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河缓缓流动 第283章 没有狼王的狼群

趴在地上的躯体微微地颤抖着，仿佛一片即将枯死的落叶，哪怕一丁点的风吹草动都能将它那弹指可灭的生命给抹除殆尽。不过尽管如此，她还是坚持地挪动着身体，将那张连白狼看起来都颇为震惊的枯槁的脸给暴露在他的面前。

“曼……曼陀罗……是你吗？”白狼有些难以置信——眼前这个干枯瘦削、毫无生气的存在竟然会是当初带领着狼群在大寂之森中袭击深渊队的猛毒队队长。

此时的曼陀罗已全然没有了当初的英气和羁傲，无论是深陷的眼眶还是发黑的面容都在明确地向白狼说明——她的生命已经摇摇欲坠了。

不过，即使曼陀罗已如此地虚弱，可看到来人是白狼时，那双浑浊的眼眸中还是难以掩饰地露出了一丝欣喜的光亮：“白狼……你真的是白狼吗？”

“是我，曼陀罗……你……你到底怎么了？”白狼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来，语气也从震惊变成了凝重。

“哦……没什么……无关紧要……”曼陀罗低下了她的眉眼，仿佛反而在安慰白狼一般地应道，“是我自己的选择，和任何人都无关……我只是不想再在族群中充当一个没有资格的首领罢了。”

“没有资格？你怎么会没有资格？”白狼不解地问道，“你可是猛毒队的队长啊，狼群里除了你，谁还有资格领导他们？”

曼陀罗将爪子虚弱地在眼前的地面上划拉了一下，随即苦笑着应道：“你看，现在哪儿还有什么猛毒队，没有了冠冕，我们也只是普通的狼群罢了……”

“是班尼……”白狼的心中突然有了些眉目，“是他把你变成这个样子的，对么？那个虚伪的家伙，他的目的其实一直都是首领的位置！”

“不，和他没有关系……”曼陀罗的脸色虽有些失落，但还是毅然决然地否认道，“是我自己不争气，族群的其他成员选择他也是非常合理的事……”

白狼挪动脚步，缓缓地靠近曼陀罗，好让自己能够更加清楚地看到她的身体——瘦骨嶙峋，这是白狼的脑子里第一时间出现的画面。这位曾经的猛毒队长的四肢关节处的骨头在如同伞蓬一样薄薄的皮肤之下滚动着，仿佛稍作用力就会破出皮肤，露出那森然之色一般……

“别……别再靠近了……”曼陀罗不愿自己的这副模样被白狼看清，便一个劲儿地向后挪动着身体。

“白狼，不许再靠近了！”合王和卡布也出现在了门口，并出言阻止道白狼的接近——尽管他们并不认为白狼会伤害曼陀罗，但眼下二者的接触却会让一些不明之人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白狼只好停下脚步，左右为难地一边瞥向合王一边又看了看里侧的曼陀罗……

“看来你对我们目前的困难并没有什么帮助。”合王走上前来说道，“现在请你履行刚才我们在外边所缔结的约定吧。”

“不……再等等……”白狼一下子显得有些慌张，“我……我还有话要说……”

合王微微皱了皱眉头，似是觉得对方在故意拖延时间：“你还有什么话说？”

白狼扭过头去看向曼陀罗，一字一顿地说道：“哈里死了。”

听到这话，曼陀罗的身体突然间停滞了一下，紧接着，她瞪着一双恐惧的眼睛回过头来，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语气向白狼问道：“是……是真的？”

“死在了人类的手里……而我甚至没在现场……”白狼的声音一下子沉了下去，“银牙和小七也差点没能回来……我……我差点就失去了一切……”

“你们……你们遇到了什么？”曼陀罗颤抖着声音问道。

“一言难尽……”白狼摇了摇头，“否则我也不会找到这里来……”

曼陀罗努力地扭动起自己快要松散的身体，好让它能够正面朝向白狼——在此期间，白狼也无可奈何地看到了她身下因为长期不动和毒虫叮咬而生的烂疮……

“你想让我为你做什么？”曼陀罗认真地问道，其语气之中似乎又恢复了一些当年的英气。

白狼正打算开口，背后的合王却抢先插嘴道：“曼陀罗，你想清楚再说话，凭你现在的样子还能做什么事情？”

“不是还有你们吗？”曼陀罗果断地应道。

“你想多了，曼陀罗，现在的你可没有命令我们的资格，我们现在只会服从首领的命令。”合王严肃地答道。

“那这么长时间以来，你们又在照顾我什么？”曼陀罗反问道，“我只是个没用的人罢了，你们何不让我就这样自生自灭呢？”

“我们没有照顾你，只是首领的命令让你不能死掉而已。”合王闭上了眼睛，似乎无法保持着和曼陀罗直视的状态。

“首领？哪个首领？”白狼立刻气愤地质问道，“你们狼群中难道还能有第二个首领吗？”

