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河缓缓流动 第327章 暗城的主人

合王义无反顾的行为激励了在场的每一个人，他刚无所畏惧地钻入了那黑暗的管道头，后方的其他队员们便也争先恐后地鱼贯而入——嗜血队从不缺少牺牲的勇气，而是那为之献身的目标并不唯一……

管道之中的空气确如我们所料的那样恶臭难闻，在没有了外界的空气流通后，这里的腐烂臭味便更加刺痛神经。虽然汇聚在我眼球之中的光线已少得可怜，但我却仍觉得自己的眼前遍是雪花，那一朵朵颜色由黑白灰组成的花朵在迅速地绽放和凋零，宛如正面战场上不断流逝的生命……

和我拥有相同感受的队员还有很多，一些忍耐力不及我的嗜血队员与狼队成员刚一进入管道后没多久便开始抒发起他们心中难以抑制的痛苦情绪来：

“哇，这里头的臭味更重了！”

“这到底是什么味道？我快受不了了！”

“该死的，我们真能在这样的环境下一直走到管道的尽头吗？我感觉诡诈队甚至都不需要埋伏，光是我们自己就要被熏死在这条管道里了！”

不过，抱怨归抱怨，队员们的心中却也深知保存自己体力的重要性，他们短短地发泄了一两分钟，随即也闭上了嘴开始向更深处进发了。

合王走在我的前面，因此他的一举一动我都非常清楚。他走得很小心，甚至可以说每一步都经过了深思熟虑……

管道的下方流淌着一道很浅很浅的水流——虽然连我们的脚掌也无法淹没，但合王的谨慎步子却像是那水下有着万丈深渊。他每抬起一步，脚掌都要在水里反复试探好几遍后才缓缓地落下。

我没有催促的意思，只是轻轻地问了一句关于他如此谨慎的想法：“合王，你在担心什么？”

他没有回头，只是一边向前继续缓慢地迈着步子一边低声应道：“我在熟悉这里边的环境……也许，我们并不是这条管道里唯一的活物……”

他这语气平淡的一句话又让走在后边的我们其他人听得不寒而栗，我还以为他已经发现了诡诈队在这条管道中的什么线索，便立马警惕了起来：“怎么，你有什么发现？”

然而，合王却只是模棱两可地答道：“只是我的猜测……暂时还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继续走走看吧……”

虽然对合王的回应不太满意，但此时我却并不想对他提出质疑，而像这样不知前路的黑暗前行又持续了大约十分钟后，阴暗狭窄的空间又开始让一些队员们出现了压抑的反应，而氧气的缺少也使得后方的一些队员有了缺氧的反应——这对于我们这支需要潜入敌军后方的偷袭小队来说，堪称灭顶之灾。

“领队……我……我不行了……”

后方传来一声虚弱的呼唤，继而，一道沉闷的跌倒声便从管道中响了起来。

队伍立刻停下了前行的步伐，走在前头的队员们也都纷纷回过头去……可在这黑灯瞎火的环境当中，我们却并不能看清那名倒在管道中的队员的全貌，只能凭借声音的大致位置来判断他的方位……

“你……你们快走吧……走出这个地方……”他虚弱的声音又再次响起，绝望的口吻之中还带有明显的惋惜，“别管我了……从选择走进这个地方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你们快走吧，不要为了我一个人……耽误了大家的时间……走……快走……”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只剩下了一片死寂……

我们在原地凝滞了不知道多久，随即才又寂静无声地继续向前走去……

我们知道现在救不了他，在这种狭小的地方，也不可能停下来救他……这里就像是一个吃人的地狱，你每在其中走上一段路，就要向它交上一个生命作为路费，否则的话它便会主动出手，将整支队伍都给吞噬而去……

我们的队伍再没有停下过，但我知道有些队员却永久地停下了。我甚至能感觉到身后的人数在变得越来越少——不仅是嗜血队员，恐怕有的狼队成员也倒在了这条看不见终点的管道里……我不敢多说一个字，因为前方的合王也正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顿地继续向前走着——其实他的心里什么都明白，可即使是他也没有任何的办法……

不知又走了多久，连我的脑袋也开始出现了严重的眩晕感，那种缺氧所给我大脑带来的刺痛尤为明显——我每向前迈出一步，那一股深入脑髓中的刺痛都仿佛连着我全身的神经一般给予我狠狠地一击！

一开始我还尽力地忍耐着，希望能够主观屏蔽掉那种感觉，以此来欺骗自己的身体多向前走上几步，可越到后来那股疼痛却越发剧烈，甚至逐渐变成了我根本无法忽视的沉重。我甚至开始怀疑，一开始是否就不应该走进这个黑暗世界……

