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谋冢 第62章 北方来的噩耗

东野别院中那份短暂的、浸润着药香、茶韵与朦胧情愫的宁静，如同春日薄冰般脆弱。启程京都的行囊已然备妥，东野稷与穆之正最后一次核对着可能遭遇的京都权贵与织田裕二相关的线索，樱木雪的药箱里也添置了几味应对京都复杂局势的特殊药剂。阿月沉默地检查着她的装备，东野轩与慕婉儿则在庭院一角低声交谈着，少年将军的意气风发与少女医者的温婉交织，为这离别前夕增添了几分生机。

然而，这份平静被一阵如同丧钟般急促的、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彻底粉碎！

奉行所的信使几乎是滚鞍落马，风尘仆仆，脸色惨白如纸，手中高举着一份插着代表十万火急的染血雉羽的文书，嘶声力竭地冲入院中：

“德康大人！诸位大人！京都…京都八百里加急！北疆…北疆告急！”

德康枫闻声疾步从内室走出，一把夺过文书，展开只扫了一眼，素来沉稳的面容瞬间血色尽褪，握着文书的手竟微微颤抖起来！一股沉重的、令人窒息的寒意瞬间笼罩了整个别院。

“念！”东野稷的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刃，斩开凝滞的空气。

德康枫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与悲怆：

“北海道虾夷人…集结重兵，连克松前、函馆、江差、室兰四城！守军…守军几乎全军覆没！四城…十数万百姓…惨遭屠戮！鸡犬不留！”

每一个地名，每一个数字，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众人心头！松前、函馆…这些北疆重镇，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接连陷落？十数万生灵涂炭？！

“大公子织田羽长殿下…亲率援军驰援室兰，遭遇虾夷主力埋伏…血战至最后一兵一卒…殿下…殿下他…战死殉国了！”

“将军大人…闻此噩耗，急火攻心…吐血昏迷！至今未醒！”

“二公子织田裕二殿下…临危受命，领政监国！京都城…已进入战时状态！将军令：命天下诸藩大名，火速点齐兵马，驰援京都，共御北虏！违令者，视同叛逆！”

死寂。

别院内落针可闻。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如同天崩地裂般的噩耗震得心神俱颤。北疆的血火硝烟，京都的岌岌可危，大公子的战死，将军的昏迷，以及…那个他们正要前往调查的织田裕二，竟在如此关头登上了监国之位！

京都的阴谋漩涡尚未踏入，国破家亡的灭顶之灾已轰然降临！

德康枫猛地合上文书，眼中再无半分迟疑与犹豫，只有一片决死的寒光与身为幕府重臣的责任。他挺直脊背，声音如同金铁交鸣：

“国难当头！北虏猖獗！将军蒙尘！京都告急！此乃倾覆之危，存亡之秋！吾辈身为幕府之臣，护国安民，责无旁贷！”

他目光如电，扫过院中众人：

“东野稷！孤穆之！”

“在！”两人同时踏前一步，眼神锐利如刀，京都的私案早已被抛诸脑后，此刻心中唯有熊熊燃烧的战意与国仇家恨！虽然这不是穆之的国，但遇到事情不能坐以待毙，也让他想起了当初在狄戎的时候。

“即刻点齐奉行所精锐番队！随本官星夜兼程，驰援京都！拱卫中枢，听候监国殿下调遣！”

“遵命！”东野稷与穆之抱拳领命，声音斩钉截铁。

“樱木雪！”

樱木雪清冷的眸子此刻也燃起冰焰，她上前一步：“在！”

“战事一起，伤患必众！烦请携婉儿姑娘，准备充足伤药，组建随军医队！救人如救火！”

“义不容辞！”樱木雪重重点头，婉儿也立刻站到师父身边，小脸上满是紧张却无比坚定的神色。

“阿月！”

阿月无声地出现在德康枫侧后方，如同一道蓄势待发的阴影，手中短刀寒光内敛：“在。”

“烦请统领忍卫，前出侦察，务必探清虾夷大军动向及京都周边虚实！情报关乎生死！”

“诺。”阿月的回答只有一个字，却重逾千钧。

“东野轩！”

“末将在！”东野轩早已按捺不住，此刻如同出匣猛虎，眼中战意沸腾。

“命你统率本城忍军主力，作为先锋斥候，协同阿月，务必确保大军行进路线畅通无阻！遇敌游骑，格杀勿论！”

“得令！”东野轩抱拳，声音洪亮，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婉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随即化为更坚毅的守护决心。

德康枫最后环视众人，声音沉痛而充满力量：

“诸位！京都之行，已非查案！此去，是赴国难！是卫社稷！是保我万千黎庶！虾夷屠刀之下，血海深仇！织田羽长殿下英魂不远！幕府尊严，江山安危，系于吾辈一身！望诸君同心戮力，共赴国难！”

“同心戮力，共赴国难！” 众人齐声应和，声音汇聚成一股无形的铁流，冲散了别院的宁静，充满了悲壮与决绝。

温馨的日常被瞬间撕碎。行囊被粗暴地重新打开，换上了冰冷的甲胄与锋利的刀兵。药箱里塞满了止血、疗伤、解毒的药材。穆之快速书写着调兵文书，东野稷检查着每一把武士刀的锋利程度。樱木雪与婉儿埋头分拣着最紧急需要的药品。阿月的身影如鬼魅般消失，去召集她的忍众。东野轩则大步流星地奔向军营，去点齐他的忍军先锋。

别院内一片肃杀匆忙的景象。原本准备前往京都的马车被弃置一旁，取而代之的是嘶鸣的战马和即将背负沉重行装的驮马。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茶香药味，而是皮革、铁锈和即将到来的血腥气息。

在夕阳如血的余晖中，德康枫一身戎装，翻身上马。身后，是迅速集结起来的奉行所精锐番队，甲胄鲜明，刀枪如林。东野稷、穆之紧随其后，面色凝重如铁。樱木雪与婉儿也换上了便于行动的简装，登上了装载药箱的马车。阿月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早已不见踪影，但所有人都知道她已在最前方。东野轩率领着一队剽悍的忍军骑兵，如同离弦之箭，率先冲出了城门，为大军撕开前路。

德康枫最后望了一眼暮色中的江户城，猛地一挥手：

“出发！目标——京都！”

马蹄声如雷鸣般响起，沉重的车轮碾过青石板路。一支肩负着沉重使命的队伍，在血色黄昏中，义无反顾地踏上了通往战火与未知的征途。京都的阴谋尚未解开，北疆的烽火已烧红了半边天。个人的恩怨情仇，在滔天的国难面前，显得如此渺小。等待他们的，不再是京都的权谋暗斗，而是真刀真枪的战场，是血与火的残酷考验。而那位刚刚登上监国之位的二公子织田裕二，在这风雨飘摇的危局之中，又将扮演怎样的角色？一切，都笼罩在战争的血色迷雾之中。大军如龙，滚滚北去，只留下被战云笼罩的幕府，和别院中那束被遗忘在案角、已然枯萎的小小野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