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河缓缓流动 第281章 地狱使命

自那天以后，我许久都未见到白狼。

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阿锋也对此闭口不谈，只是告诉了我队长下令在银牙没有完全恢复身体之前嗜血队内的一切事务都由专程回来的德比西和阿锋配合处理。

银牙在白狼消失后的第三天才走出了他休息的房间，虽然勉强能够在不摔倒的前提下自由行走，但脸上那虚弱的神态和杂乱无章又毫无光泽的毛发还是清楚地表明了他现在的身体状况。

“这是哪儿？”银牙第一次开口问出的问题跟我完全一样。他茫然地张望了一番据点内的环境，仿佛完全失忆了一般。

“这里是苔藻城的据点，银牙大人。”阿锋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小白呢？他在哪里？”

阿锋没有再回答，只是低着头保持着沉默。

而和我不同的是，银牙却似乎猜到了一些端倪，没有再继续追问，只是说了句“知道了”，便跟随着前来带他去清洗身体的嗜血队员颤颤巍巍地离开了……

然而，我却对这明明不正常却无人提出的情况有些忍不住，于是在银牙离开据点后，我便凑到了阿锋的跟前去问道他：“阿锋，队长他到底去了哪里？”

阿锋抬起头来只看了我一眼，随后又将脑袋给微微垂了下去：“队长大人说这一点不必告知其他领队大人知道。”

“所以他确实是要做什么的对么？阿锋，即使他没有告诉你，但你也是能够猜到的，对么？”

“队长大人要做什么是他的事，我只是他的助手，没有权力干涉这些东西。”阿锋的语气没有任何波动，就仿佛例行公事一般地回答着。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队长是去做什么了吗？”我有些按捺不住心中激动的情绪，逼近到阿锋的脸前质问道，“我们带走了这么多的中队长和队员，但却只有我和银牙两个人回来……难道你就不想知道队长在得知这些事后会去做什么吗？”

阿锋低垂着脑袋，好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可即使他被我如此紧紧地逼问，却还是依然淡淡地回答着：“该我知道的事情，队长大人会让我知道的。”

我知道再跟阿锋说上多少也无济于事，便负气一般地冲出了据点——然而，在任何一条能够通往苔藻城的街道上，我都没能找到那有一丝一毫与白狼相似的影子……

“不必寻他了，只要他不想，我们是不可能找到他的。”我的身后传来了银牙的声音，他在勉强吃了一些东西后看到我站在据点门口彷徨，便立马猜到了我的心境，“你也不必为他担心，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所以，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对吗？”我头也不回地问道。

“我只知道，他去的是他该去的地方。”银牙淡然地回答了一句，然后又向我问道，“是你把哈里的事情告诉他的么？”

“嗯。”我点了下脑袋，“事到如今，隐瞒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并没有要怪罪你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小白他是已经得到了确切的信息还是凭空在猜测。”

“唉……”我长长地叹了口气，心中也随之升起了一股对未来的漠然之感。在遭受了巨大的打击后，掌舵的船长却又突然消失，这种和过去生活的巨大落差让我在短时间内难以接受。

“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呢？我们还能做什么呢？”我说着连我自己都觉得没有答案的问题，也没指望银牙能够给予我什么满意的答复。

“放心吧，小七。”可银牙却没有像我一样失望，相反，我在他的语气中反倒听出了一丝奇异的乐观，“队长他是不会就这么沉沦或是颓废下去的，他只是去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法了，而这种方法或许只有他一个人才能找到，所以他才没有告诉我们，也没有带上任何一名随从。”

“还有解决的办法么？可哈里已经死了……”我颓丧且悲伤地转过头，原本干涩的眼睛此刻又充满了泪水，“他已经死了……他再也没办法活过来了……嗜血队里，再也没有哈里了……再也不会有了……”