“我……我不行了……合王……”我被迫停下了前进的步伐，脑袋也仿佛被绑了一块巨石般重重地垂低，“我一点儿也走不动了……或许……或许……这前头根本就没有……”

“前面有东西！”

然而，合王就像没有听见我说话一般突然地叫出了声，其音量之大甚至让我都有些诧异，仿佛他并没有被这里的恶劣环境所影响一般。

不过，此时的我却并不相信他话里的内容，我只当他是在安慰我，不想让我失去生的希望……

“我们似乎快走到头了！”合王又叫喊了一声，这一次他甚至将脑袋给转了过来，对着身后的我们兴奋地喊道，“我看到了亮光，你们发现了吗？空气好像也变得清新起来了！”

我尽力扯着我那几乎气肿的肺勉强地吸了两口，周遭浑浊的气体当中似乎还真有一丝合王所说的那股清新，不过，我却感觉自己已无法走到那个终点了……

“兄弟们，再加把劲，终点就在眼前了！我们的路没有选错！马上就要走通了！”合王又激动地喊了几声，随即将自己粗大的尾巴伸到了我的面前，“小七，咬住我的尾巴，我牵着你走！”

我的脑袋虽然疼痛难忍，但还是勉强咬了上去，但那微小的力量却让我觉得根本起不到拉拽的作用……

“小七，别放弃，我们已经来到终点的前方了！”合王鼓励着我道，“就算要死也不能死在这种地方，我们要冲出去，死在和诡诈队正面交战的战场上！”

说罢，他一边用尾巴尽可能地带住我的嘴，一边尽力地向前走去。我勉强跟在他的身后，有了他的协助，我的身体也开始缓慢地移动起来……

紧闭的双眼突然感到了一丝光线的存在，我努力将眼皮睁开一道缝隙——却发现那光亮竟然不是我的幻觉！

在前方大约十米处的管道壁上方正有着一根淡黄色的明亮光柱照射下来，将那对应的管道底部照得如同太阳一般明亮。

“我们也许能从那儿出去。”合王压低了声音——临近出口，我们便需要隐藏起自己的行踪。

从那洞口处进来的不只有光线，还有我们求之不得的新鲜空气！我大口地呼吸着，还侧过身为后方的队员们让出空间——他们也顾不得通道内的拥挤和潮湿了，一窝蜂地涌上前来，用自己最后的力气像吸气筒一般地疯狂吸入这难得的生命之源……

而当意识到自己终于从这间黑暗地狱中活下来后，队员们的眼角处都不觉流下了无声的泪水……

“簌簌——”

突然，我们前方的管道中传来了几道微小的声音，虽然细微，可在管道中熟悉了寂静的我们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我们同时向前方警惕地转过了头，两只眼睛也瞪得如铜铃般巨大——目光穿过黑暗，想要洞察出隐藏在光柱另一头的神秘存在……

“簌簌——”

那神秘而又细微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也印证了我们并未听错的事实。

“小七，你看到了吗？”合王突然又在我前方低声问道，其音量之低差点让才从缺氧状态中摆脱出来的我怀疑他是否在自言自语。

我眯了眯眼睛，好让自己的目光能够更清晰一些，可在那团好似雾气一般的漆黑中，我并没有看到任何东西：“没……我什么都没看到……”

“那儿！你看那儿！”合王突然又激动的语气让我确信他似乎真的已经发现了什么东西，随即也便更加仔细地观察起来，“看管道的底部！在那一道水流里面……”

循着合王描述的位置再次看去，在那黑暗和光明的交界处，有一道道很小的水纹出现在了管道底部的水面上——由于范围太过狭小，加上我们自己的脚步也在扰乱着水流，这也让我一开始很难将注意力放在那种地方。

然而，一道极其袖珍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光影之中，乍一看还以为是漂浮在水面上的一团垃圾——可那团“垃圾”却不断地拱开前方的水流，像一艘小舟般逐渐地闯进了光柱照耀的区域……

“那是一只……老鼠？”我不太清楚自己是否真的看清了那个东西的真实面貌，毕竟这副身体也刚从头晕眼花的状态当中恢复过来。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本应不让我感到惊讶的动物时，我的脑海里却萌生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老鼠？”其他队员也有些诧异，“不是诡诈队的家伙吗？”

“嘘！”合王赶紧让他们噤声，并示意队伍尽量后退一点，不要被那只老鼠所发现……

这只集中了我们所有人目光的耗子就那么一点一点地探索着向前移动，并时不时将它那细小的脑袋探出水面朝空气中嗅了嗅——透过那管道顶部的光洞，似乎有着什么东西在一晃一晃地遮住了光源……

