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河缓缓流动 第332章 幽潭城主

天边已然泛起了鱼肚白，那抹惨淡的白光开始逐渐将黑夜给缓慢照亮。可远在光线还未照射到的抵地城中，我与合王所带领的偷袭小队却遭遇了来自诡诈队和深渊队共同的埋伏，不仅如此，我还遇见了曾经早就应该死在战场上的前深渊队城主——幽潭。

这位来自过去的苔藻城城主显得非常冷静，仿佛我们这支偷袭小队已然成为了他砧板上的鱼肉，无论时间过去多久也难逃被他任意宰割的命运。

只见他安然地半坐在地上，舔了舔自己爪背上的毛发，然后平静地回应道我的话：“你说的那名号我早已抛弃了，现在我的身份是诡诈队的幽潭，和你口中的深渊队没有半点关系。”

“哦？背叛了自己的队长和队伍，还假装得这么理所当然吗？看来曾经的深渊队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难怪逃脱不了被灭亡的命运。”我当然不会放过抓住幽潭的这个痛点猛击的机会，想要在他情绪的失控中找到一些翻盘的机会。

可幽潭似乎早就知道我会用这些话来刺激他一般，除了几声轻笑以外，他没有做出任何其他对我有利的情绪波动来。

“小子，这世界上有太多比忠诚和背叛更重要的东西了，只有生活在大人们口中编造的童话世界里的幼崽才会逮住这两个字不放。或许你现在还无法理解我的这种想法，不过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在那些真正重要的东西面前，忠诚和背叛不过是你用来维护利益的最趁手的工具罢了。”

我自然还不明白幽潭这充满玄机的话，我只知道自己的言语攻击在他的面前已然败下阵来。在这个已经在诡诈队中被熏陶了多日的幽潭城主面前，我似乎已经失去了所有头脑之上的优势，并不得不再次将注意力放到彼此队伍之间的实力差距上来。

我仔细观察了一圈幽潭带来的队伍的阵仗，准备思考突围之策，可身旁的合王却开了口。

“然而你自以为是的聪明，最终也会成为你背后的老大舍弃你的理由。你以为你真的算计到所有人了吗？根本不需要作为敌人的我们出手，你现在的队长就应该在思考着怎么除掉你了。在你这样的人面前，没有忠诚，只有卑鄙的利益，而这种东西也是最靠不住的……”

“利益——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忠诚’的东西，它从不骗人，也不会让我活在那些幼稚的童话当中，更何况，利用他人的人，又怎会知道自己是否被人利用呢？”幽潭面露阴险之笑，仿佛一切都尽在他掌握之中。

“看来你已经看清自己的结局了……”合王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道，“这就是曾经深渊队主城城主的觉悟么？竟然给自己选择了一条这么不堪的道路……”

本以为幽潭的心理防线无懈可击，但合王的这番话却让他脸上自得的笑容变得僵硬了起来。

“不堪？你这躲藏在山林之中的胆小之徒又能有什么眼界，这埋藏在罪恶之都中的条条线线又岂是你能看明白的？”幽潭双眼直视合王——瞳孔之中没有丝毫因合王的身份而产生的畏惧，反倒是有着因即将击败不可想象的强敌而会出现的跃跃欲试的兴奋。

“幽潭，我们当初为雷伯特利建立后来的‘冠冕’政权时，你不过是跟在沼泽身边的一个瘦小跟班，是他看重你培养你才让你成为了之后的苔藻城城主，虽然我不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但你能在外人面前如此贬低自己过去的队长，这也说明你早已失去了自己的立身之本，而无立身之本的家伙——也就离死不远了……”

幽潭再次阴险地笑了起来，那极力抑制的笑声也逐渐变得放荡和狂妄，到最后我甚至从中听出了一丝他对合王的嘲笑:“被……被雷伯特利关在笼子里的家伙，竟然也敢大言不惭地点评江山么？你们猛毒队不过是一群没有脑子的工具！亚蒙大人利用你们，雷伯特利利用你们，看重的都是你们那无脑的战斗实力。倘若你们真的能够为自己思考一点，也会发现真正的问题所在。可惜啊，你们就像我们的幼崽一样好骗，甚至不需要太完美的理由就能让你们俯首帖耳地为他们做事……可结果呢？用完的工具就只有被搁置，被忘却，被抛弃……这就是你们猛毒队的结局，或者说——这本来就应该是你们的结局！”

合王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我知道他是在极力地抑制自己内心的怒火。幽潭虽然是我们的敌人，可不得不说他在言语和心理上的攻击性要远比他在战斗中所能带给我们的伤害要更强……

幽潭假装没有看到合王的异常反应，依然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你们狼群的行动早在当初大寂之森时就被我们给注意了，虽然当时我们也怀疑过有可能是巧合，但后来发现你们攻击的目标只有深渊队，却对嗜血队的人视而不见，从那一刻起我们便知晓了一切，并开始监视起你们和嗜血队之间的联系。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为了帮助嗜血队而来到抵地城，但这也没什么差别——必然要逝去的生命是无论如何也救不回来的！”