合王的眼神立马变换了一下，一股干燥的凶意也仿佛火焰一般开始在他的双眸之中闪烁起来：“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你把自己当什么人了？你不会以为当了一段时间的嗜血队长，你和任何人之间的对话都能像这般趾高气扬地进行吧？别人或许能够容忍，可我却没有这个打算。”

“叛徒……”白狼的嘴里继续喃喃着，全然没有把合王的警告给放在心里，“就是你们把曼陀罗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你说什么！”合王的语气逐渐加重。

“背叛了自己的首领，还将她毫无尊严地囚禁在此，这就是你们这些自认为高高在上的家伙的行径！你们和浴火城里那些肮脏的人类一样，令人感到恶心，丑陋至极！”

白狼话音还未落，一道带着破风声的巨掌便闪电般地呼上了他的面门，并直接将这位体型壮硕的嗜血队长的身体给瞬间击倒在了地上！而还未等他反应过来，那只巨掌便一脚踩住了他的胸膛——仿佛一根稳如泰山的立柱般，任凭白狼如何挣扎也不动分毫！

“合王！”曼陀罗看到眼前的一幕立马慌张地惊叫起来，“快放开他！他不了解真正的情况，你又何必如此为难他！”

合王一脸的冷峻，内敛的杀意让身下的白狼也不免感到有些胆寒：“哼，我可没有为难他，只是想替他治一治这张嘴上的臭毛病。在自身实力不足的情况下，每多说一个字的威胁都会面临死亡，他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么？”

白狼紧咬着牙关，痛苦地抓扯着合王的前爪，可被压制住胸膛的他此时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渐渐地，缺氧的刺痛感开始出现在他的脑袋里，那一道又一道如同闪电劈在身上的痛苦也开始让白狼的意识逐渐消失，连脸色也变得愈发苍白起来……

“合王，住手！”曼陀罗再次命令般地冲合王厉声呵斥。可身体极度虚弱的她却又无法做出什么实质性的动作，只能情绪激动地扬起爪子拍打了一下坚硬的地面，并发出了并不算响亮的一道声音。

合王的“蹂躏”仍持续了两三秒，最后还是在白狼彻底断气之前松开了爪子……得到释放的嗜血队长的身体立刻蜷缩了起来，好像毛毛虫一般地收缩起四肢，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般坚定语气的话语了，曼陀罗。”合王冲曼陀罗扔下这样一句暗含意味的话后，便带着卡布转身走出了石室。

“咳咳咳……”白狼一边剧烈地咳嗽着一边勉强支起了身子，双眼血红的他看向有些低落的曼陀罗，尽管自己才刚从缺氧的状态中挣脱出来，但他也仍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你……你刚才说……什么真实的情况……”

曼陀罗满脸苦涩，她没有正面回答白狼的问题，只是抿了抿嘴，将脸又转向了洞穴内侧：“这跟你没有关系……”

“当然有关系！”白狼一下子激动起来，“你以前不是说过吗？我身上是有狼王血脉的，所以你才会那样坚定地想让我成为狼群的首领！”

“你当初不是不愿意成为狼王吗……怎么现在又提起了这事？”

“狼王……难道是我想成为就能成为的么？”白狼微微垂低了脑袋，脸上也显出了为难之色，“我非常清楚自己的能力，我虽然有一半狼王的血统，可另一半却是狼群中大部分都不愿意认可的犬类。即使我当初如你所愿成为了狼王，这个族群又有几匹狼会听从我的命令呢？难道说那个时候，我也要处处、事事都来拜托你吗？”

曼陀罗沉默着，她的双眼直视着承载自己的冰冷，眼神也逐渐变得空洞起来：“可你不该那般抵触啊……你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上有上一任狼王的血脉，就应该努力地承担起这份责任来。或许对其他任何一匹狼来说，成为狼王的诱惑都要大于它的责任，可对于你来说，你却有义务接替你父亲的位子，即使这条道路要比其他任何竞争者的都要难走得多……”

“我如果去竞争狼王……会让你好起来吗？”白狼看着曼陀罗，终于是将此话给问出了口。

曼陀罗先是一愣，继而自嘲般地应道：“呵呵，倘若你真的成为了狼王，又何必在意我这个微不足道的角色呢……”

“你不是微不足道的角色，你是我重要的同伴！”

白狼的回答斩钉截铁，仿佛宣誓一般——曼陀罗的身体不由得颤抖了一下，她惊讶地抬起头来，似乎是想要确定白狼此话并非幻听……而目光敏锐的白狼也发现，在那双本已浑浊不堪的眸子里，竟重新出现了一点希意的光……

“所以……告诉我吧，狼群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又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

曼陀罗缓缓撑起身体，并将它正对向白狼，然后认真地开始了自己的说明：“其实这事情并不复杂，你也清楚，我之前虽是猛毒队的队长，但那一切都是在狼群还归于‘冠冕’管理的基础上。现在的我们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世界，猛毒队也便不复存在了……族群需要的是一个正式的首领，而我显然不具备这样的条件。”

