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河缓缓流动 第268章 地狱之火

任凭我如何久疏战阵也不会对吃了我一击的地狱火抱有被击败的错觉，更何况他从拥挤的人群中冒出的那双鲜红如火的双眸也证实了这一点。我不敢大意，浑身的肌肉先放松了一秒，继而立马绷紧——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高强度战斗，我必须让自己的身体张弛有度，好让它不会在关键时候因为抽筋而使我丢了性命。

地狱火的目光和他的眸色一样炽热，那并非是爱意的温度，而是愤怒的烈焰已然将他的胸膛给炼得通红，并通过两只孔洞灼热地散发出来。只要稍微盯着他那双眸子看上一会儿，立马就会感到自己的灵魂都被深深地吸引了进去，仿佛一只无限燃烧着的黑洞，要将一切看不见摸不着的事物都给吸入其中，并将它们化作它滚烫内心的燃料。

“看来他应该不打算再对我使用刚才的战法了……”我在心中喃喃道，“这样倒是可以将他逼到正面对战上来，也免得我总是疲于应对他的拉扯了。不过……就是不知道这个从体型上看起来最为普通的一个家伙，究竟是否会爆发出完全异于我对他认知的战斗力出来……”

以逸待劳，这是我接下来准备采取的战法——面对地狱火转换了的战斗方式，我并不打算贸然发起进攻，而是准备先从防御开始，逐渐熟悉对手的出招套路。

地狱火没有再给我多留一秒钟的思考时间，他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了原地！下一秒，我只看到两束红光在我的眼前一晃，还未等我的脑子反应过来，胸膛之上便硬生生地吃了一道尖锐的利爪攻击！

撕裂的痛感让我的牙关下意识猛然一咬，勉强忍住没有叫出声来。我连忙抬起右爪向前一挥，却只将那两道红光残影给舞灭了开去，但破开冰冷空气的爪子却并没有接触到任何实际的物体……我心中一紧，两眼带动脑袋立刻向左右两旁张望，寻找着对手下一秒将会出现的位置。可还未待我有所收获，屁股后方连接着脊背的位置便再吃一痛——这一次的攻击仿佛被地狱火准备了较长的时间，因为我感到那条伤口又长又深，甚至连尾巴都因为剧烈的疼痛而抽搐起来。

“吼！”我愤怒地吼叫出声，整个上身都向后扑去，但却仍没有任何可观的结果。

“放弃无意义的挣扎吧，小拉布拉多，你所经历的那些本不该属于你的事件让你有些得意忘形了。你到底在为嗜血队坚持着什么？你明明是一只从人类世界中而来的宠物，现在却冠冕堂皇地披着徒劳反抗的外衣，你到底在扮演什么角色？”

我的脑子突然间抽了一下，地狱火的话语让我的大脑懵得有些不轻——他似乎，知道我的过去？

“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心中有些惊慌，但仍表现得足够冷静。

“不用在我面前伪装什么，拉布拉多。”地狱火横向踱步着，“你要知道我可不是你那引以为傲的嗜血队里的家伙，无上冠冕高于一切，而我，又是唯一一位拥有着武装队伍的无上冠冕大人手底下的领队，我们所掌握的情报和信息可远不是你们这些卫城里的乡巴佬所能比拟的。”

“我在问你……”我的心灵逐渐颤抖起来，地狱火的话语触及到了我心中直到现在也不愿再翻起的回忆，“你到底在说什么？”

“欺骗，隐瞒，这就是你们这些弱小的家伙保护自己内心的幼稚手段吗？真是可笑！”地狱火讽刺道，“不过那只会对不明真相的家伙起效果，我已经说过了，我们无上冠冕的成员可不在此列。”

“将自己的性命和尊严出卖给人类的贱种，竟然还有高高在上上的尊严。虚伪的畜生！”

“闭上你的臭嘴！”地狱火怒斥道，“我们的荣誉和尊严不允许你们这些低贱的存在来践踏！既然你无法做到最起码的尊重，那就让我来代表碧水队，担当你礼仪课上的第一位老师吧！”