“你尽可以让这些家伙上来试试，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合王话语一出，身后的所有狼队成员们也都纷纷岔开了四肢，摆好了迎敌的架势。他们一个个龇牙咧嘴，喉咙深处发出的一阵阵恐怖的低沉之音，甚至让作为他们队友的我都感到有些喘不过气来。

“嚯，气势真不错！”幽潭淡然地笑了笑，“或许深渊队那群没见过世面的家伙会感到害怕，但我们诡诈队却对你们有足够的了解。在我看来你们不过是一群平均战斗力比我们稍强的莽夫罢了，更何况你们现在的数量甚至连我们的牙缝都不够塞，又有何畏惧之处？”

幽潭“有理有据”的解释瞬间降低了周围诡诈队员和深渊队员心中的恐惧感，他们一个个在地上刨着爪子，尖端在地面划拉出“滋滋”的异响，散发出的水泄不通的杀意甚至盖过了刚才狼队所发出的威胁，竟逼得他们不得不更加警惕地注视起离自己最近的敌人来……

“不过，你们虽然毫无胜机，但我却想给你们留条退路。”幽潭继续说道，“不过这条退路只针对你们猛毒队的成员，嗜血队的人我是一个也不可能放过的！”

我警惕地看了合王一眼——幽潭已经单方面剥夺了我们嗜血队和他谈判的权利，倘若要寻求其他的解决之道就必须要通过合王来进行。

“你到底想说什么？”合王知道幽潭一定有他自己的打算，但此时我们所处的环境却不得不跟着他的想法走。

“呵呵，很简单，由你们来替我们解决掉这些嗜血队的家伙，而作为回报，我会一个不差地将你们猛毒队给放回去。”幽潭阴险一笑，那微明天光之下的深色脸庞看起来仿佛一张恐怖的鬼脸。

我满脸惊恐地望向合王——心中不免担心之前和他的摩擦会影响到此时的判断……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按照你说的做？”合王眯上了眼睛，眉头也微微地皱了皱。

“因为你对手下的重视程度要远高于嗜血队的头头，这也就意味着你更加不愿意他们经受这毫无意义的死亡。”幽潭游刃有余地说道，“另外，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是因为什么才要为嗜血队做到入侵抵地城的程度，但无论怎么说这也是他们嗜血队自己的事情，既然如此，你也犯不上拉着这么多猛毒队的成员来为他们陪葬。”

幽潭说得很有道理，或者说，对于合王和狼队成员而言这也确实是他们的最优解。在不考虑任何感情和立场的条件下，即使是我也会毫不犹豫地接受幽潭的提议。可此时的我和身后的嗜血队员却是这场“交易”之下的牺牲品，这让我无论怎么清晰地认识到这个条件的可执行之处也只会徒增我内心的不安和恐惧。

“怎么样？以你的头脑应该很容易就能想明白这个道理吧？”幽潭继续“说服”着合王，“倘若你们现在正和我们两军对垒，那么我的话当然是荒谬的无稽之谈，可现在的你们深陷重围，凭我们对你们双方的了解我甚至可以保证你如果不接受我提出的条件，那么你们一个人也不可能突出我的包围圈——深渊队和无上冠冕的那些蠢货才会犯的错误在我这里出现的概率等于零，你们大可不必考虑这堪比奇迹的一点。所以，我给出的条件是一种‘双赢’的举措：你——保有自己的队员全身而退，回去你可以说你们遭遇了埋伏或者什么其他随便你编的理由，而我也只需要解决‘真正的敌人’便可以回去交差。你我之间没有任何要进行战斗的理由。”

我的心里惴惴不安，盯着幽潭的目光也逐渐变得惶恐。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无疑是最为刺痛嗜血队的一道攻击，而作为已被他“牺牲”掉的我们，甚至无法在这种“谈判”之中做出任何一点能够表现自己立场和态度的行为——因为我们的结局已经被眼前的诡诈队和狼队给决定了……

“考虑得如何？其实我认为你并没有第二种选择。”幽潭悠哉地抬起爪子在眼前晃了晃，满脸的轻松之色仿佛自己是一位善于谈判的大师，“你到现在还没能给我肯定答复的原因无非也只是一些无聊的借口……而我要告诉你，我的朋友，那一切不过是被他人粉饰出来的美好意想罢了。这个世界上万古不变的只有一条，那就是利益。你们猛毒队帮助嗜血队也不过是为了他们的某种利益，而你们亦或是能从他们的反馈当中得到什么回报，这样双方互助的桥梁便搭成了，无非就是这么简单的事。可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抉择却没有那么复杂，因为他们上头的决定会考虑彼此之间利益的多少，而你却没有这样的顾虑——因为你们自己的性命就此刻而言要比任何东西都更加重要！你们也可以在解决掉这些个嗜血队员并离开抵地城之后继续与我们为敌，但我只要求你们此刻——做出正确的决定！”