“所以当初你迫切地想让我成为狼王，就是担心狼群出现群龙无首的情况？”

“是的……”曼陀罗坦白地点了点头，“从血脉上说，你是唯一一个适合继承前任狼王位置的选择，即使你的身上有另一半不属于狼群的血脉……但你自己清楚，当初你可是无论如何都不接受我的建议，而狼群又不能一直没有狼王，所以……”

“所以你向谁妥协了？”

“狼群的首领必须是一个无论声望还是实力都一等一的佼佼者……”曼陀罗解释道，“失去了对你的支持，我也只能任由其他的竞争者来争夺‘狼王’之位。”

“所以，有谁当选了新的狼王吗？”白狼的眉头微微皱起，从曼陀罗的话语中他似乎已经猜到了结果。

曼陀罗瞥了白狼一眼，似是怕惹怒他一般小心翼翼地答道：“我弟弟……班尼……”

“我就知道是他！”白狼咬着牙怪叫了一声。

“白狼，你别激动……”曼陀罗早料到白狼会是这样的反应，便赶紧解释起来，“班尼他虽然脾气火爆，但无论是在狼群中的名望还是实力都不是一般成员所能比拟的……所以……”

“所以，我还能从这样既有实力还有势力的人手中夺回狼王的位置么？”白狼有些气急败坏地叫道，“我现在觉得，即使当初我答应了你成为狼王，那现在的我要么已经被班尼的手下给推挤了下来，要么也已经在暗中被他们杀掉了！”

“不会的！班尼不是那样的人！他可是我的弟弟！”曼陀罗慌乱中向空中挥舞了一下爪子，仿佛是要将白狼心中那燃起的愤怒之火给扑灭一般，“他不过是对你的实力没有信心罢了，他也是狼群中的一员，所以自然是对首领这个位置的存在抱有一定的期望……你……你不能怪他……”

“可我现在还如何与他相争呢？难不成要我和他战斗吗？”

“如果你真的愿意承担起狼王的责任，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不必和他正面决斗，而且当你成为了狼王之后，他也不会对你有任何的阻碍。”曼陀罗看向白狼的眼神中有一种释然后的坚定，这让刚才还怒火中烧的白狼迅速地平静了下来。

“看你说得这么容易的样子，好像是要牺牲什么……”白狼在心中有些打鼓。

“这你无需关心……”曼陀罗神秘地应道，“我好歹也做过猛毒队这么长时间的队长，掌握的情况当然比你能想到的要多得多。”

“你确定么……”白狼的心中仍有些忐忑，“但我想说的是，我此行的目的只是想寻求你的帮助，而不是为了争夺‘狼王’。”

“要想得到狼群的帮助，你就必须先成为‘狼王’。”曼陀罗肯定地答道，“等到了那个时候，狼群对你来说也谈不上帮助，不过是听从你的命令。”

白狼又好似确认般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才默认地点了点头。

“去把合王叫来吧。”曼陀罗冲洞穴外张望了一番，“有些事我们还需要他的帮助……”

白狼转过身看了看洞穴的外边——合王正和卡布在交谈着什么……他们的神情严肃且认真，仿佛已商量着将某件大事给私自决定了一般……

白狼缓步走了过去，在周围数只不相识的狼警惕的目光中再次站到了合王的面前……

“被赶出来了？”合王微挑眉头，语气轻蔑地说道，“那么你就应该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了。”

“她叫你进去。”白狼并没有接下合王的话，而是用曼陀罗的请求来回应了他。

“你说什么？”一旁的卡布惊讶地叫了一声，合王这也才反应了过来，并颇具怀疑地看着他——而当发现白狼并没有任何戏弄他的嫌疑后，才半信半疑地快步跑进了石洞里……

白狼缓步跟在合王的身后，而当他重新走进洞穴里时，前边的合王已经一脸极不情愿地又走出门口来了。

“曼陀罗，我希望你再考虑考虑……”

“合王，我想得非常明白，你就再帮帮我，好么？就这一次，请再帮帮我！”曼陀罗匍匐在地上哀求着自己这位曾经的部下，那番姿态倒显得合王更像是这支族群的首领。

合王纠结了好一会儿，那双洞彻心灵的眼睛也在白狼和曼陀罗的身上反复游离，直到最后，他终于是叹了口气，脸上紧绷的皮肤也跟着松弛了下来。他看向白狼，语气中终于没有了之前那副高高在上的腔调：“既然曼陀罗相信你，那我就再帮你一次吧……我们主派会尽可能地帮助你在和班尼的夺位之争中获胜，不过这也是看在曼陀罗的面子上。如果你自己不争气，那我们也不会为你承担任何的责任和后果。”

“主派？”听到这个从未听说过的词汇，白狼也一脸困惑地看向了一旁的曼陀罗。

“我们会慢慢和你解释的，不必着急……”曼陀罗尽力地在脸上挤出了一点微笑，声音柔和地说道，“但从现在开始，你首先得清晰地认识你自己的一个新的身份——狼王之位的有力争夺者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