，却又强行压下——在这里与追兵硬拼，狭窄的空间对背负孤穆之的她极为不利，且会彻底暴露位置！

慕婉儿咬紧下唇，用尽全身力气将几乎虚脱的东野轩架起。东野轩仅剩的左手死死抠住湿滑的土壁，试图借力，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却硬是没发出一声呻吟。

子鼠靠在土壁上，身体因剧毒和恐惧而剧烈颤抖，涣散的眼中只剩下绝望的灰暗。

“扶他！”阿尔忒弥斯对慕婉儿低喝，语气不容置疑。子鼠是找到“七心海棠”的关键线索，绝不能现在就死！

慕婉儿没有丝毫犹豫，松开东野轩，扑到子鼠身边，用瘦弱的肩膀扛起他沉重的、几乎失去意识的身体。子鼠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东野轩，跟上！”阿尔忒弥斯低吼一声，不再看入口，背着孤穆之，身形化作一道模糊的银影，朝着鼠道深处无尽的黑暗疾掠而去！速度之快，几乎在潮湿的土壁上带起一阵微风！慕婉儿扛着子鼠，踉跄着紧随其后。东野轩咬碎钢牙，凭借着军人的意志力，用左手和身体贴着土壁，几乎是半爬半滚地向前挪动！

“找到了！洞口在这！进去！” 身后传来追兵兴奋而残忍的嘶吼！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涌入狭窄的通道！火把的光芒开始摇曳着投射进来，将污浊的土壁映照得影影绰绰，如同鬼域！

“快！他们跑不远！” “小心暗算！那白发女人是绝顶高手！”

追兵的呼喝声和脚步声如同跗骨之蛆，紧紧咬在身后！距离在飞快地拉近！

尽管背负一人，阿尔忒弥斯的速度依旧远超常人。她银眸中寒光流转，大宗师的感知如同无形的触须，在黑暗中精确地勾勒出坑洼的地面、湿滑的土壁以及每一个岔路的轮廓。她选择了一条向下倾斜、更加湿滑难行、气味也更为恶臭的支路！试图利用复杂的地形甩开追兵。

然而，追兵显然有备而来！他们点燃了更多的火把，甚至有人放出了两条体型不大、但嗅觉异常灵敏的追踪犬！

“汪汪汪！” 犬吠声在密闭的通道内回荡，刺耳而催命！

“这边！狗有反应了！” 追兵的声音带着残忍的兴奋。

距离越来越近！火把的光芒已经能隐隐照到跑在最后的东野轩摇晃的身影！

“大人…你们快走…别管我！”东野轩喘着粗气，声音嘶哑绝望。他知道自己已是累赘。

“闭嘴！”阿尔忒弥斯头也不回，声音冰冷如铁。她猛地停下脚步，动作快得如同鬼魅，瞬间将背上的孤穆之塞给惊愕的慕婉儿：“带他们走！前面第三个岔口左转！别回头！”

“阿尔忒弥斯！”慕婉儿惊呼。

没有解释！阿尔忒弥斯转身，面对着汹涌而来的火光和追兵！银发在火把摇曳的光线下无风自动，“秋水”软剑在她手中并未爆发出多么炫目的光芒，反而内敛至极，只有剑尖一点寒星，吞吐不定，散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杀意！她孤身一人，如同扼守地狱之门的修罗，挡在了狭窄通道的正中央！大宗师的气场瞬间弥散开来，狭窄的空间仿佛凝固，连火把的火焰都为之一滞！

“杀！”追兵虽然被那无形的压力震慑得心头一寒，但在严酷的军令下，依旧狂吼着扑了上来！当先三人，皆是好手，刀剑并举，角度刁钻，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封死了阿尔忒弥斯所有闪避空间！

阿尔忒弥斯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快到极致的残影！她的身形仿佛融入了黑暗，又在下一刻出现在刀光剑影的缝隙之中！“秋水”剑不再是匹练，而是化作了在绝对掌控下、精准到毫厘的死亡之线！

