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逃生指南 第16章 余烬与余温（下）

沈砚心头猛地一紧，一种陌生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他立刻小心翼翼地将陆燃放在冰冷的地面上，动作是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轻柔。

“陆燃？”沈砚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单膝跪在陆燃身边，手指迅速探向对方颈侧的脉搏。指尖下传来的跳动虽然微弱但还算稳定，这让他悬着的心稍稍落回一点。

空间传送的眩晕感正在退去，陆燃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艰难地掀开眼帘。视野先是模糊一片，渐渐聚焦在沈砚那张近在咫尺、写满凝重和…担忧？的脸上。

“咳…放心…命硬着呢…”陆燃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声音气若游丝，“就是…腰子…感觉快不是自己的了…”

确认他意识清醒，沈砚紧绷的下颌线才略微松弛了一丝。他收回探脉的手，目光落在陆燃腰侧那片刺目的暗红上。那伤口很深，被荆棘划开的皮肉翻卷着，边缘泛着一种不祥的、近乎墨绿的色泽——显然沾上了那些邪异荆棘的毒素，此刻正缓慢地侵蚀着周围的组织。

沈砚的眼神瞬间冷冽如冰。他毫不犹豫地抓住自己衬衫下摆，猛地发力。“刺啦——”一声裂帛脆响，在寂静的结算空间里格外清晰。他将撕下的、相对干净的内衬布料用力按在陆燃的伤口上，试图止血。

“嘶——！”猝不及防的剧痛让陆燃倒抽一口冷气，身体猛地弓起，额头青筋暴跳，“沈砚！你他妈…公报私仇是吧？！”

“闭嘴！”沈砚低喝，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甚至带着一丝压抑的怒火。他手上的力道没有丝毫放松，死死按压着伤口，目光紧紧盯着那片被布料迅速洇透的血色，眼神锐利得像要穿透皮肉看清内里的损伤。“毒素在扩散！不想死就忍着！”

他此刻的样子，比面对厉鬼伯爵时还要慑人。额发因为之前的奔逃和方才的撕扯而略显凌乱，几缕碎发垂落在冷峻的眉骨边，汗水混着灰尘滑过紧绷的脸颊，薄唇抿成一条毫无弧度的直线。那双总是冷静分析、洞悉一切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毫不掩饰的焦灼和冰冷的怒意——怒意指向那个不知死活把自己弄成这样的家伙。

陆燃被他吼得一愣，疼痛似乎都短暂地麻痹了一瞬。他看着沈砚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底那几乎要烧起来的火焰，看着他为了止血而撕破的、价值不菲的定制衬衫下摆…陆燃忽然觉得腰上的伤口好像也不是那么疼了，一股莫名的、带着点痒意的暖流从心底某个角落涌了上来。

他扯了扯嘴角，声音虚弱却带着一丝奇异的满足：“…这么大火气？沈大侦探…心疼了？”

沈砚按压伤口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随即更加用力地按了下去，换来陆燃一声压抑的痛哼。他移开视线，不再看陆燃那张欠揍的脸，只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白痴。”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恰在此时响起，打破了这微妙而紧绷的气氛：

【副本：玫瑰庄园（S级）结算中…】

【主要任务：找出庄园主人‘永生’的秘密（完成）】

【次要任务：逃离庄园（完成）】

【任务评价：S】

【基础奖励：生存点数 x 3000】

【特殊奖励：荆棘之刺（精良）x1】

【个人表现加成：沈砚（解谜核心，关键破局） 1500点；陆燃（战斗核心，重创目标） 1500点】

【检测到玩家陆燃负伤（中度撕裂伤，伴生性毒素侵蚀）…消耗生存点数500点进行基础净化与稳定处理。】

一道柔和的白色光束瞬间笼罩住陆燃的身体，尤其是他腰侧的伤口。陆燃紧绷的身体明显松弛下来，紧锁的眉头舒展开，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那墨绿色的毒素痕迹在光芒下如同遇到沸水的薄冰，迅速淡化、消失。翻卷的皮肉边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口、结痂，虽然离完全愈合还差得远，但致命的毒素被清除，剧烈的疼痛也缓解了大半，只剩下火辣辣的钝痛。

光芒散去，陆燃试着动了动腰，虽然依旧牵扯疼痛，但行动已无大碍。“嘿，这500点花得值！”他撑着地面坐起身，看向沈砚，脸上又恢复了那种玩世不恭的神采，“谢了，沈医生。”

沈砚没理他，只是沉默地看着自己手中那片被鲜血浸透的破布。结算空间的柔和光线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沉默而略显疲惫的侧影。紧绷的神经在确认陆燃脱离危险后终于放松下来，随之而来的是大战后的脱力感。他随手将那染血的布片丢开，布片在光滑的地面上滑出不远，留下一道淡淡的暗红痕迹。

他站起身，走到结算空间中央悬浮的光球前，默不作声地领取了自己的生存点数（4500点），以及那件散发着微弱幽绿光芒的特殊奖励——【荆棘之刺】。那是一段约半尺长的、如同活物般的黑色荆棘，触手冰冷坚硬，布满细密的倒刺，尖端闪烁着一点淬毒般的寒芒。

