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河缓缓流动 第315章 抵地城外

“圣战”开始后的第二天傍晚，我和德比西以及一支分出来的狼队便已经站在了抵地城的外围区域。

和我所去到过的其他卫城不同的是，这里的环境十分萧瑟凄凉——虽然有一定季节的因素，可我却还是认为它在春暖花开之际也同样应该是这个样子……

地面巨石纵横，满是沟壑，仿佛一片被陨石碎片拼凑起来的破碎大地。毫无人类痕迹的城外郊区中，连树木也是生得东倒西歪。在那些扭曲纵横的枯枝上也只能零星地看到几片枯黄的树叶，在不时刮过的一阵大风中仍紧紧地抱住那对它们毫无挽留之意的枝颠……

满眼的淡黄色，便是我对这片区域的全部概括了。

我和德比西所率领的队伍在这里已经驻守了数个小时。根据银牙临走前对我们的嘱咐，他会在日落之后赶来与我们汇合，然后共同进攻抵地城。在那之前，我和德比西需要将队伍散开，并充分地熟悉这里的环境，以便之后的攻城事宜。而当我们真正到达这里后，才明白银牙的指令完全多此一举，不仅如此，我还注意到这里资源贫瘠的情况——我们数量如此庞大的队伍或许会因为无法搜集到足够的生存资源而面对比战争折损更大的麻烦……

就在我陷入担忧之际，却突感脚边有着什么东西跑过——我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只见是一只浑身漆黑的老鼠正好从我的后方窜到了身前的巨石表面上。它没有害怕我的感觉，面对着我的注视，它反倒是有些好奇地扭过头来看了看……而在那四目相对之间，我竟从它的眼中发现了一丝本不该有的神智……

就在我即将产生疑惑之时，德比西却在一旁叫起了我。

“小七大人！我刚带人去前面转了一圈……这里的地势可真是崎岖，光是走路都让我的脚掌痛得直打颤。不知银牙大人什么时候才能来和我们汇合，在这个地方每多待一会儿我就感觉自己要被这时不时刮起的大风给吹干了！”

“是啊，不仅是食物，连水也似乎不够……”我随意地应和一声，当再回过头来时，那只老鼠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您在看什么？”德比西凑上前来，看到我在发呆后便不自觉地问道，“保持清醒啊，我们的任务可还没开始呢。”

我皱了皱眉，心中的疑惑也不自觉地升起：“咦，怎么不见了……我刚刚看见了一只耗子……就在那儿……”

“耗子？这地方还能生出那些东西来？”德比西半信半疑地应道，“你要是说在我们珊瑚城、水晶城……或是苔藻城、鱼塘城里看到耗子那倒没什么稀奇，可这地方乱石堆砌，连泥土组成的地面都难以寻得，那些小东西能躲到哪儿去？”

我转过头去看着德比西，他的话似乎触碰到了我头脑中的某些阴影地带——我不知道那代表着什么，但我能肯定这只老鼠的出现所代表的东西一定不只是表面看上去那样简单……

“好了，走吧。别在这里干吹风了，下边的队员找到了一处可以避风的地方，过去休息会儿吧。”德比西说道，“离银牙大人过来恐怕还得再等几个小时，我们现在得尽量保存自己的体力。”

我不置可否，便转身跟着德比西向抵地城相反的方向走去……

所谓的“避风点”，实则就是一块倾斜着卡在乱石堆中的巨石，它竖起来的位置正好背着风向——躲在它的下方，我们不仅不会受到大风的侵袭，而不再流失的体温也能让我们重获温暖之感。

“嘿，这可真是个好地方！”德比西兴奋地叫道，“真亏你们能发现这么个风水宝地！难得，难得！”

被表扬的嗜血队员们也同样很兴奋，他们立马回应着：“是啊，在这个鬼地方，要是不找个像样的避风港，我们恐怕早就被吹死了，哪儿还能等到银牙大人他们的队伍赶到呢！”

“接下来的时间，大家就在这里休息吧，一直等到会合的队伍赶到再听从银牙大人的命令。”德比西伸出头看了一眼避风点外边的嗜血队员和狼队成员，随即又继续补充道，“每半个小时换一批人到这里来躲躲，其他在外边的队员就负责警戒吧。”

而听到德比西这话，刚才还显得有些兴奋的队员们却没有立刻应答。他们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凝固。

正当德比西有些纳闷时，刚才那个队员却靠上了前来，悄悄地在他耳边说道：“大人，咱们外边的队员就别安排警戒了吧，大家这么远的路过来都累了，而且刚才我们在附近转了一圈，这里也没什么好警戒的。诡诈队的畜生都在城内，这附近的环境也根本不适合他们躲避或者埋伏……晚上还有更艰苦的作战任务呢，就让兄弟们好好休息一下吧。”