“嗤！嗤！嗤！”

三声轻响，如同风吹过薄纸。冲在最前面的三人身形猛地僵住，咽喉处、心口要害同时浮现出一道极细的红线，随即血箭狂喷！他们的眼神瞬间凝固，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的软泥般栽倒在地！滚烫的鲜血喷溅在泥泞的地面和冰冷的土壁上。

这近乎瞬杀的恐怖一幕，让后面汹涌的追兵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冰墙！脚步硬生生钉在原地，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那白发女人不是高手，是怪物！

“放箭！用破罡箭！射死她！”一个头目模样的人嘶声尖叫，声音都变了调！

狭窄的通道，弓箭的威力被放大到极致！数支造型奇特、箭头闪烁着幽蓝光泽、明显淬有剧毒且专破护体真气的弩箭，带着凄厉刺耳的破空声，撕裂空气，攒射向阿尔忒弥斯！箭头所过之处，空气仿佛都被撕裂扭曲！

阿尔忒弥斯银眸微凝！这种特制的破罡毒箭，即使是大宗师也不敢完全无视！她足尖在湿滑的地面轻轻一点，身体如同没有重量的幽灵，以不可思议的、违背常理的轨迹贴着冰冷湿滑的土壁向上方滑去，速度快到在视网膜上留下数道残影！同时，“秋水”剑化作一片肉眼难辨的银色光网，精准无比地格挡在身前！

“叮叮叮叮！” 大部分特制弩箭被蕴含沛然真力的剑网精准磕飞，火星四溅！

然而，一支角度刁钻到极致、几乎是贴着地面射来的破罡毒箭，如同毒蛇般钻过了剑网最下方转瞬即逝的空隙，带着刺耳的尖啸，擦着她的左臂外侧最边缘掠过！

“嗤啦！”

锋利的箭簇撕裂了斗篷和衣袖，在她左臂外侧带起一道浅浅的血痕！一股阴冷、霸道、带着强烈麻痹感的剧毒，瞬间试图顺着伤口侵入！

阿尔忒弥斯闷哼一声，身形落地，眼中寒芒暴涨！她体内的真力如同浩瀚星河般自行运转，瞬间将那入侵的诡异毒素压制、消融于无形（毒免生效）！但那破罡箭携带的冲击力依旧让左臂外侧的肌肉一阵酸麻刺痛，伤口虽浅，却火辣辣地疼。

她剑势丝毫不停！趁着追兵被这惊险一幕震慑、装填弩箭的间隙，她如同鬼魅般再次突入人群！这一次，她不再留手！大宗师的恐怖实力彻底爆发！

剑光不再是线，而是化作了一片无声无息的银色风暴！所过之处，空间仿佛都微微扭曲！没有惨叫，只有骨骼、肌肉、筋腱被瞬间切割、粉碎的沉闷爆响！残肢断臂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绞碎般抛飞！温热的血液如同喷泉般狂涌！狭窄的通道瞬间变成了一个高速运转的、无声的死亡磨盘！影密卫的精锐在她面前，如同麦草般被成片收割！

仅仅两个呼吸间，冲在最前面的十数名精锐追兵连同那两条追踪犬，已然化作一地无法辨认的碎肉！浓稠的血浆几乎淹没了脚踝！刺鼻的血腥味浓烈得令人作呕！

这超越了想象的屠杀，让后面如同潮水般涌上的追兵彻底崩溃了！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他们看着通道中那如同魔神般屹立的银发身影，看着她脚下那片修罗炼狱，脚步再也无法向前迈动一步！连那凶悍的头目，此刻也脸色惨白，牙齿咯咯作响！

阿尔忒弥斯左臂的酸麻刺痛感已经消失（毒素被完全消融），但持续的剧烈战斗和真力爆发，依旧让她气息微微急促。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必须彻底阻断追兵！

