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谋冢 第107章 猎枭十策·三堂会审

京都的血腥气尚未散尽，断壁残垣仍在无声控诉着昨日的疯狂。在临时清理出来、象征最高权力的幕府议事厅内，气氛肃杀沉重，与窗外开始缓慢复苏生机的京都形成鲜明对比。

三堂会审！

审判席上，端坐着三位代表着战后新秩序核心的人物：

丰臣信彦（代表幕府最高司法机关）：这位京都所司代，眼神锐利如鹰，脸上褪去了往日的温和，只剩下冰冷的审视。他是天照大祭惨剧的直接见证者，更是皇权威严受损的切身感受者。

德康枫（代表勤王军与武力）：他端坐如磐石，甲胄未卸，身上的血腥气与硝烟味犹在。看着阶下囚，他眼中燃烧着压抑的怒火和深沉的失望。亲手擒获织田裕二，也让他成为了审判的核心力量。

村上春树（代表幕府老中与秩序）： 作为幕府硕果仅存、德高望重的老中之一，他须发皆白，面容沉静，但眼神深处是历经风浪后的洞悉与决绝。他是旧秩序的维护者，也是新秩序建立的见证者与参与者。

阶下，织田裕二被精钢锁链重重束缚，曾经睥睨天下的阴鸷与狂傲荡然无存，只剩下灰败的脸色和强撑的、摇摇欲坠的脊梁。他拒绝跪下，但沉重的锁链和两侧如狼似虎的武士让他只能以屈辱的姿态站立着。

整个大厅鸦雀无声，所有旁观的官员、将领、幸存者代表都屏息凝神，等待着这场决定京都乃至整个国家命运的审判。

铁证如山！五重绞索！

丰臣信彦缓缓起身，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织田裕二！汝之罪孽，罄竹难书！今日，便在天下人面前，让你死得明白！” 他一挥手，侍从官捧着一叠叠卷宗，开始当庭宣读，同时展示关键物证：

1. 【经济罪】：

侍从官展开泛黄的账册：“此乃汝暗中截留、侵吞历年赈灾款项之铁证！东海道饥荒、关西水患、战乱流民…无数本应活命之钱粮，尽入汝私库！致使饿殍遍野，民怨沸腾，汝之贪婪，为祸乱之基！”

织田裕二嘴角抽搐了一下，眼神闪烁，却并未出言反驳。这本是他“大业”的根基之一，如今却成了钉死他的第一根棺材钉。

2. 【反人类罪】：

“黑鸦”首领田中真吾的令牌被高高举起，随后是那本令人毛骨悚然的《鸦食》秘录。

德康枫猛地一拍桌案，声如洪钟：“此令！此册！便是汝畜养‘黑鸦’，行刺杀、投毒、灭门、虐囚等丧尽天良之事的明证！《鸦食》所载，骇人听闻！汝视人命如草芥，手段之酷毒，禽兽不如！此为反人类之大罪！”

《鸦食》中记载的种种非人行径被当众宣读片段，厅内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和愤怒的低吼。织田裕二脸色更加苍白，身体微微发抖。

3. 【通敌罪】：

侍从官小心翼翼地展示几封用特殊密语书写、并盖有虾夷异族首领印鉴的密信，旁边是一盒金光闪闪的虾夷特制小判金。

村上春树苍老而冰冷的声音响起：“汝为谋私利，不惜勾结北方虾夷异族，谋害正统织田羽长，引狼入室，导致四城失守，十数万百姓伤亡！密信为凭，异族金小判为证！汝出卖国族利益，换取异族支持，妄图颠覆正统，其心可诛！此为叛国通敌之罪！”

这一指控彻底击穿了织田裕二的心理防线，他猛地抬头，眼中闪过难以置信和最后的疯狂：“不！那是…那是伪造！” 然而，密信上的特殊印记和虾夷独有的金小判工艺，是无可辩驳的铁证。

4. 【伦理罪】：

一份由小沙弥带出来的血衣袈裟被呈上。

丰臣信彦的声音带着沉痛与鄙夷：“毒父！杀害授业恩师！谋害嫡亲长兄！织田裕二，汝为夺权上位，早已灭绝人伦！父不父，师不师，兄不兄！汝之所作所为，禽兽尚且不如！此乃人神共愤之伦理大罪！”

这桩桩件件最黑暗的家丑被当众揭开，织田裕二如遭雷击，身体剧烈摇晃，锁链哗啦作响。他精心掩盖数十年的最肮脏秘密，此刻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里嗬嗬的怪响。

