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河缓缓流动 第44章 过往

白狼的意志力出乎我的预料，在持续失血的情况下他仍坚持先让我和阿锋将他扶回珊瑚城。期间阿锋虽多次劝阻，明确地告诉他这样的行为无异于是和自己的生命赌博，一旦途中发生任何意外，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可即使如此，白狼仍表示无论如何都一定要先回到自己的地盘。浴火城中凶多吉少，更何况负责安保工作的还是与我们嗜血队表明了敌视立场的深渊队，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每多待一秒，那将会遭遇的危险才更会递增。

我本想也试着劝劝白狼，可阿锋却无奈地阻拦了我：“按队长的命令行事吧，我们还是尽快先回到自己的地方吧，只要踏上了珊瑚城的土地，一切就都会好起来了。”

我无法反驳已做好同样决定的白狼与阿锋，只得听从他们的意见尽力将白狼扶上回珊瑚城的道路……

为了保住未来也许会成为盟友的可能性，静夜一行在将我们安全护送出了浴火城后才选择离开。临走之际，他向白狼表明道：“虽然会上并没有按照你说的情况发展，不过我仍对你的想法持保留态度。回去之后，我会额外关注我的上家，如果你也有什么新的情报，及时派人来夜鸦城告诉我。”

白狼虚弱地点点头后，静夜便带着他那两名护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鉴于对未知危险的防范，阿锋和我以力所能及最快的速度将白狼给转移到了远离浴火城的郊外，这里遭遇深渊队侵袭的可能性虽然较小，但也丧失了一些获取生存资源的可能。

我们找寻了一处较为平坦且松软的土地将白狼放下，现在的他和往常的状态无法相比——若是再不让他休息一会儿，那恐怕他真的会昏迷在半道上。

白狼瘫软地倒在地上，连喘气的力度也没有在浴火城里时那么大了。此时的他就好像一位战败的将军，无论是昔日的荣耀还是光辉都无法挽救他此时的颓废与虚弱。我很难控制自己的眼睛不去看他受伤的右爪——那团凝成了大块血痂的血团将他整只爪子的前端都几乎包在了里面。搭配上整条肿起来的前腿，两边完全不成比例的前肢看起来颇有一种怪异的视感。

静静等候着白狼稍微恢复了一些体力后，他才靠着勉强恢复的力气半支起身子，虚弱地说道：“阿锋，你去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食物和水源，再不补充些体力我们恐怕就到不了珊瑚城了。”

“是，队长，那你好好休息。小七，队长就交给你了，你多注意下周围的警戒。”阿锋凝重地对我嘱咐道。事关队长的性命安全，哪怕他再想如何友善地对待我也开不得半点的玩笑。

我冲他坚定地点了点头，表示不必担心。白狼又补充了一句道：“不要走得太远，这荒郊野岭的，我们一定要抱团才能获取最大的生存可能。”

“队长，你放心吧。”阿锋应了白狼一声后，便迅速转身钻进了旁边的林子。

阿锋走后，我便完完全全担当起了保护白狼的责任，我绕着他的周围观察了一圈附近的环境，将它们此刻的模样全都记在脑子里，倘若一会儿觉察到周围的环境有所改变，我才能第一时间将其分辨出来。

“怎么样？”身后的白狼却在不经意间突然开口道。

我愣了愣，第一时间并没反应过来他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便自顾自地回答道：“一切正常，队长，您放心休息。”

“我问的不是这个。”

我转过头去，不解地看向他。

“我是问你，经历过这次的中枢会议后，你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吗？”

听他这么一说，我的脑子里便大致过了一遍此次进入浴火城后所有的见闻：“想法吗……其实内心还是很害怕的……”

“来，过来趴着吧，站着太累了。”白狼挪了挪自己的身体，示意我趴到他的身边。

“可是……我还要注意警戒……”我为难地说道。

“没事，过来吧。”白狼冲我摆了摆爪子——出于对之前没有做好护卫工作的愧疚，我不愿再违背队长的命令，缓缓地走了过去趴在他的跟前前，也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放松放松我那同样疲惫的四肢。

“郊外的道路错综复杂，这林子里的遮挡物也十分庞大，离开了浴火城，就算深渊队真的追出来也不会这么快赶上我们，不必担心。好歹我还是做了这么久的队长，这些判断还是有的，关键还是得注意点人类的行踪。”

见我“乖巧”地点头，白狼也满意地继续说道：“那么就说说吧，刚才的问题不是问你是否害怕，而是我想听听你的想法。这次的中枢会议你全程参与，所有的一切你也都看到听到了，作为第一次参与此类活动的你，有什么特别的感受么？”

“感受……”我喃喃地重复了一遍，“我不知道该有什么感受……”

“感受就是感受，没有什么该不该的，你是怎么想的你就怎么说，我主要是想听你的真实想法。”

