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河缓缓流动 第247章 所谓“冠冕”

百叶走后，我们几个仍呆呆地滞留在原地，仿佛四肢和大脑被胶水粘住了一般。

要看着那来自无上冠冕首席处的使者的身影消失在漆黑的树林中，我们复杂的心情也难以言表。

自从嗜血队打算公开反抗“冠冕”以来，我们的对手不断更替，从一开始在浴火城中集中讨伐的雷伯特利到后来为了争取立身之地而展开战争的深渊队沼泽，而最近我们的对手又换成了无上冠冕……虽然我们在一边击败着这些对手并一边将我们“目标计划”的空白给填补，但这些所谓的“目标”却是一开始就被制定在我们的“计划书”上的。然而，直到现在我们才明白，原来我们一直都没有弄清楚我们真正的对手是谁，我们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一支看起来最不起眼也最不具备战斗力的诡诈队，却在“冠冕”成立之初时就在暗中操控着一切，而他们的队长——亚蒙，也一直在通过某些隐晦却精巧的手段，将控制着整座罪恶之都的“冠冕”的发展局势向着属于他的方向不断地推进……

“这……这可真是让人始料未及啊……”哈里率先开口叹了口气，他将自己残疾的前腿放在地上摩挲了一会儿，试图让它在地面的帮助下伸直，可在坚持着抖动了好一会儿肢体后，却还是放弃了这根本不可能成功的行为。

“细思极恐……”阿锋也低沉着声音接道，“这么说来，我们其实一直都在按照诡诈队……亚蒙的想法行动，他早就看透了我们的一切，甚至连当初杀死雷伯特利恐怕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但这怎么可能呢？”银牙因难以接受这离奇的事实而显得异常焦躁，在所有人中，平时最为冷静的他此时却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般躁动，“我们的所有行动都是经过我们自己的商量和讨论才定下来的，并没有任何诡诈队的人进行暗示和干扰啊！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我们自己想做的，这也不是由亚蒙和他的诡诈队牵着我们鼻子进行的事情啊！要说巧合，那也是亚蒙他正好猜中了从一开始到现在所有事态的发展过程罢了，根本就算不上是由他操控了一切！”

“他并不需要猜……”一旁面色凝重的白狼沉着声应道，“他只是创造了一个棋盘，而罪恶之都中所有的势力都是这个棋盘上的棋子……无论这些势力做出什么事情，都是不可能跳出这张棋盘之外的。而他，也只需要做到这一点就够了。”

“但他怎么可能做到这一点？”银牙依然难以接受这个解释，“就连‘冠冕’这个组织也是由雷伯特利创立的，即使像刚才百叶所说，亚蒙对他有所帮助，可那也仅仅只是说明他在这个组织中的时间最老而已，除此之外又能说明什么呢？‘冠冕’到底是雷伯特利说了算的组织，他一个诡诈队的队长又能掀起多大的浪来？”

“那你认为，他又是如何将那个我们素未谋面的卡斯特罗放进无上冠冕的呢？”白狼反问道，“无上冠冕的成立时间几乎和冠冕相同，并不存在相差太大的先后顺序问题。若真像你说的那样，无上冠冕和冠冕都是由雷伯特利一手创建，那亚蒙又是用了什么方法才能让雷伯特利在选择无上冠冕成员的时候精准地选到了他诡诈队阵营里的卡斯特罗呢？”

“这……”银牙自然是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的眉头死死地纠缠在一起，仿佛永远也不会再分开了，“也许是雷伯特利对他帮助的一点奖励吧……”

“奖励他安插一个人到无上冠冕之中去？”白狼轻笑了一声，“那可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彻底了解的组织，又怎么会让亚蒙安排人潜入进去。”

“关键还不在这里……”我突然想起了什么，立马插嘴说道，“既然亚蒙手下的那个卡斯特罗是最初的无上冠冕七人，那么就说明在雷伯特利成立‘冠冕’和‘无上冠冕’之前，亚蒙就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团队，这个卡斯特罗就是证明！”