合王似乎听进去了幽潭的劝说！我看到他脸上纠结起来的表情此刻竟缓缓地舒展开——就好像他的思路也已经豁然开朗了一般……

我不敢妄自猜测他的最终决定是什么，但此刻我只感到自己的后背连同两肋都在微微地发凉，脚爪之上也在暗自做着应对一切突发情况的准备……

我不动声色地转过半身看向后方的嗜血队员，并用眼神示意他们做好最坏的打算——他们先是愣了一愣，继而也有些惶恐不安地摆好了战斗姿态。

幽潭这观察到细致入微的家伙当然也清楚地看到了合王脸上的表情，他明白自己的“游说”已经达到了目的，脸上也紧跟着露出了欣喜的表情：“看来你做出了正确的决定——恭喜你！”

合王憋了两秒，随即朗声笑道：“这么简单的选择，我想不可能有人会选错吧，啊？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那是当然！这种双方互赢的事情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幽潭也兴奋地大笑起来，“那么就请你们动手吧，当你们完成协定后，我会按照刚才的说法放你们离开。”

“什么协定？”

然而，合王的一句话却让幽潭的笑声戛然而止，连脸上的笑容也变得僵硬了。

“你说什么？”幽潭似乎不太确定自己听清楚了合王的回答，便再次问了一句。

“我说，什么协定？你以为我要做什么？”合王故作茫然的表情，仿佛他真的什么也不明白一般。

可幽潭却立刻明白了一切。他的脸色像夏日雷暴的乌云一般迅速地阴沉了下来，连浑身的毛发也气得有些炸了开来：“我原以为你是个比嗜血队那些蠢货要聪明的家伙，没想到，你竟然比他们还要愚蠢！”

“哦，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也觉得很可惜……”合王佯装懊悔，但假装的模样做得实在是太流于表面了，看得幽潭内心的怒火还更加旺盛了几分。

“我能问问是因为什么吗？”幽潭尽可能压抑住自己即将爆发的情绪，首先试图满足起自己的好奇心，“我不相信你看不清楚其中的利害，所以我更加想知道你在知晓这些之后仍然选择不接受我提议的理由。”

合王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随即答道：“很简单，这理由其实和我们为什么要帮助嗜血队也是一样的……因为我们的族群现在已经有了新的狼王，而为狼王分忧本就是我们份内的事。”

“狼王？”幽潭先是一愣，紧接着有些恍然，“你的意思是——白狼成为了你们的狼王？”

“怎么，很难接受吗？放心，狼王他是否有资格这并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你要了解的是，我和狼队的成员们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抛弃嗜血队而独自逃走的。”

“呵呵呵……果然是这种无聊的理由吗？忠于所谓的‘狼王’？真是幼稚的想法，为了狼王你们能毫无顾忌地牺牲自己的生命吗？甚至这种所谓的‘牺牲’都没有一丁点儿的意义？”

“你这种没有信仰的家伙是不会明白的，这也是你的可怜之处！”合王毫不客气地回应道，“你自以为看透了这个世界，实际上也不过是被有心之人蒙蔽了视听。你其实并没有看清任何人，也没有看清任何事，因为这一切都只是你自己的一厢情愿，但除了你以外的其他人却不会按照你的意愿来存活。”

幽潭的表情变得非常严肃，但刚才升起的怒气却不知为何消逝了许多：“你好像对这种问题也颇有自己的见解嘛，用你的话说，又是谁蒙蔽了你的视听？”

“呵呵，你不会明白的，你只是个会在自己的世界里孤独死去的可怜家伙，我没有任何值得与你分享的东西。”

幽潭的脸色又发生了剧烈的变化，他的双眼迅速发红，脸部充斥的血液将他那道伤疤也给鼓得高隆出皮肤，一股炽热的气息开始环绕在他的身体周围，任凭是谁也知道这种反应意味着什么……

“孤独？你恐怕并不明白这个词的含义……”幽潭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杀意，但隐藏在背后的两条后腿却已经开始按捺不住地摩擦起了地面，“没有什么孤独要比独自一人前往死后世界更加悲惨的了，你很幸运，有这么多志同道合的猛毒队蠢货陪着你……”

幽潭的话还没说完，便突然感到自己的右侧刮起了一股小风，紧接着，一道在黑暗中看不清的黑色影子仿佛如鬼魅般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警觉地向后缩了一下脑袋，却惊讶地看见了一张近在咫尺的贪婪的脸庞：

“感谢你的点评，幽潭大人，可惜我并不是猛毒队的那种蠢货……”

话音刚落，幽潭便爆发出了一阵巨大的惨叫——周围深渊队员茫然看去，却发现自己首领的右肩部不知何时已被某只“野兽”给咬下了一大块血肉……

在那鲜血淋淋的毛发下方，一道巨大的缺口看得他们不免心惊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