“是啊，哈里他到底是离开了……”银牙也长叹一声，从那颤抖的语调中我清楚地听到了他悲痛的心声，“可我们总得为他做些什么……如果哈里还活着，你觉得他会希望我们整日都陷在怀念他的悲伤当中吗？要说痛苦，我和小白应该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要痛苦……我们和哈里一起长大，我们之间的关系要远胜于嗜血队内其他队员之间的关系。哈里的逝去就像是在我们的身上剜去了一块肉，它不仅带来了极端的痛苦，还让我们的灵魂永远缺失……我现在才明白，原来我们最该珍惜的东西，其实就在我们的身边……哈里走了，我现在只想好好地守护住小白——当年对他的承诺，现在也只有我一个人来完成了。不管用什么方法，不管代价有多么大，哪怕是赔上我这条性命，我都不能再让小白出现任何危险……不光是我，哈里也会这么做的……而且，他也已经做到了……”

银牙的泪从他的眼眶中无声地滑出，然后搭在眼睑下方的毛发上，再向下坠落，化作了冰冷地面上一个又一个转瞬即逝的印记。

他似乎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亦或是不愿再将自己置于这无尽的悲伤之中——伴随着一个好似赌气般坚决的转身，他快步走进了据点，脱离了我们的这场谈话。

我抬起目光，又投向了正前方视线最遥远的那一处街角，期盼着那唯一能让我心安的身影能够出现……可映入我眼帘的，却是在冬日中降临得最为迅速的黑暗……

……

昏暗的森林中，一道跌跌撞撞的身影仿佛醉酒般地冲撞着那些参天大树的树干，可每一次结结实实的碰撞似乎都未能对他造成什么影响，而随之产生的疼痛却反而好像使他乐在其中……

冬日的森林中虽然有巨大的树木作为隔挡，但寒冷的温度却仍然冻彻心扉。借着那一丝丝从树缝中漏洒下来的光亮，这道萎靡的身躯才露出了他本该器宇轩昂的面貌……

“为什么……为什么我找不到……”白狼不甘地跪倒在地上，满脸的失望中又带着令人惋惜的茫然，“你们去了哪里？为什么我到处都找不到你们的踪迹？你们也在刻意躲着我这个连自己兄弟都保护不了的家伙么？可哈里是无辜的……他没有死在敌人的手里，而是和你们曾经的首领一样，死在了人类的刀下！难道我身边的战友就注定要一个一个地被人类给残害，最终消失在我们的身边吗！”

白狼冲着天空愤怒地咆哮道：“你们妄图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击垮我，使我放弃掉一开始的目标……可我怎能让你们如愿！我会积攒起所有愤怒的力量，将它们给死死压在心底，直到有一天，我会将它们统统都释放出来！到那个时候，我们已经强大到足以将你们全部给吞噬！你们就在那痛苦的、熊熊燃烧着的火焰中，不停地体会着那些我们曾经所经受过的痛苦，然后凄惨的哀嚎吧！等到你们的求生**被燃尽，跪倒在我的脚下乞求着我饶你们一命的时候，我或许会大发慈悲，让你们如愿地死去……我会的，我一定会做到的……”

白狼一边说着一边又站起身，颤颤巍巍的身躯继续向前方漫无目的地走去。他的身体虽然被疲惫和痛苦所折磨，但那双眸子里的眼神却显得异常坚定……

白狼不知在这片森林里走了多久，直到他再也无法强撑起自己那近乎虚脱的身体时，才重重地栽倒在了地上，如同一匹奔跑了数千里的马一般重重地喘息着……

夜晚的风在此时如同一床薄薄的纱被，轻轻地披在了白狼的身体上，促使着他沉沉地睡去，并在梦境中恢复着他那疲惫的身体……

白狼的意识突然被一阵喧哗声吵醒，在那其中还参差不绝地夹杂着高亢的鸣叫。

他警惕地翻起身，却发现自己身处在一片战火激烈的战场——两阵的士兵正在向敌方悍不畏死地冲杀着，他们激昂的杀声不仅鼓舞着身旁的队友，也激励着自己。可白狼却不经意地发现，这些看似勇往无前的士兵的眼睛里，竟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绝望……

正当白狼心生奇怪时，自己的屁股却突然被重重地踢了一脚，其力量之大，竟直接将他给踢得站了起来。而还没等他发脾气，一道巨大的呵斥声便率先响了起来：“你缩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快冲上去！耽误了队长的命令，难道你以为自己会有好日子过吗！”

“队长？”白狼虽然开始迈步向前小跑起来，但心里却十分纳闷，“什么队长？”