“它好像在等待着什么……”合王低声说道。那看似自言自语，语句却让我的脑子又遭到了一记如针扎般的刺痛——我觉得自己不能再将某些信息给继续压在心底了……

“看来老鼠就是我们一直不知道身份的诡诈队情报员了……”我低声喃喃道，似乎在害怕自己的声音被其他人给听到一般。

“老鼠？就那只老鼠吗？怎么会……”合王一开始还没把我的话给当回事，可话音逐渐降低也表明了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某些东西，随即便突然转过头来盯上了我，“怎么，你知道了什么吗？”

我回视着他的目光，随后缓缓道：“在我们刚到抵地城进行驻扎的时候，就有一只老鼠跑过了我的脚边……我一开始还不以为然，觉得它就是个普通的小家伙，可它突然的转头却让我发现，在它的眼睛里，有一种本不该存在的神智……它仿佛会思考，甚至会说话一般……更何况，在抵地城外的那种地方，有老鼠这种东西本来就很离谱……”

“这……有这种事你怎么不早说……”合王满脸震惊地说道，“这么说来，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岂不就是诡诈队的暗层情报传递网上？”

合王和其他队员还处在新信息的惊讶阶段时，我却看到那只老鼠上方的管道空洞中——逐渐探下来了一道身影！

“嘘！嘘！快，别说话了！有人下来了！”

我立即出言提醒，所有人便又赶忙俯低身子，连浸泡在水里的脚掌也停止了动作，生怕弄出一丁点的声音来被对方所察觉。

一颗不算太大的黑色脑袋从那个光洞中探了下来，他没有左右观察管道中的情况，仿佛是自信此处不会有任何外来者的闯入一般。紧接着，他纵身跳了下来，并落在那只老鼠的跟前——我们这才看清了他的全貌——这是一只身材极其娇小的，仿佛一只还未成年的猫咪般大小的黑色小狗，可我见他那般模样却并不是因为真正的年龄所导致，而更像是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

我们正疑惑这个黑色小家伙跳下来是，要做什么时，他却突然对着那只老鼠开了口：“怎么样，悬空城的支援赶到了吗？”

令人惊讶的是，那只老鼠就好像听得懂他说的话一般，抬起上半身对着他一阵比划，与此同时，嘴里还不断地发出“吱吱，吱吱”的声响……

“明天晚上么？动作虽然慢了点，不过问题也是不大……”黑色小狗略有思索道，“嗜血队的人在抵地城里已经连吃两败，他们的士气势必大减，再加上对抵地城内的环境不够了解，也就很难在短时间内取得突破性的战绩了，而我们只需要等到明天晚上支援到达就可以把他们给一锅端，那样的话，卡斯特罗大人在浴火城的压力也就会立解！”

得意而又奸诈的笑声震得管道内壁都发出了阵阵嗡鸣，我们隐藏在暗处，却将那只黑色小狗的话给听了个清清楚楚。

出于安全的考虑，我们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而是继续静静地等待着他们下一步的行动……

“话说回来，浴火城那边有新的消息了么？”黑色小狗收敛了笑容，再次严肃地问道那只老鼠——后者也继续舞动起自己的两只前爪，嘴里发出一阵阵“吱吱”的声响，听得我耳朵里都是一阵痒酥酥的。

“哦……白狼的动作可是真不慢啊……想必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漫青之园里边的青木了，你先去告诉‘鼠三’，现在要着重搜取浴火城里边的情报，然后在第一时间汇报给亚蒙大人！抵地城这边的情况已经基本被我们给掌控了，接下来主要是浴火城那头，亚蒙大人一定不能让白狼那家伙坏了他的好事！”

老鼠点了点头，随即便再次俯身潜入水流，沿着它刚一开始出现的那条管道再次没入了黑暗之中……

黑色小狗站在原地默默地思考了十秒，随即也起身跳上了比他身高高出两倍的管道口，身影也紧跟着消失在了那根光柱之中。

剩下的我们面面相觑，但心中却满是震惊。此时的我们即使什么都不用做，也已经获取了极其重要的情报了……

相较于诡诈队暗地里传递内容，我们更震惊的是那构成这座罪恶之都暗面情报网的，竟是那隐藏在黑暗之中，最容易被我们所忽视的老鼠——它们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我们面前，甚至可以和我们并排前进而不受到怀疑，并以此我们的眼皮子底下织起这座黑暗之中的巨网……

我们完全相信，不光是在抵地城，像这样的暗城在整个罪恶之都的其他卫城当中也一定有着数不尽的数量……它们就像是其主人的身份一样隐藏得深不可测，但却又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