说罢，地狱火便没有任何拐弯地，直直地向我冲了过来——他终于想要与我展开正面的对决了！

正在气头上的我也丝毫不惧，挺身迎上了他的冲锋！

可就在双方即将飞扑起身的前一步，地狱火的第一步却被他给收缩得肉眼可见的短。我还没反应过来时，他的垫地起身便已经到来！我不知该如何应对地狱火这异于常态的操作，便只能继续按照自己的攻击方式进行，可下一刻我便因自己远远落后于他的战斗技巧而吃了大亏……

地狱火的二段起跳并未发力——得益于前一步的短距铺垫，他不用克制太多自己身体中两股对撞的力量便能够在一瞬间做出远多于我所能做出的动作。只见他右脚踏地，整个身体向左闪身巧妙地躲过了我的飞扑路线，然后在我落地之前重新改变了他自己的姿态——从我的身体右侧反冲而来，狠狠地撞上了我的肋骨！

一道闷响之声从我的体内传来，无论是剧痛还是声响都清楚地让我知晓了自己身体所发生的状况——不过，我的心中却希望作为对手的地狱火没有意识到这一道攻击对我带来的效果……

我狼狈倒地，翻滚的身体宛如一条搁浅的鱼般在岸上挣扎。

“看来胜负已分了。”地狱火轻盈地落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无论是那伸展的身体还是微微扬起的头颅都表示着他对自己实力的自信，“我早就告诉过你，这是一场没有胜负意义的战斗，你们这些蜗居在卫城当中的蝼蚁妄图向我们挑战本身就是一件非常滑稽的事情。哦，或者说我应该称赞你们这份螳臂当车的勇气——这样会让你的心里好受一些吗？”

“战斗……还……还没结束呢……”我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丝毫不甘于就这样退出战斗，“这种程度的攻击……就想击败我吗……”

“我已经做到了。”地狱火一边说着一边走近我的身边，然后一脚踩上了我的肚皮。

“啊啊啊！”

贯穿心肺的剧痛让我撕心裂肺地哀嚎起来，即使我丝毫不愿向这个该死的家伙发出如此丢脸的声音，但此刻的我却已经无力再掩饰任何的弱小了。或许我还有一些余力用以反抗，但这场战斗我却是真真切切地输了。

“现在的你或许能够理解一点了吧……”地狱火语气淡漠地说道，“你们自以为的强大在我们看来不过是小崽子一般的游戏，根本不足挂齿。现在看起来，你的信念此刻应该已经是彻底破碎了。”

“嗜血队不会被击败的……”我强忍剧痛，好让自己至少能凑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作出自己所能做到的反抗，“至少不会是你……不会是你们……”

“和实力非常匹配的幼稚思想……”地狱火并不打算再和我多说废话，抹除我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角色对他而言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他的爪子攀上了我的胸膛，可就在前往颈部时却被我忽然抬起的爪子给拦住了:“想……都别想……”

疼痛摧毁了我的意志力，这让地狱火非常轻易地就破开了我的抵抗——带有死亡气息的爪子就这样嵌入了我喉部的血肉，然后向下猛然地一爪……

……

一团乌黑的阴影罩住了我的眼眸，我似乎再也看不见属于这个世界的任何东西了。在这团阴影之中，我仿佛进入了一处夹于生死之间的世界。我慌乱地左右张望，寻找着一些莫名的东西——我坚信自己并没有失去视觉，只是这地方黑得让我感觉就像是一般。我能感觉那些飘浮在我身边的空气，它们柔和、温暖，甚至没有我以为的会带有的一些刺鼻的气味，这也让我本来有些的躁动的内心逐渐平稳了下来。

“这……这是哪里？”我试探着在黑暗中轻声问了一句，但也没指望有任何的回应。

“这是你的世界，忘了吗？”

忽然，一道柔和的声音在黑暗之中响了起来——它在我前方不远处的地方，我能够听出来。

“我的世界……我不明白……”我对它的回答有些茫然，“那你又是谁？”

