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河缓缓流动 第330章 清晨

浴火城中战斗的危险程度要远低于抵地城前线，但他们所要面对的是更具有威胁性的人类。不仅如此，他们甚至无法让自己的队伍暴露在浴火城中，这意味着他们要花在行进和转移上的工夫也要比我们多得多。

白狼深知这一点，所以他自始至终都只将队伍的很小一部分带在身边，而其他绝大多数进入了浴火城的嗜血队员都被他给安排在了各个隐秘的地方……

跟随着白狼的狼队成员迅速清理了牧场上的尸体，在天亮之前除了一些仔细辨认才能发现的血迹外，就只留下了空气中淡淡的血腥气了。

既然已经处理了“温泉街”的问题，那么继续留在这里也就没有必要了。白狼叫上了跟随着他的全部队员，在人类还没开始进入活动时间之前便退出了这片区域，在和负责后方接应的队员汇合后，又一起隐入了他们之前就准备好的一处隐蔽场地。

“这地方安全吗？”领队隐魔扒开了黑暗之中的一点光亮，炯炯的目光警惕地向外边张望道，“我们可是在浴火城里，一点细节也大意不得，出了岔子的后果你是知道的。”

“不会有问题的，这地方我们找了一夜，可以说是我们现在能涉足范围里最安全的一个藏身之处了。”后方一名队员信心满满地回答道，“即使是在浴火城里也依然有这样不起眼的角落，哪怕是人类也不会没事跑到这里来，而且在检查的时候我们发现这里地面的灰尘很重，说明不光是人类，就是在浴火城中的流浪虚弱到这儿来的概率都非常之低。”

隐魔重新闭上了那处被他打开的光亮，然后调转头来往那个队员的面前走了两步，口吻却依然严肃：“我要的不是低，而是绝对的‘不会出现任何情况’！”

被“无端”呵斥的队员先是一愣，继而正打算向隐魔“保证”时，中队长残伤却从后方更深处的黑暗中走了过来，并示意那名队员自行退去：“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绝对？我们只要尽可能地做到极致就好了。你得到了他的保证又如何，他难道还能控制人类的行踪吗？”

隐魔的眉头如触电般地迅速皱起，自己手下的这位中队长似乎总是不能让他完全满意：“我们的任务可不是有商量余地的生意，这关系到我们的存亡，你难道不明白么？”

“明白，可你这样逼问一个普通的队员又能得到什么满意的答复？哪怕是队长大人也不敢说此地百分百的安全吧……”

“住口！队长大人也是你能谈论的？”隐魔怒斥道，“要是嗜血队里的队员都像你这样无所敬畏，连藏身之处都寻得不够严谨的话，那我们这支队伍还能做成什么大事！”

“那不过是你杞人忧天的妄想罢了……”残伤语气淡定且随意，丝毫没有给隐魔作为领队的起码面子，这也让这位曾经在与碧水队交战中立下过赫赫功勋的嗜血队领队大感恼怒。

“你……”

“好了好了……大清早的吵什么吵……”

白狼低沉的声音和他高大的身形同时出现在了残伤的背后。隐魔在刚一见到这位堪称传奇的嗜血队长的第一眼时便连忙俯下了身体，作出一副充分敬畏且忠诚的样子。

“相比于做事的严谨，队伍的团结才更重要吧。”白狼的目光在二人的身上来回跳动着，似乎在观察他们彼此的反应，“只要我们能始终抱团在一起，哪怕是真的遇到了一些意外也能够妥善地解决，可倘若我们不够相信自己的同伴的话，那遇到一些小小的突发事件岂不都是我们这支队伍的灭顶之灾？”

“队长大人教训的是！”隐魔低着头大声地回应道。

残伤瞥了这位有些谄媚的领队一眼，随即满脸不屑地应道：“这一点我当然明白，我只是看不惯他对下面的队员那么苛刻罢了。”

白狼安慰般地拍了拍残伤的脊背，随即轻言说道：“苛刻一点没什么不好，毕竟我们到浴火城来可不是过家家的，这事关生死的大事当然还得慎之又慎……走吧，去歇一歇，经过一晚上的行动，此时的休息也是非常重要的一项任务。”

残伤还想再说什么，可队长本人的指令却也让他无从开口，便只能乖乖地掉转头去，跟随后者一起隐入了黑暗之中……

黑暗的另一头，白狼的脸出现在一片片斑驳的光影之下，在那时不时闪烁着反光的瞳孔之中，却依然保持着一种清醒与煞气。不过在这片寒冷的空间里，这些东西就好像也被冻结了一般，牢牢地固定在了眼眶里，没有丝毫的外泄。