“就你点子多！”德比西笑骂道，“行吧，那就先让兄弟们休息。不过让大家伙别走远了，万一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在第一时间集合到一起。”

“好嘞！”

嗜血队员兴奋地应了一声，随即便要转身前去传命……

“不行！”眼看德比西的命令马上就要变成现实，我便立即开口否决道——在刚才德比西和嗜血队员交谈时我一直在四处观察，无论是干枯的树干还是嶙峋的地面，甚至是苍白的天空也没能逃脱我的目光……不知为何，自从刚才看到了那只老鼠之后，我的心便始终有些忐忑，似乎在对未来即将发生的某些事情感到担心一般。可无论我如何思索，却也无法找到属于它真正的答案。

“小七大人？”我突然的否决也让德比西有些疑惑，“您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吗？”

“不能放松警戒。”我有些后悔自己刚才严肃的口气，这多多少少都会打击一些队员们的热情，但话已出口无法收回，我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我们可不是来玩的，这是队长他们都非常重视的诡诈队卫城……我们对敌人一知半解，甚至不能用对深渊队的情报来审视他们，说不定我们此刻已经陷入了敌方的某种监视，不可大意！”

几名准备去传命的嗜血队员的脸色在听到这话后明显地黯淡了下来——从队内地位来说，我说的话还是要比德比西的要更有分量，所以当我发出了自己否定的结论时，他们也就认为事实肯定如此了。

德比西有些尴尬地看了看那几个队员，并从他们的眼中捕捉到了一丝“争取”的意味，于是他凑上前来，在我耳边低声说道：“还是先让队员们休息一下吧，反正我们只用等到银牙大人他们到来便可以组织攻城，这几个小时的时间应该不会被敌人发觉并做出有效的反应。”

我惊讶地看了一眼德比西，没有想到作为领队的他现在竟然如此懈怠，便直截了当地警告道：“德比西，你还记得你哥哥是怎么死的吗？”

此话一出，无论是德比西还是那几名嗜血队员的脸色都瞬间大变。兴许是预感到接下来的对话将会极其敏感，那几名队员便立刻快步离开了。

“你什么意思？”德比西脸色不快，眉宇之间甚至带有一些怒气，这沉重的话题很明显激起了他一些不愿回想起的过往。

“阿罗西就是因为我们对深渊队的情报掌握不足才会被敌人给抓住，和狂沙一起陷入了绝境当中。他们尚且如此，难道你自认为我们两人的实力比得上他们吗？”我目光如炬，面对德比西带有怒火的眼神也没有丝毫的退让——事关重大，我必须让他知道轻视敌人所要承担的风险！

看得出来德比西很想反驳我两句，可话题涉及到他故去的哥哥，便也只能用沉默来应对我的质问了。

见德比西并未反驳，我也便意识到了自己所说的话有些沉重，心中一时也有些愧疚，随即便放低了语气再次劝说道：“德比西，警戒事务事关重大，我们真的不能掉以轻心。”

德比西没有再回应我，而是用一种似乎是阴怨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后，便起身向避风点外走去了……

我正准备叫住他，他却扭过头来冷声道：“我去组织队员警戒……”我点了点头，想再说些什么安慰的话，他却又补上了一句“以后不要再提我哥哥”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

抵地城内的环境和城外一样萧瑟，围墙之内除了多上数十座人类的土黄色矮房子外，大体的环境上也没有什么区别。不过，这里的道路却跟其他卫城当中的有着天壤之别——人类似乎根本没有想要对它进行刻意修砌般，只是将路面给铲平整后再铺上了一层薄薄的石子……

这里似乎是一座空城？

房屋之中杂乱无章，毫无人类清扫痕迹的地面上零零散散地堆放着各式各样的工具和零件——其中一些引人注目的，可以被用来当做武器的东西正借着满是污垢的窗户外透来的昏暗光线散发着点点的寒光……

在某座房屋内部的阴影之中，一阵沉重的呼吸声徐徐响起，它的主人缓缓地挪了挪身子，并将旁边地上的金属物件给碰得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他们还没来么？”沉闷、浑厚的嗓音响起，回荡在狭小、闷热的屋子当中。

“还没收到任何的消息，大人。”房间的另一头——贴近窗户的一处阴影中传来了另一道应答之声。

“混账！这是我应该听到的回答吗？”发出浑厚声响的胸腔膨胀起来，它的身体也扭动着，并缓缓从阴影中升起来，在淡黄色的光线之下，一尊巨大的、暗红色的壮硕躯体如太阳般冉冉升起，“我们在这儿已经驻守三天了，就是为了等着前来送死的敌人，然而三天过去后的现在，你竟然还对我说没有任何的消息？”