“你曾经来过这儿的，不记得了吗？”未知的声音并没有假装神秘地故意延迟回应，反而是如同面对面对话一般地和我交谈了起来，“在曾经的某个……某些时候，在你记忆的深处……你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思考过了。”

神秘声音的话语虽然让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却并没有引起任何反感。

噢，我似乎想起来了……那还是在很早以前，我会不知原因地进入这个“世界”里，也许就像是这道声音所说的那样——属于我的“世界”，但那已经是非常久远之前的事情了，以至于我几乎完全忘却了这段记忆。

“想起来了么？你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过了。”

“我想起来了……可，为何我此刻又来到了这里？”

“因为你就快要死去了。”神秘声音很直接地回答道。

“快要死去……这么说，我还没有真的死掉么……”

“我不能肯定地回答你这个问题，但我至少可以说——你没有挽回自己生命的能力了。”

“为什么？”

“我也很想问这个问题。”神秘声音说的虽然是疑问句，但他的语气却更像是一种直叙，“你为什么会让自己变得这般虚弱？你本可以再活很长一段时间的……”

我沉默了，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或许是我认为“它”应该知道原因，亦或是我不愿承认自己的弱小……

“你变了，小七。”神秘声音并没有和我一样保持着沉默，它继续出声道，“你不再像以前一样强大，你处处束手束尾，遇事躲避，甚至无法在他人面前表达你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小七，你到底怎么了？即使在你曾经最弱小的时候也未曾有过这样的状态。”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必对我隐瞒。”神秘声音用一种甚至算不上安慰的口吻说道，“这里没有外人，你大可不必关闭自己的内心，你明白导致自己变成这样的原因，你需要的只是将它发泄出来。”

“可……也许我并不确定你所说的这个‘原因’，也许它只是我的一种错觉……”

“即使是现在这种时候了，你也不愿意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吗？”神秘声音似乎波动了一下，好像忽然拥有了一分情绪，“你的生命正在走向死亡，而一旦到了那最后的时候，你连这处这一片天地也要失去了，而我，也会随之一同消散……”

我再次陷入了沉默。

“或许，是我无法让你敞开自己的心扉吧。”神秘声音的情绪重归淡然，“为了不让你带着遗憾离开，我愿意为你再多做一些事。”

回荡在黑暗世界当中的声音落下后，一束刺眼的光亮随之突然出现在了我前方大约二三十米处的距离——那是一束从被隐藏着的黑暗云层当中直射而下的炫目白色光柱，它打在光滑平坦的地面上，照出了也许和周围一样空旷的环境。

我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被那唯一的光亮给吸引：自那光柱的后方，缓慢地走进一道让我瞳孔骤然放大的身影……

“白……白雪？”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的样貌已经消失在我的脑海里太久太久，以至于我将属于她的一切都给尘封了起来，“白雪，真的是你吗？”

“是我哦，小七。”熟悉的温柔嗓音响起，一如记忆深处的空灵、绮丽，“好久不见了。”

“是啊，好久不见了……”我的思绪也跟着激动的情绪一同活跃了起来。

“这么久以来，你过得好吗？”白雪的声音清甜，柔和，一如过去的那般好似温润的泉水，涤荡着我枯槁，满是污垢的心灵。

“啊……挺好的……”我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此时能够见到你，我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还记得你当初答应过我的话么？”白雪忽略了我的话语，转而直接对我发起了提问。

“承诺……承诺……”我有些为难地应道，“自从当初的你离开以后，我都在按照你对我的期望继续活下去。我不愿意让你失望，我曾遇到无法迈过的沟壑，也正是因为想到你我才重新具备了勇气。白雪，现在属于我的一切也已经结束了，我可以来找你了！”

说罢，我向前迈动步子，想要走到白雪的身边去，可奇怪的是，身体下方的这四条腿却沉重得好像是灌了铅一般。

“你若是为了我才走到现在，那便没有完成当初对我的承诺。”白雪的语气逐渐冰冷，虽然细微，但却还是被我给敏锐地捕捉到了，“你答应过，即使离开了我，你也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可你此时却放弃了生命，仅仅是为了追上我这早已逝去的人的脚步……你令我失望。”