这里是嗜血队临时寻得的一处休息之地，位于某栋陈旧大楼的底层楼梯间。不知人类以前修建它的目的是什么，但从现在的外观看上来，这里也勉强算是一种半荒废的状态了。

“你就在这儿和其他队员一起好好休息休息吧，或许等不到今晚夜色降临我们就要行动了。”白狼继续说道，“保持自己的精力和体力是生存下去的首要条件，这也是能让你在关键时刻不倚靠任何客观因素的底牌。丢失了这些，那你的小命不过就是别人手中的掌上玩物，也就不再属于你了。”

“啊，嗯……”残伤知道白狼有替隐魔说话的意思，随即便有些失落地应了一声，然后垂着脑袋向一旁走了去。

“隐魔那么做自然有他的考量，并不是针对你，你也不用太往心里去。”白狼也知道他的心中仍有些不满，便再次补充了一句。

“为什么现在的领队们都对下边的队员这么苛刻呢？”

残伤仿佛自言自语的一句话却让白狼忽然间愣了愣神，他睁大了眼睛，仿佛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听了。

“你说什么？”白狼下意识地问道。

“我感觉现在嗜血队里的领队们对队员们的态度没有以前那么好了……”残伤没有回头，仍然背对着白狼道，“过去的嗜血队虽然也有像现在一样的干部们，可那时候大家的关系却十分亲近，无话不谈，就好像朋友一样……可现在呢，我越来越感觉和他们的距离变得遥远了……”

白狼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两旁不远处休息的嗜血队员们，残伤没有刻意降低音量的话语难免会钻进他们的耳朵。

“隐魔只是对敌情敏感了一些，你不至于有这样的感觉吧？”

“可并不是只有他一人是这样，德比西大人、银牙大人……他们现在对队员的态度好像都太过严厉了一些……普通队员必须要毕恭毕敬地和他们交流，否则便是一种不尊重他们的表现。”残伤继续“汇报”着，音量上也隐隐有放大之势，“可过去哪会有这样的情况，即使在和深渊队的生死交战时，大人们的态度也是亲切无比……”

“你最初是跟随哪位大人的？”白狼试图岔开话题。

残伤转过头来，白狼也在他的眼眶中发现了充斥着陷入了回忆和憋屈的泪水：“湖泽大人……那时候我还只是个不明世事的小崽子，是湖泽大人一直带着我……他从没觉得我是个累赘，反倒是倍加关心我这个对队伍没什么作用的家伙……”

“湖泽吗……”白狼微微仰起了脑袋，黑暗的天花板上似乎出现了一些过往的画面，“确实过去很久了啊……”

“我本以为湖泽大人能照拂我们一辈子，可……可他却那样无力地死在了我的面前……”

“都是过去的事了，残伤，想开点。”

“我知道我们不能活在过去的回忆当中，大人……可，可我现在却很难在领队之中找到湖泽大人的影子了……”残伤略带哭腔地委屈道，“倘若连像我这样还能记住他的人也忘掉了这些的话，那湖泽大人他可就真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无从寻找，无从查证，谁能证明他曾是嗜血队的一名干部呢？”

“我们都会记得的，残伤，你、我，还有其他嗜血队的队员都会记得。”

“可我现在在领队们之中看不到他的影子了，大家都变了……”

“经历了这么多的生死之事，再想要保持最初的模样几乎是不可能的，就连我也和当初有所不同了，这没什么好奇怪的。”白狼继续劝说道，“相比于自己和周围同伴的改变，我们更应该重视的是自己肩负的使命和前行的目标，就像你说的，湖泽他拼上了自己的性命保下了你们，难道只是想让你们沉浸在回忆他的痛苦之中么？他想看到的应该是你们这些后辈们坚定扛起当初他们身上的责任，带着队员们一起实现那最终的目标，这样我们才对得起他们的付出和牺牲，他们的存在才不会被我们所忘记。”

“可也并不是所有的干部都变了啊……”残伤似是不太认同白狼的说法，又继续反驳道，“也许多少会有一些改变，但却不会有那么大的变化……”

“哦？难道有谁还和过去一样么？”

“比如小七大人。”

白狼的瞳孔忽然收缩了一下，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从残伤的嘴里听到这个名字。

“小七？小七他怎么没有改变呢？”

“在我印象中的小七大人始终都是那样，也许他不是领队中执行能力最强的，也不是战斗中实力最强劲的，但他却是在嗜血队员中口碑最好的。下边的队员们和他的关系最亲近，也是最能和他开口说心里话的一个领队。”

“他……竟然有这么厉害么？这些情况我还从未听说过。”白狼的眼眸中划过一道难以察觉的精光，随后又笑道，“所以你是希望所有的领队都像他一样，又或者说，向他学习么？”