然而，还未等白狼反应过来，前方喧哗的战场中便传来了刺痛他神经的一句大吼：“小白！哈里有危险！”

白狼立刻抬头，仰着脖子向前方望去——在那有着很长一段距离的战圈中央，有两个随着战斗进程而逐渐形成的战圈，白狼虽然看不清其中的情况，但却能看出是有一大群士兵正在围杀一个共同的目标……

就在这时，一道快如闪电般的身影飞速掠过他的左上方，宛如飞翔一般，几乎是贴着其他士兵的头皮飞过……

这道白色的闪电凶猛地冲进了其中一个战圈当中，紧接着，那些靠着人数优势围杀对手的士兵眨眼间就被他给打得四散开来！有的士兵因为吃力太猛，在遭受了重击后便直直地倒在了地上，没过多久就咽气了。

“这家伙这好生厉害，是什么人？”白狼在心中纳闷道，“罪恶之都里还有这么厉害的人物么？”

他定睛看去，那道白色闪电也正好驱散了周围一大片敌人，空当之中也终于是露出了自己正龇牙咧嘴的样貌——可白狼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却惊得呆在了原地——因为他发现，对方，分明就是自己！

白色闪电一边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的敌人，一边关切地询问道他身旁的队友：“怎么样银牙？还能起身么？”

“银牙？”白狼心中再次一惊。他的目光循着白色闪电示意的方向看去，只见在那一旁正虚弱地半坐在地上的身影，也正是银牙。

“这是怎么回事？”白狼完全纳了闷，“我这是在哪里？”

“你在发什么呆！”一道重重的击打又落在了白狼的头上，使他的脖子也下意识地一缩，“临阵脱逃！死罪！”

白狼转过身，发现教训他的正是嗜血队里的一名小分队长。

见白狼盯着自己，这位小队长也似乎更加愤怒了：“怎么，不服管教？你还敢盯着我看？找死！”

说罢，分队长抬起爪子，再次冲着白狼的脸狠狠打来……

“住手！”白狼扭头躲开了这一击，然后生气地回道，“你没看清我是谁吗？我可是白狼，嗜血队的队长！”

“你在说什么胡话？临阵脱逃还敢伪装队长大人？”小队长先是愣了一秒，随后便更加生气了，“我看你就是个不怕死的叛徒，想趁着我们两方交战叛离到他们那儿去！看我替队长大人解决了你！”

说罢，分队长一把甩开了白狼的爪子，然后再次抬爪袭来……

“深渊队……”白狼若有所思中突然恍然，“难道这里是……”

“小白！快救哈里！”

突然，银牙的叫声响彻了整片战场。白狼的思路被打断，立马抬起头循声望去——那未被白色闪电所救下的哈里所在的战圈上方此时已充满了浓浓的血腥味。那些被撕扯而下的毛发和挥洒在空中的血滴甚至卷成了一道小小的飓风……在众多深渊队员的包围之下，哈里的身影已经完完全全地遮蔽了……

“糟糕！哈里有危险！”白狼心中暗道不妙，便立刻撒开腿冲了过去——他的身体刚一离开原本站立的地点，那小队长的爪子便落了下来，并狠狠地在空气中舞出了一道风声……

战场上厮杀的队员密密麻麻，白狼拼尽了力气才在他们之中艰难挤过。眼看自己好不容易才来到了哈里所在的战圈附近，却迟迟没能发现他的身影……

“哈里！哈里！哈里！”白狼一边焦急地高喊着哈里的名字，一边心急火燎地寻找着他的位置。

“小……小白……我在这儿呢……我在这儿……”

忽然，一道虚弱的声音悠悠地传入了白狼的耳朵，他立刻转过头去——只见在靠近战场边缘的一棵树下，哈里那伤痕累累的身躯正虚弱地躺在那儿。白狼立马冲上前去，并一下子扑倒在他的面前。

“哈里，哈里！你……你怎么样了？你还好吗？”

“好……我很好……比什么时候都好……”哈里的嘴脸微微一咧，随即虚弱地回应着。可每当他的身体一用力，那些血淋淋的伤口处便会涌出大片大片的鲜血来……

白狼连忙用爪子将那些地方给按住，然后急切地冲哈里说道：“哈里，哈里，你怎么在这儿？这里是哪儿？我们在和谁战斗？”