5. 【污蔑罪】：

侍从官呈上几份关键证词和物证：“现已查明，京都之前一系列针对重臣、学者之刺杀，皆系汝指使‘黑鸦’所为！汝贼喊捉贼，嫁祸勤王义士，污蔑皇室与幕府无能，借此煽动民意，为其叛逆铺路！此为构陷污蔑之罪！”

6. 【谋逆罪】：

德康枫怒指织田：“汝狼子野心，于神圣天照大祭之日，悍然发动兵变！炮轰神宫，屠戮无辜！挟持皇室，妄图僭越神位！此乃亵渎神明，颠覆国本，十恶不赦之谋逆大罪！京都血海，伊势废墟，万千冤魂，皆在汝身！”

最后，侍从官展示了从织田秘密居所搜出的、尚未正式颁布的“新朝”年号草案及僭越的服饰图样。这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天命”崩塌，“人皇”唾弃！

六重铁证，一环扣一环，如六座沉重的大山，彻底将织田裕二钉死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每一项罪名都证据确凿，无可辩驳。他所依仗的“天命”，在如此**裸、罄竹难书的罪行面前，显得无比苍白可笑。

织田裕二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他不再强撑站立，整个人瘫软下去，若非锁链拉扯，早已瘫倒在地。他眼神涣散，口中喃喃，反复念叨着：“天命…天命在我…你们不懂…你们这些蝼蚁…” 声音嘶哑，充满了绝望的癫狂。

丰臣信彦居高临下，看着这个曾经搅动风云、如今却如同烂泥的罪人，声音如同最终的审判：

“天命？汝之所作所为，贪婪、残暴、叛国、灭伦、弑神！天道昭昭，岂容汝此等魑魅魍魉窃据天命？！汝非但非天命所归，更已自绝于人道！今日，非天罚汝，乃人皇治下之律法，惩汝之滔天罪孽！汝，织田裕二，乃人神共弃之独夫民贼！”

“人皇治下之律法”…“人神共弃之独夫民贼”！这最后的定性，彻底否定了织田赖以生存的“天命”幻觉，将他打入了比死亡更可怕的、永恒的深渊——被整个人类世界所唾弃。

审判结果毫无悬念：

织田裕二：判“天下共诛”之极刑（凌迟），其家名永久剥夺，直系亲族流放绝域，旁系五代内不得入仕。其党羽核心成员，依罪论处。

赤甲川津军：番号永久废除，残余士兵经甄别后打散编入其他军团或遣返原籍。

“黑鸦”：组织彻底铲除，余孽永世通缉。

功勋封赏：德康枫、义津荣一郎（因伤由其子代领）、东野稷、樱木雪等勤王功臣，以及牺牲将士，皆由皇室与幕府联名予以重赏厚恤。义津荣一郎受封京都守护代，德康枫加封征夷大将军衔（象征性荣誉为主），东野稷统领新编京都治安部队，樱木雪受皇室供奉，主持重建京都医药体系。穆之因守护阿月及特殊贡献，亦受封赏，但他此刻只守在阿月病榻前。

霜月以藏：这位神秘的刀神在审判前夜便已苏醒，只留下一句“吾之刀，不染尘埃”，便带着鬼丸国纲飘然离去，不知所踪。

樱井绘梨香：其行踪成谜，皇室与幕府最终决议不予追究其助逆之责（因其最终放弃），但“剑圣”之位悬置，天丛云剑由神宫暂行封存。

审判结束，织田裕二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破布偶，被武士粗暴地拖了下去，等待他的是最残酷的公开处刑。

议事厅内，沉重的气氛并未因审判结束而消散。丰臣信彦、德康枫、村上春树三人相视无言。虽然巨恶伏诛，但京都满目疮痍，皇室威严受损，幕府权威动摇，地方强藩心思浮动。重建秩序，抚平创伤，平衡各方势力，这远比打赢一场战争更为艰难。

“人和”的收官，只是漫长重建的第一步。血染的京都，需要新的秩序来抚慰。而那位为京都几乎燃尽生命的少女阿月，在樱木雪耗尽心力、不惜动用秘法的救治下，终于在审判结束后的第三天清晨，于病榻上艰难地睁开了眼睛。虽然身体极度虚弱，经脉受损严重，未来可能需要依靠轮椅行动相当长的时间，但那一线生机，如同穿透厚重阴云的微光，给这片饱受创伤的土地带来了一丝真切的暖意和希望。

新的时代在废墟和鲜血中艰难孕育，前路依旧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