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谋冢 第105章 猎枭十策·执念终散

“轰——嗡！！！”

低沉而恐怖的能量湮灭轰鸣持续不断地从战场核心传来。漆黑的“殒星”能量与幽蓝的“月蚀”寒流死死抵在一起，互相侵蚀、消耗，形成一个毁灭性的能量漩涡。每一次能量的湮灭都爆发出肉眼可见的冲击波纹，将地面犁开更深的沟壑，碎石如同暴雨般向四周激射！

樱井绘梨香紧握天丛云剑的双手微微颤抖，指节发白。强行维持“殒星”的恐怖输出，让她经脉如焚，气血翻腾！她那冰冷决绝的脸上，此刻也显露出一丝力竭的苍白，但眼中的执念之火却燃烧得更加炽烈！她绝不允许自己的“道”在此刻被阻挡！

阿尔忒弥斯那双漠然的银眸深处，也并非毫无波澜。维持“月蚀”对抗“殒星”，对阿月身体的负荷同样达到了崩溃的边缘！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这具身体的经脉在寸寸撕裂，骨骼在哀鸣！每一次能量的剧烈对冲，都如同重锤砸在阿月的生命根基上！那双冰冷的银瞳中，属于“阿月”的痛苦和灵魂的哀鸣越来越清晰，几乎要冲破冰冷意志的封锁！

僵持已达极限！双方的内力都在飞速见底！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阿尔忒弥斯眼中寒芒一闪！她捕捉到了樱井绘梨香因力竭而出现的一瞬间极其微小的能量迟滞！这是唯一的机会！

她不再维持僵持的“月蚀”光束，而是将残存的所有力量，连同那被压缩到极致的寒意，瞬间灌注于手中的新月短刃“阿尔忒弥斯”！

“破！”

一个冰冷的字眼吐出。

她手腕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极其轻微地一旋、一刺！

一道凝练到极致、速度超越思维极限的幽蓝寒芒，如同划破夜空的流星，并非射向“殒星”核心，而是精准无比地穿透了那狂暴能量湮灭区域的边缘缝隙，直刺樱井绘梨香握剑的手腕！这一击，快！准！狠！蕴含着洞穿万物的极寒锐意！

樱井绘梨香瞳孔骤然收缩！她所有的力量和精神都集中在维持“殒星”对抗“月蚀”上，完全没料到对方在自身也濒临极限的情况下，还能分出如此刁钻致命的一击！仓促之间，她只能本能地手腕一沉，试图用天丛云剑的剑镡格挡！

“叮——！”

一声清脆到刺耳的撞击声！

那道幽蓝寒芒精准地击中了天丛云剑靠近护手的剑脊！恐怖的寒意瞬间爆发，顺着剑身蔓延而上！

樱井绘梨香闷哼一声，只觉一股难以抵御的极寒锐气透剑而入，瞬间侵袭了她持剑的右臂经脉！整条手臂如同被万载玄冰冻僵，瞬间失去了知觉！天丛云剑那璀璨的光华猛地一黯！

“噗！” 强行中断“殒星”带来的反噬，加上那道侵入体内的极寒锐气，让她再也压制不住，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剧烈一晃，踉跄着后退数步！

而失去了她力量维持的“殒星”能量球，在“月蚀”寒流的冲击下，如同被戳破的气球，剧烈地扭曲、膨胀，随即——

轰然炸开！

狂暴的冲击波瞬间席卷了樱井绘梨香所在的位置！烟尘混合着冰屑冲天而起！

银瞳的阿尔忒弥斯也在发出那一击后，力量彻底耗尽。她周身的月华瞬间黯淡，银发迅速褪色变回乌黑，冰冷的银眸如同熄灭的星辰，重新变回了阿月那双充满痛苦和茫然的眼眸。她身体一软，如同断线的木偶般向后倒去，手中的“阿尔忒弥斯”短刃也脱手掉落。

“阿月！” 穆之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不顾一切地推开挡在前面的东野稷，朝着倒下的身影扑去！

烟尘缓缓散去。

樱井绘梨香以剑拄地，单膝跪在破碎的地面上，素白的剑士服上沾染着刺目的鲜血和冰霜，脸色苍白如纸。她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内腑的伤势。天丛云剑斜插在地，光华黯淡。

就在这时。

“叮当。”

一声轻微的金属落地声响起。

一枚半个巴掌大小、造型古朴的令牌，从她染血的衣襟内滑落出来，掉落在冰冷的碎石之上。

令牌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的暗金色泽，非金非木，入手沉重。正面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展翅欲飞的三足神鸟——金乌！金乌的线条遒劲有力，每一根羽毛都仿佛蕴含着炽热的能量，鸟喙微张，似要喷吐太阳真火。背面则是一个古朴的“巢”字。

