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法,他们为什么会被剥夺了呢?”
“你也是啊。”
“这……”
凌晨三点的便利店总带着某种哲学意味。我攥着两罐冰镇乌龙茶站在冰柜前,忽然听见收银台传来\"叮\"的一声脆响。穿格子衬衫的男生正把最后一听可乐塞进背包,他的帆布包上别着枚褪色的航天飞机徽章,让我想起小学时弄丢的那枚。
\"这口味的可乐下周就停产了。\"他忽然开口,声音像浸在冰水里的薄荷糖。我这才发现他手里捏着的是樱花限定版,粉白渐变的罐子在冷光下泛着诡异的甜腻。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便利店的暖黄灯光在他耳尖投下小小的阴影。
我们蹲在马路牙子上分食关东煮时,发现彼此住在同个老小区。他说自己是自由撰稿人,专门写那些\"没人看的城市传说\"。比如三号楼顶层总在午夜传来弹珠声,其实是年久失修的水管在作祟;而社区花园那棵歪脖子槐树下,埋着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情书。
\"上周我跟踪一只橘猫进了地下车库,\"他往嘴里塞了串海带结,\"在通风管道里找到半本日记,字迹像鸡爪刨的。\"我咬着萝卜听他讲,夜班的出租车司机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蝉鸣声突然从某个黑暗的角落涌出来。
后来我们常在深夜的小区里游荡。他教我辨认夜行动物的脚印,我带他看天台水箱上的星空涂鸦。有次暴雨突至,我们躲进废弃的报刊亭,在积灰的旧报纸堆里翻到2003年的体育版,上面印着泛黄的姚明海报。
\"你知道吗,\"他忽然指着报纸角落的征婚启事,\"我奶奶当年就是在这上面认识我爷爷的。\"雨水顺着锈迹斑斑的铁皮屋檐往下淌,把我们的影子泡在小小的水洼里,像两只搁浅的鱼。
深秋的某个傍晚,他背着登山包敲开我家门。帆布包上的航天飞机徽章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枚崭新的北斗卫星纪念章。\"要去甘肃了,\"他挠着头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杂志社派我去追踪沙漠里的海市蜃楼。\"
我们在巷口的面馆分食最后一碗牛肉面,辣椒油在汤面上画出小小的漩涡。他忽然从包里掏出个铁皮盒子,里面是晾干的槐树叶书签,每片叶子上都用铅笔写着日期。\"这些是我们找到故事的日子,\"他的指甲缝里还嵌着洗不掉的油墨,\"留给你当纪念。\"
现在每个深夜,我依然会去便利店买两罐乌龙茶。偶尔翻看那些树叶书签,会想起暴雨夜的报刊亭,想起天台水箱上的猎户座,想起他说过所有没人看的城市传说。上周整理旧物时,在书页间发现片陌生的银杏叶,背面用钢笔写着:\"敦煌的星星比小区天台亮一百倍,但少了个听故事的人。\"
便利店的冷柜依旧嗡嗡作响,樱花可乐的位置摆上了冬季限定的姜饼苏打。穿校服的女孩正在纠结买哪种口味的关东煮,我忽然想起那个总说要去追星星的男孩,也许此刻正躺在沙漠里,把北斗卫星的轨迹当成新的故事开头。而这座城市的角落里,一定还有更多等待被发现的\"有点意思\",藏在某个深夜的梧桐树下,或者某段积灰的通风管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