我畏惧地瞥了一眼白狼的眼睛，那双发红的眸子里充满了血丝，平时圆睁的光芒此刻也有些黯淡，我从未见过他如此孱弱的一面，以至于心中竟生出了一丝少有的同情与可怜……

“我担心那只被抓来冠冕的黑猫……”我低着头看着面前的泥土，如实地叙说道，“这也是一开始我来到冠冕的原因……”

“是大螯的命令吗？”白狼放轻语气，仿佛与我谈心般。

沉重的心情使我的眉头也紧锁了起来：“虽然大螯的确给我下达了这个命令，但想要救他出来也是我自己的想法。他是我这一生中十分重要的朋友，就算没有大螯的命令，我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把他给救出来。”

白狼缓缓吐出一口气，似乎也为我完成该项任务的难度而叹息：“那么，你想出解救他的办法了么？”

“没有。”我沮丧地摇了摇头，“要从连队长您都无法抗衡的冠冕首领手里救下他，恐怕比登天还要难。”

“哈哈哈哈！这么说，在你心里我还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咯？”白狼爽朗地大笑几声，那音量吓得我连忙转头观察起了周围的方向……

我诧异地望着他，没有想到这平时看起来城府颇深的嗜血队长竟还有如此坦率的一面，但面对这般推心置腹的沟通，我也不愿再有什么掖着藏着了：“那当然了，嗜血队可是禁卫军里最强的一支队伍，它的队长自然也应该是实力最强的！”

白狼十分欣慰地拍了拍我的脑袋，随后语重心长地对我说道：“小七，你要明白，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上，仅靠自己是没办法生存下去的，个体的强大无论如何都要依靠团队和族群，只有当所有人的目标相同，目的一致时，我们才能做到许多连想也不敢想的事。”

“可是……就算是我们整支嗜血队，也没办法从冠冕首领的手里救出我的朋友吧……”我略带怀疑地试探道。

“呵呵，你想让我带领嗜血队去把那只黑猫给救出来吗？”

白狼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我便立马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语：“啊，我没有……我只是说有些目标太过遥远，感觉并非人多就能够完成……”

“我想告诉你的不是这些，小七。”白狼收回笑意，再次语重心长地对我说道，“就算我真的帮你救回了那只猫，可万一下次大螯派来的谁又被抓住了呢？难道说我们又重蹈覆辙吗，不断地上演牺牲更多的兄弟去救一个兄弟的戏码吗？那样的话，我们所失去的是不是比得到的更多呢？”

我眉头微微皱起，心里却感到此事的成功离我已经越来越远了。

“那……队长的意思呢？”

“威胁我们重要之人的势力，我们为什么不选择直接击溃它呢？难道就非得主动和它保持着相安无事的距离，在一次又一次被伤害的过程中欺骗自己吗？”

我惊讶地抬起头盯着眼前的白狼，心中震惊于他会说出此番“叛逆”的言论来。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其实你应该早就发现了，我和其他队长对于冠冕的态度和观点并不相同。”白狼伸展了一下自己疲惫的身体，切换了另一个更加舒适的姿势，“我和你有相似的过往，我们都被人类夺走了身边十分重要的东西，所以第一次见你的那天晚上我才会向你提起关于自己现状的看法，好在你的回答让我颇为满意，正是如此我才让你破例加入了嗜血队。”

“可……为什么只有我一个……”我急于追问白狼对自己的特殊态度，竟忽略了有些急躁的语气。

白狼并未追究我的无礼，而是自顾自地将头抬起，两道目光惆怅地望着夜空中的点点星辰：“我对你确实抱有一些私心，这一点我并不否认，但那是因为此刻的你让我看见了曾经弱小的自己——无助、脆弱，又背负着鲜血淋漓的仇恨，在这片血腥的天地间独自闯荡，却又毫无根据，居无定所，四处漂泊……曾经的我也是如此，我们都是被人类深深伤害过的同类，所以我想拯救你，就当是我个人对自己过去的一厢情愿吧。”

我呆呆地看着他，那双眼眸里似乎多了些闪烁着的光亮，透着那些微弱的星星点点的光斑，我能看到一幅幅一晃而过的模糊画面……

“你应该对我的过去有些好奇吧？”白狼扭过头来看着我说道。

“啊？没……没有……”我有些尴尬得回答道。

“我从未对他人提起自己的过去，但你却是个例外，也许只有你能真正地体会到那些我曾经历过的痛苦与折磨，也许也只有你，能帮我带领嗜血队在未来的道路上安稳地走到终点……”

我似乎已能感受到一些肩负在白狼身上的责任和压力，但在听闻白狼叙述那些鲜血淋漓的过去之前，我已有了些大致的心理准备，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眼前这位嗜血队长的过去却比我自己经历和所能想象到的一切都更加沉重，其血腥和悲惨的程度，是我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到的，一段极其黑暗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