金乌令！

穆之看到这块令牌瞬间恍然大悟，难道樱井绘梨香就是百鸟巢——金乌，那么她一知道百鸟巢更多的内幕。

看到这枚令牌的瞬间，樱井绘梨香那因痛苦和力竭而有些涣散的眼神猛地一凝！仿佛被一道闪电劈中！

她颤抖着伸出未受伤的左手，艰难地捡起那枚沾着血迹的令牌。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传来，却瞬间点燃了尘封在记忆最深处的画面……

（闪回：二十年前的京都）

画面一：春日的樱花树下，落英缤纷。三个小小的身影在追逐嬉戏。年幼的德康枫（小枫）举着木刀，咋咋呼呼地喊着要当大将军；同样年幼、眉眼间已显俊朗的织田裕二（小裕）则拿着一卷书，虽然努力板着脸装小大人，但眼底藏着狡黠的笑意；而穿着素净和服、扎着两个小发髻的樱井绘梨香（小绘），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他们，目光大部分时间都偷偷落在小裕身上，小脸上带着羞涩的红晕。阳光透过樱花洒下，温暖而明媚。小绘偷偷捡起一片落在小裕书页上的樱花花瓣，小心地藏进袖子里。

画面二： 京都某处安静的庭院。一位身着朴素麻衣、身形高大、气息渊渟岳峙的老者（百鸟巢——金乌）负手而立。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怯生生的小绘身上，带着洞悉一切的睿智。“此女剑骨天成，心性质朴，乃万中无一的璞玉。留在京都这喧嚣名利场，只会蒙尘。你可愿随老夫去百鸟巢，追寻剑道至高之境？” 小绘回头，看向远处正和小枫争论着什么的小裕，眼中充满了不舍和挣扎。最终，她对着金乌大师，缓缓地、坚定地点了点头。临行前，她跑到小裕面前，将那片珍藏的樱花花瓣塞进他手里，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毅然转身，跟着金乌大师消失在京都的街巷尽头。小裕拿着花瓣，有些茫然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小枫则在一旁大声喊着：“绘梨香！记得回来看我们啊！”

画面三：数年后，云隐峰云雾缭绕的山巅。已出落成少女的绘梨香身着白色练功服，手持木剑，在一方巨大的青石上忘我地练习着基础剑式。汗水浸透了她的衣衫，眼神专注而纯粹。金乌大师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眼中带着赞许，将一枚温润的金乌令轻轻放在青石一角。“此令，乃百鸟巢信物，亦是你心之所向的锚。记住你为何执剑。” 少女绘梨香停下动作，郑重地拿起令牌，紧紧握在掌心。她的目光越过云海，似乎想望向京都的方向，但最终，只剩下对剑道的执着。

（闪回结束）

现实冰冷的战场气息重新涌入感官。

樱井绘梨香紧紧握着那枚沾血的金乌令，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令牌上金乌的纹路硌着她的掌心，仿佛在灼烧她的灵魂。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一片狼藉、尸横遍野的战场。看到德康枫那充满痛苦和担忧的眼神，看到远处高台上织田裕二那冰冷、算计、毫无温度的目光……最后，她的目光落回到掌心那枚象征着初心与守护信念的金乌令上。

“呵……” 一声极轻、极淡、仿佛抽空了所有力气的叹息从她唇间溢出。

眼中的炽热战意、冰冷执念、以及所有燃烧的情绪，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只剩下无边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悲凉。

“罢了……罢了……”

她低声呢喃，声音沙哑而飘忽，仿佛来自遥远的过去。

“这京都……我守不住……”

“所爱之人……亦守不住了……”

话音落下，她眼中的最后一丝光芒也随之熄灭，化为一片死寂的空洞。那不再是执念的冰冷，而是心死后的万念俱灰。

她不再看任何人，不再关注这片她曾誓言守护、如今却亲手化为炼狱的土地。

她缓缓地、艰难地站起身。没有理会身上的伤势，也没有去捡掉落在一旁的天丛云剑。

她只是紧紧攥着那枚金乌令，仿佛那是她唯一还能抓住的东西。

然后，在所有人惊愕、茫然、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她转过身，拖着染血而疲惫的身躯，一步一步，踉跄却坚定地，朝着远离战场、远离京都的方向走去。

阳光照在她孤寂的背影上，拉出一道长长的、落寞的影子。她走过的地方，士兵们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分开，不由自主地让开了一条通路。无人敢拦，也无人能理解。

一代剑圣，樱井绘梨香，就此黯然离场。带着破碎的信念和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消失在了弥漫的硝烟与血色的夕阳之中。

战场上，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以及那枚静静躺在碎石中的天丛云剑，折射着冰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