“大人，或许是敌人的进程因为什么原因而迟缓了，所以没能按照正常的速度行进，这在过去也并非没有发生过……”

“切，要是被我知道是情报出了问题，你看我不好好收拾那些低劣的杂种！”

红色身躯的情绪有些激动，他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眸，在傍晚昏黄的微光之下显露出一股危险的气息。

“我坐不住了，你们谁爱待在这儿就待吧，反正我是要出去透透气。”红色身躯起身便朝背向大道的门口走去，而这一动作也惹得屋子里的其他身影赶忙挡在了他的跟前。

“大人，您可不能随意走动啊！”手下的人劝说道，“我们已经在此埋伏了三天，要是您的外出打草惊蛇，我们可没办法向上头交代啊！”

“交代？你交代个屁！”红色身躯破口大骂道，“要是真出了事，那也是我向大人交代，哪儿轮得到你？”

“大人，您就再耐心点坐着吧，这可不是什么能拿来开玩笑的事。之前的情报表明我们的敌人已经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他们甚至分出了一半的人去浴火城……谁知道那群疯子会干出些什么……”

“那与我何干？不过是一群骄傲自满的蝼蚁之辈，难道还能越过我在的这道屏障不成？”庞大身躯左右摇晃，逼得两旁的手下都不得不退让了半步，仿佛生怕被这无妄之灾所波及。

而正当手下人眼见无法阻拦之时，门外的墙角边却突然窜出了一道矮小的黑色身影——这是一只体格还没有寻常猫咪大的瘦弱黑狗。他的出现让本有些喧闹的场合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同时汇聚到了他的身上——即使他一个字也没有说……

“战栗大人，情报来了！”

瘦弱黑狗的声音冷静、沉稳，和他矮小的身体形成强烈的反差。只听声音的话任谁都会觉得这是一个相当可靠的拥有着绝对实力的人物，但放在这只黑狗的身上却显得有些让人难以接受了。

“哦？果然来了！”暗红色身躯显得有些兴奋，他一把拨开拦住他的几道身影，随即快步走到了黑狗的面前，“怎么样？他们的人到哪儿了？”

黑狗不紧不慢，等战栗问完后才开口回答道：“浴火城里传来了死亡的消息。”

惊天消息被用平淡的语气叙述出来，这种巨大的反差使得包括战栗在内的所有人都不免感到脊背一阵发凉。但还是战栗迅速地收回了震惊的情绪，那满脸的兴奋也迅速转变成了冷酷的严肃。

“谁死了？”

“无上冠冕，‘腥红’文森。”黑狗的第二句回答更加震慑人心。

这一次即使连战栗的脸上也忍不住出现了惊疑的神色，他难以置信地又问了一遍：“谁？”

“无上冠冕，‘腥红’文森，连同他手下的碧水队残党一起，都被消灭掉了。”黑狗仍用他那波澜不惊的淡定语气回答着，但同样的话语再说一遍却也仿佛一柄重锤再次锤击在了每一个听者的心头上。

几乎十秒的绝对沉寂，也表明了在场每一个人所受到的震撼程度。

“谁干的？”

“嗜血队，根据情报来看，带队的应该是他们的队长——白狼。”

“白狼亲自去浴火城了？”战栗脸色大变，若是刚才的他还算得上是尽力保持着神色稳定的话，那么此刻他的伪装就已经被完全破除了。他的脸部肌肉不听话地抽搐着，形成了一副怪异的表情，眼睛也因慌乱而四处转动，甚至连气息也开始出现了些不稳，“这事儿得赶紧汇报给大人……形势似乎有些脱离了我们的掌控……”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需要我传达的吗？”黑狗仍旧保持着“无情”的冷静，似乎这惊天动地的消息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一般。他的目光波澜不惊地注视着眼前心急如焚的战栗，嘴角处却扬起了一抹不被察觉的弧度……

“没有了！你就把你刚才说的这些一字不差地汇报给大人……催他赶紧采取措施……哦对了！还有联系浴火城中的卡斯特罗，他恐怕还不清楚自己现在的危险处境！”

“在我来之前已经派人去了，放心。”

“好，好……”战栗一边反复地点着头，一边开始在屋子里来回地踱起步……反复走了好几圈后，他的目光却又瞥向了门口——黑狗仍站在原地，并未离开。

“你还有什么事么？”战栗疑惑地问道。

“还有一个消息，战栗大人。”黑狗淡淡地说道，“另一支嗜血队，看起来应该是冲抵地城来的……已经到达城外了。”

“你说什么？”

战栗惊叫一声，浑身的毛发也仿佛触电般地突然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