“我并不是说小七大人应该是领队的标杆，我也没有说这话的资格……”残伤连忙摇了摇头，“在我看来，每个领队有自己的个性和擅长的方面对嗜血队来说当然更好，倘若大家都是一个样子那在遇到某些特殊的任务时就没有可用之人了。我只是单纯地想表达只有小七领队一人和过去没有太大的变化而已。”

“这么说，你和他的关系也是最好的了？”白狼隐隐地追问道。

“啊？哦，不……”残伤先是一愣神，继而还略有些害羞地否认道，“其实我和小七大人并没有太多的接触，毕竟我和他在队里的距离较远，而且小七大人多数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身边也并没有其他队员的跟随，即使我想要主动靠上去恐怕也没这个机会。”

“这么说，你需要一个机会。”白狼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

“什么机会？”

“一个靠近小七大人的机会。”白狼面露神秘笑意，但却看得残伤心里有些发毛，“这次任务之后，我就把你编入小七大人的亲卫队，你看如何？”

“什……什么？亲卫队！”残伤惊讶得瞪大了眼睛，连那块带有伤疤的眼皮也在奋力地撑起，“这……这能行吗？隐魔大人不会同意吧……我可是他手底下的中队长……”

“我说的话难道还不算吗？”白狼故作生气之色，“难道我要把你安排到小七大人那里去，隐魔还能抗命不成？再说了，我又不会让他吃亏，从小七手底下换一个中队长过来给他不就完了。关键是，你自己愿不愿意？”

“愿意！我当然愿意！”残伤瞬间扭过身子，兴奋地叫了起来，“能够跟在小七大人的身后，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你先别这么激动，我可没说这样的调动没有代价。”白狼摆了摆爪子，示意残伤先别高兴太早，“让你到小七那儿去，你也得帮我做件事。”

“您说，您说的话对我来说就是命令，无所不遵！”残伤脸上难掩兴奋之色，他激动的蹦跳甚至把旁边几名休息的队员都给吵得翻了翻身。

“你应该知道领队身边的亲卫队的含义吧？”白狼问道。

“当然。亲卫队就是直属于各个领队大人的队伍，主要负责大人们的保卫工作，除了领队大人以外可以不听从其他任何人的指令，且独立于日常战斗部队以外的队伍。”

“没错，将你编入小七的亲卫队也就意味着从那以后我的命令你也可以不必再听从。”白狼继续说道，“所以，在那之前，我要给予你一个终身命令，你可以再把自己特殊于其他亲卫队的普通成员，你甚至不必再把自己当作一名嗜血队的成员——你只是小七大人的随从，仅此而已，其他的身份一概不论。但我需要你做的是，你要时时刻刻地跟随着他，注视他的一举一动，然后在特定的时候将所有情况都汇报给我。”

听到这里，残伤脸上的笑容便忽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重和疑惑：“这……这不就是……”

“监视？”白狼直接插话道，“没错，就是监视，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残伤没有说话，只是神情严肃地摇了摇头。

“你应该非常清楚在我们苔藻城中关押着一名从无上冠冕里带回来的羁押者吧？嗜血队中只有小七能和她进行推心置腹的交谈，可那些信息我们却也只能通过小七的口中才能得知，这其中有没有他私自篡改的可能呢？我们并不知晓，因此，我需要你前去探听关于那条小母狗的消息，除此之外，小七他是否还与其他一些我们所没有了解到的人物进行过接触，这也是你需要监视的范围。”

残伤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了起来，嘴里也便支支吾吾地说道：“可……可这不是对小七大人的怀疑吗？我不觉得他是那样的人……”

“这并不是针对小七，而是我们需要切实地了解关于只有他才能接触到的无上冠冕的真实情报。倘若能够和那个无上冠冕成员正常交流的人是银牙大人，我同样会安排人去做和你一样的事情的，这跟是谁并没有任何关系，你明白吗？”

残伤艰难地思索了好一会儿，然后才缓缓地点了两下头。

“当然，这并不是我对你下达的命令，残伤。”白狼呼出一口气，似乎他自己在说这些话时也背负了巨大的压力一般，“这只是把你安排到小七的亲卫队中所做出的交换，至于你是否愿意完成这件事，全权交由你自己来做决定。”

白狼知道残伤在此事上将难以做出抉择，于是在等了大约半分钟后才又开了口：“不必着急，你的时间还有很多。在这次任务结束之前都是你可用于思考的时间，等回到苔藻城以后你再答复我吧。”

说罢，白狼便自行转身朝外边走了去，将凝固的残伤一个人留在了这处冰冷的休息室中……

“先休息吧，今晚的任务可比昨天要严峻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