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尺子，瞬间扫过通道顶部几根支撑着松软泥土、早已腐朽不堪的粗大木梁的结构节点！

“死！”阿尔忒弥斯发出一声清叱，身体并未旋转，只是手腕一抖，“秋水”剑尖骤然爆发出一点凝练到极致的银芒！一道细如发丝、却蕴含着恐怖切割与震荡之力的剑气，如同瞬移般，精准无比地连续点在那几根木梁最脆弱的连接处！

“咔嚓！咔嚓！咔嚓！”

令人牙酸的断裂声几乎同时响起！

“不好！她要塌方！快退！退啊！”追兵头目发出绝望的嘶吼！

但已经晚了！

轰隆隆——！！！

通道顶部失去关键支撑点，大块大块的湿泥、碎石乃至断裂的木梁如同山崩般倾泻而下！瞬间将狭窄的通道彻底掩埋！凄厉的惨叫和绝望的哀嚎被沉重的泥土和岩石瞬间吞噬！火把的光芒被彻底掐灭！整个鼠道都在剧烈地颤抖、呻吟！

烟尘如同浓雾般弥漫，碎石簌簌落下，一片死寂。

阿尔忒弥斯在塌方的前一刻，身形如同幻影般向后飘退，精准地避开了崩塌的核心区域，甚至连衣角都未被波及。她站在弥漫的烟尘中，银发纤尘不染，只有左臂外侧那道浅浅的血痕和微微急促的呼吸，显示着刚才那短暂却惊心动魄的战斗。那双银眸，穿透烟尘，冰冷地注视着被彻底封死的通道。

追兵…被彻底阻断！代价是她左臂外侧一道无关紧要的擦伤。

她不再停留，身形一晃，如同融入黑暗的流光，朝着慕婉儿他们消失的方向无声追去。通道内只留下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土腥味。

循着微弱的气息和凌乱的痕迹，阿尔忒弥斯很快在第三个岔口左转后的通道深处找到了慕婉儿他们。

慕婉儿正跪在泥水里，脸色惨白，双手死死按在子鼠的胸口。东野轩瘫坐在一旁，靠着土壁，眼神涣散，显然已经到了极限。孤穆之依旧昏迷，被安置在稍微干燥一点的地方。

子鼠躺在地上，身体不再颤抖，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僵直。他胸口的衣襟被撕开，露出一个血肉模糊的伤口——不是刀伤箭伤，而是…一个乌黑的掌印！掌印周围的皮肤呈现出和手腕处一样的恐怖青紫色，并且正在快速蔓延！

“怎么回事？！”阿尔忒弥斯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慕婉儿身边，声音冰冷。

“是…是影密卫的‘蚀心掌’！”慕婉儿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愤怒，“刚才…刚才混乱中，一个追兵…从侧面岔道偷袭！一掌打在了子鼠胸口…毒上加毒！‘血鸩’彻底爆发了！” 她拼命用银针试图封住毒素，但子鼠的生命气息如同风中残烛，正在飞速流逝。

子鼠的眼睛瞪得极大，充满了不甘和刻骨的仇恨，他死死盯着阿尔忒弥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洞风箱般的声音，手指艰难地抬起，指向鼠道更深、更黑暗的某个方向，断断续续地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水…暗河…跟…水流…走…鬼市…在…下游…毒阎罗…面具…‘还魂草’…报…报仇…杀…王…” 最后一个“王”字未能吐出，他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抬起的手臂无力地垂落在冰冷的泥水中。这位被欺骗、被利用、最终死于背叛的影密卫杀手，带着满腔的恨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鼠道内一片死寂，只有压抑的喘息和暗河流淌的微弱水声，从子鼠手指的方向幽幽传来。血染的生机，伴随着死亡的代价，指向了黑暗深处未知的“鬼市”。前路，依旧布满荆棘与杀机。阿尔忒弥斯的目光扫过濒临极限的东野轩、昏迷的孤穆之和悲痛欲绝的慕婉儿，最终落向那暗河水流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