哈里的表情愣了一刻，随后才轻轻笑了两声：“呵呵，小白，你糊涂了吗……我们在大寂之森啊……我们……我们正在和深渊队的那些畜生们战斗……你不会在这个时候失忆了吧……”

“大寂之森？深渊队……”白狼嘴里重复着听到的话，可脑子却更加疑惑了，“哈里，我们已经打败深渊队了啊，无论是沼泽还是他手底下的那些领主，我们都已经打败了啊！沼泽还是被我给亲手杀死的，你忘了吗？”

“呵呵呵，没忘没忘……”哈里继续笑道，“我一直都知道，你肯定能打败沼泽那个该死的家伙的，你是禁卫军里最强大的队长……沼泽他怎么会是你的对手呢……”

白狼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却突然被从旁边而来的两道身影给挤开了。

“哈里，哈里，你怎么样了？你还好吗？”是银牙，还有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样的家伙。

“好……好……从未有这么好过……”哈里依旧用几乎同样的言辞回答着。

“辛苦你了，哈里……”白色闪电和银牙悲伤地低着头，仿佛陷入了巨大的痛苦。

突然，白色闪电猛然抬头，然后抽出了他那只锋利的爪子，在哈里的脖子上不留痕迹地用力一过——哈里眼中最后的光芒便迅速消失了……

“你在干什么！”

眼睁睁看着这一幕的白狼睚眦迸裂，他一下子将白色闪电给扑倒在地，并将额头顶上了他的脑袋，发疯般地吼道：“你干了什么！你干了什么！他可是哈里！”

“他已经完成了他的使命，应该安稳地谢幕了……”面对白狼的质问，和他拥有同样面孔的白色闪电却淡然地回答着，仿佛在他眼里，哈里并不是一个“兄弟”的身份，而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工具。

“什么狗屁使命！他可是哈里！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我的……”

“他是我的兄弟！”白色闪电突然怒目圆瞪地冲白狼怒吼了出来，反倒是将他给震慑地呆住了，“难道我还会不清楚哈里的重要性吗？可那又怎么样！这是战争，是战争就会有流血有牺牲！难道你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自己的兄弟会死在这里吗？还是说你只在乎自己的兄弟，而且其他那些和你没有太大关系的队员们的生死就根本无所谓！”

白狼被对方的义正言辞给说得目瞪口呆，竟说不出一个字来进行反驳……

“我之所以了结了他，就是为了不再给他平添那些无意义的痛苦。”白色闪电继续说道，“他已经够累了，你却想要强行将他给留在自己身边，这到底是你对他的重视，还是对你自己的自私？”

白狼茫然地从对方的身上退了下来，他目光呆呆地看了一眼白色闪电身旁的银牙，后者也同样用一种陌生的目光看着自己：“小白，我们已经累了，就让我们歇歇吧。”

说罢，他便缓缓地转过身去，带着一股浓浓的失望离开了……

不知何时，这场激烈的战斗也已经结束，战场上只剩下了一些准备撤退的嗜血队员。深渊队的人除了那些被留下的尸体外，其余的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白色闪电侧转了身体，用一种冷漠和不屑的目光注视着白狼，并对他说道：“你太弱小了，以至于根本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重视的同伴。他们本就不该跟随着你，对他们而言，生命中如果没有你，或许会活得更加自在……”

白色闪电向远处走了两步，然后又偏转过脑袋来：“狼群就快要来打扫战场了，是去是留你自己决定。”

说罢，他一个轻快的纵身便赶上了前方嗜血队撤离的尾巴，然后和他们一起消失在了这片大寂之森中……

白狼的思路还深深地陷在刚才那令他怔怔的话语之中，可紧接着森林里便刮起了一阵阴森的狂风——它们将地上的落叶给高高卷起，在空中舞出了一片暗色的屏障……

狂风渐停，尘埃落定，一道道通体灰黑，巨嘴中散发着浓郁血腥气息的庞大身影便出现在了屏障的后方……

白狼还未看清这些家伙的样貌，便被突如其来的一巴掌给扇倒在地！紧接着，一只巨大的脚爪也几乎在同时卡住了他的咽喉……

“白狼，我们好久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