听闻此话，银牙和哈里都将震惊的目光投向了我，那两束惊疑不定的光芒完全表明——他们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一点。

“我原以为亚蒙只是一条就快要死在荒郊野地里的一条老狗，没想到偏偏是这被我忽视的一点，却反而成为了他到现在为止一切成就的原因。”白狼感叹道，“他拥有比雷伯特利还长的混迹于罪恶之都中的时限，而且在那之前，罪恶之都里甚至还没有任何的地域、阶级之分。也许他在年轻的时候就已经熟悉整座罪恶之都中的所有区域，甚至连我们的水晶城和珊瑚城也早就装在了他的脑袋里。”

“可时间过去了这么久，罪恶之都中的一切都在改变啊。不光是我们，人类也在不断地重塑着这座城市，他脑子里的那些记忆应该早就过时了。”银牙还试图为自己脑海中的那一抹幻想争取着。

“可他借助了雷伯特利的力量，通过‘冠冕’组织中负责情报这一项的权力便能再次刷新自己的认知。”白狼肯定地回答道，“这可是光明正大的，雷伯特利亲自赋予他的权力，他可以利用这种权力驱使麾下的诡诈队搜集一切情报，并在此基础上不停完善他脑子里那张‘过期’的地图，这样一来，罪恶之都无论如何变化都始终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获得这些情报有什么用？他又能做什么吗？”哈里不服气地叫道，“我就算知道了这些事也和现在没什么区别，又不能靠着情报把那在悬空城里蹲着的老家伙给弄出来宰了。”

白狼扭过头去看着那气鼓鼓的哈里，不由得反问道他：“告诉我，哈里，若是你不知道自己的敌人是谁，那又该怎样战胜他呢？”

哈里愣神，没办法回答白狼的问题，倒是一旁的阿锋接着队长的话往下说了起来：“亚蒙和他的诡诈队看起来并没有对从‘冠冕’成立之初到现在为止的所有事情进行干涉，但却在每一个关键的时间节点都有多多少少的参与。这个组织一开始的成立，早期平稳时期对罪恶之都中情报的搜集，我们和深渊队战争时期的两队结盟，以及现在我们才知道的和无上冠冕的关系……他参与了几乎‘冠冕’的一切事务，但却能让旁人无视他的存在，或者说让他所做的这一切看起来理所应当、合情合理……”

我也插嘴说道：“即使如此，我们还不知道他在这些节点做的事到底起了多大的作用，哪些是由他主动掀起的，哪些是由他暗中推动的……这些我们现在还一无所知，就像以前我们‘低估’了亚蒙和他的诡诈队一样，或许在了解了这些事情之后，我们对他的认知还依然保有着一种‘低估’的心态，而他就能在我们这样的心理下继续平稳地进行着那些他暗中的阴谋。”

“可他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呢？”银牙不解地问道，“即便他控制了一切，又促成了到现在为止所有的事件，那他的目的又是什么？难道接替雷伯特利统治整座罪恶之都吗？”

“依我看，那个老家伙不像是有这种肤浅追求的人物。”白狼眯起了那双有些疲倦的眼睛，“既然我们现在知道了他深不可测的城府，那么他真正的目的就一定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得多。”

银牙又补充道:“而且刚才那个百叶还提到，亚蒙还通过另一种神秘的力量控制着罪恶之都中所有的情报，虽然我并不相信，但我也不认为这句话是空穴来风……”

“是啊……掌握所有的情报……这其中又隐藏着什么秘密呢……”白狼长叹一声——自从风归逝去后，他心中那一股热血和冲动似乎都被渐渐地冷却了……

“现在禁卫军已经是各自封城的状态了。”阿锋说道，“其他禁卫军的队员是不可能堂而皇之地进入不属于自己的卫城的。放在雷伯特利还在的时期尚且不谈，如今的情况已经不满足他们诡诈队搜集情报的条件了，难道他们还有什么暗道，秘密连接了所有的卫城吗？”