陆燃也凑了过来，好奇地打量着沈砚手中的荆棘之刺。“好东西啊，捆人肯定带劲！”他一边说着，一边也领取了自己的奖励。当4500点生存点数入账时，他吹了声口哨。

结算空间再次陷入寂静。经历了生死逃亡和高强度的战斗，疲惫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陆燃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去，长长舒了口气，闭上眼睛养神。沈砚则站在原地，背对着陆燃，目光似乎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荆棘之刺粗糙的表面。

空气中还残留着血腥味和沈砚衬衫上淡淡的硝烟与冷冽气息。方才奔逃中紧密相贴的触感、陆燃痛哼时压抑的颤抖、自己那失控般的怒火…所有的画面和感受，在寂静中变得无比清晰，无声地流淌在两人之间。

不知过了多久，陆燃闭着眼睛，忽然开口，声音带着点刚睡醒似的沙哑：“喂，沈砚。”

“……”沈砚没有回头。

“刚才…谢了。”陆燃的声音很轻，没了往日的戏谑，透着一丝罕见的认真。

沈砚摩挲荆棘的手指停顿了一下，依旧沉默。

陆燃也没指望他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嘴角却勾起一抹痞气的弧度：“不过，下次再敢那么用力按我伤口…小心我咬你啊。”

沈砚终于转过身，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眼神里的意思很清楚：你试试？

陆燃迎着他的目光，笑容越发灿烂，带着一种“老子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嚣张。

短暂的休憩被系统冰冷无情的提示音再次撕裂：

【强制休息时间结束。】

【新副本载入中…】

【副本名称：荒废歌剧院】

【难度：A 】

【任务目标：完成一场‘完美的演出’或平息‘首席女高音艾米莉亚’的怨灵。】

【传送倒计时：10… 9…】

脚下的地面开始散发出柔和的白色光芒，空间传送的波动再次涌现。

“啧，资本家都没这么压榨人的…”陆燃嘟囔着，龇牙咧嘴地扶着腰站起来。

沈砚面无表情地将荆棘之刺收起，走到他身边，在传送光芒完全亮起的最后一刻，目光扫过陆燃腰侧那被系统稳定处理过、但依旧狰狞的伤口，声音低沉地甩下一句：

“这次，别找死。”

陆燃微微一怔，随即笑容扩大，带着点得逞的狡黠，在刺目的白光吞没一切前，清晰地回敬：

“遵命，沈队长。”

白光炸裂，将两人的身影彻底吞没。冰冷光滑的结算空间瞬间空无一人，只留下中央光球兀自悬浮，以及地面上那一道淡淡的、即将消散的暗红血痕。

粘稠的黑暗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陈腐的、混合着灰尘、霉菌和淡淡脂粉香气的味道。

沈砚和陆燃站在一个空旷而巨大的空间里。

眼前，是一座宏伟到令人窒息的歌剧院内部。

巨大的穹顶高悬于黑暗之中，隐约可见残破褪色的彩绘壁画，描绘着早已模糊不清的天神与缪斯。数层环形的观众席如同沉默的巨兽，层层叠叠向上延伸，没入深邃的阴影里。猩红的天鹅绒座椅大多蒙着厚厚的白布，像一排排等待入殓的尸体。

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那巨大的、被厚重深红色金丝绒幕布遮蔽的镜框式舞台。幕布陈旧，边缘磨损，沾着可疑的深色污渍。舞台前方是下沉的乐池，里面并非空无一物——各种管弦乐器静静地躺在谱架和座椅上，小提琴的琴弓诡异地搭在琴弦上，长笛的银辉在昏暗光线下幽幽闪烁，仿佛乐手只是刚刚离席。

死寂。

绝对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没有风声，没有虫鸣，连自己的呼吸声似乎都被这庞大的空间吸走了。

然而，就在他们立足未稳，警惕地打量四周时——

“叮——咚咚…”

一串清脆的、如同水滴落入玉盘的音符，毫无征兆地自那空无一人的乐池中响起！

是三角铁！

紧接着，低沉的大提琴弦被无形的弓缓慢拉动，发出悠长而哀怨的呻吟。木管乐器加入了呜咽，几把无人操控的小提琴琴弓在琴弦上诡异地自行摩擦，拉出不成调的、断断续续的嘶鸣…

一场由幽灵乐手演奏的、荒腔走板的交响乐序曲，在这座坟墓般的歌剧院里幽幽回荡开来。

幕布紧闭的舞台上，似乎有模糊扭曲的影子，在厚重的绒布后面无声地晃动。

陆燃活动了一下依旧隐隐作痛的腰，眼神却锐利如鹰隼，扫过那些自行演奏的乐器，嘴角勾起一丝混合着警惕和亢奋的弧度：“哟，开场音乐？还挺别致。”

沈砚的目光则越过乐池和舞台，投向上方观众席深处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眉头紧锁。在那片死寂的黑暗里，他感知到了一种无形的、粘稠的注视。

无数双眼睛，正从那些蒙着白布的座椅后面，静静地、贪婪地凝视着舞台下方，刚刚闯入的“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