“不，白雪，不是这样的！”我努力争辩道，“我十分努力地在活下去了，你不明白……自从你离开以后，我经历了太多太多……我加入了嗜血队，去到了他们的卫城，成为了他们中的核心之一。我曾经也在那里获得了让自己内心充实的满足感，也从其他的队员和伙伴那里得到了友谊，我本以为一切都可以一直像这样下去的……可得到这一切的代价却并不轻松，我不得不参与他们的各种战斗任务，我和他们一起击败了另一支想要入侵我们的禁卫军队伍，还占领了他们的卫城，可即使如此他们还是没能停下继续征讨的脚步……嗜血队的队长——白狼是一个和我有着相似目标和决心的人物，其他的队员也是一样，我们簇拥在一起，为了共同的目标而努力着……这也让我在过去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收获了存在的意义……可命运并不是我自己所能决定的，我到最后还是失去了继续下去的机会……”

“你知道白狼是谁……对么？”白雪打断了我的话。

“当然，他是嗜血队的队长……”

“别装糊涂，小七。”白雪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知道白狼是谁，他告诉过你关于他的过去。”

我内心有些慌乱，不知所措地瞥了一眼白雪的眼睛，然后立马又逃离般地将眼神给避了开去。

“你知道白狼曾经是‘喧嚣院落’的一员，你也知道他曾在那里做了些什么，即使这样，你仍然选择默不作声，熟视无睹么？”白雪的语气逐渐接近逼问。

我不敢回应什么，也想不到能够回应什么，就只好这样沉默着，听着白雪的数落。对我而言，或许这样的“惩罚”反而能够让我抱有负罪感的内心得到一丝的畅快。

“你妥协了，小七，你甚至背叛了我。”白雪失望地说道。

“不，我没有……”

“你为了自己甚至加入了伤害过我的组织里！”

“可，白雪……把你从我身边带走的可是人类啊！”我委屈地争辩道，“我从白狼的口中听闻了他的过去，他也是人类手里的受害者，我们都拥有共同的仇人啊！”

“那小石头呢？她也是人类！”白雪的反驳再一次让我哑口无言。

“你能够分辨人类的好坏，却无法分辨同类的善恶吗？你知道白狼的真实想法和目的，你是知道的，只是你不愿意承认。你觉得自己现在是在利用他，利用他的嗜血队，可实际上却是他在利用你，利用嗜血队里和你一样的每一个队员！”

“可……这都过去了，白雪。”我安慰般地劝说道，“我现在也没有和他接触的机会了……”

“不，你还没能摆脱他。”白雪忽然转变成了一种神秘的语气说道。

“什么意思？刚才那个神秘的家伙告诉我已经没有什么能挽回了……”

“是你自己没有能力……但命运却还不会在此刻夺走你的生命……”白雪说道，“你和白狼的羁绊，需要你自己来斩断。”

“白雪，我不明白……”我有些困惑。

“他来了！”白雪突然睁大了柔和的眼睛，猛然抬头看向了我上方的某一处地方。

“谁？”

还未待白雪回答，周围黑暗的环境一下子变得明亮起来，不知从何而来的刺眼光芒一下子剥夺了我的全部视觉。我赶忙俯下身来，低头将脑袋埋进了两只前爪中，以此来躲避着光线对眼睛的伤害……

“小七！小七！”

耳边逐渐变得嘈杂起来，两眼的刺痛感并未消退，反而是逐渐传到了四肢百骸——这过程虽然痛苦，但身体却像是开启了自我保护机制一般地产生了麻木的感觉……

我试探着挪了挪身子，但它沉重得就好像被压了千斤的巨石，不过，好在我的眼睛却是尽力地睁开了……

“小七！小七！”眼前模糊的身影逐渐变得熟悉，他一脸急躁和担忧地看着我，仿佛我是他多年以前丢失的幼崽，“你没事吧？快，快撤到后边去！接下来的事都交给我！”

我听出来了——那是哈里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