“那也仅仅是将卫城连起来罢了。”我果断地否定，“要想掌握所有的信息，只将卫城连接起来是不可能办到的，他必须要将自己的人安插在每一处他认为关键的地方，或是每一个他认为需要窃听的人身边，这样才有可能实现那所谓的‘信息垄断’。”

“若是百叶所说不错，那么我们现在身边就一定有不止一个诡诈队的探子正在暗中窥视着我们。”银牙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在四周仔细地扫了一圈，但意料之中的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

“难道说！”忽然，我的脑子里闪进了一个大胆的念头，随即猛地将脑袋给向上抬起，看向了身旁一棵树木的巨大树冠——这棵巨树的树冠大得宛如一片屏障，将我们上方连接天空的空间给完全隔绝开去，只有在稍大的风吹拂过来时，我们才能通过它枝叶中漏出的一丁点缝隙看到后方那已深蓝色的夜空。

白狼他们也迅速抬起头来，五道目光瞬间集中到了这庞大的树冠上——不过，仍没有半点可以被怀疑的异常。

“不得不说，小七的直觉确实比我们都要敏锐。”收回了脖子后，白狼不免冲我赞叹了一番，“我们只将目光放在了地面，却忽视了上方的空间。亚蒙确实有可能将诡诈队的人安排在关键位置的树上观察一切，当深夜或是危险解除后，他们才会下到地面来回去传命。”

“但我们的队员从来没在卫城中发现任何出现在树上的诡诈队员。”银牙对这种说法并不太支持，他反驳道，“而且罪恶之都中多的是没有树木的地方，倘若诡诈队真是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观察，那在那些光秃秃的地方他们又该如何藏身呢？”

银牙说话时虽然没有对着任何一个人，但在我听来他就是想让我为自己的判断给予一个较为合理的解释。

“我只是刚才突然想到……”我有些为难地回应了一句，“并不是确定诡诈队就是用的这种方法……”

“不过小七，你是怎么想到诡诈队的人会藏到树上去的？”哈里不免好奇地向我问道。

“不，我没觉得他们是在树上。”我如实地回答道，“我只是在向上看……”

“不在树上，难不成在天上？”银牙显然对我的这种解释有些不满，语气中不免透出一股讽刺的意味。

“我曾在‘大螯’的时候，他们有一支队伍就是由鹰组成的。”我认真地回答着，“所以，我在想诡诈队会不会也有这样一支类似的队伍……”

听到我这句回答，银牙才立刻收起了他刚才不屑的态度，满脸严肃地盯着我。

“你是说，亚蒙的那支神秘力量，有可能不是我们的同类？”白狼的表情也变得愈发凝重了起来——有了大螯的例子，他们似乎越发相信我的这种判断了。

“我不确定，但也不能排除这样的可能吧。”我回答得有些战战兢兢，生怕他们将我的这种猜测当作了事实。

作为嗜血队的“百科全书”，阿锋此时也开口应证了我的说法：“根据过往‘冠冕’和‘大螯’碰撞的事件回忆，‘大螯’他们确实拥有一支属于天空的队伍，而且全都是由肉食性的鹰隼组成。这些鹰本就属于野外，但仍有一部分是从罪恶之都里，人类的手中逃出去的。”

“哦？”白狼好奇地应了一声，看他的反应，似乎也对此事一无所知。

“这确实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阿锋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那时候我都还没有加入嗜血队，只是一个特立独行的流浪者。我曾以为自己和其他流浪族群的人一样属于最底层的阶级，但却不知道因为什么被冠冕的人定义为了倒数第二层，也正因为这个阶级的原因，我才接触到了一只被人类关在铁笼子里的老鹰。”

“你居然会接触到这种东西？”银牙不可思议的神情随着今天接触到的内容变得越来越夸张，“即使你拥有更高一层的阶级地位，应该也无法接触到养鹰的人类吧？”

“那并不是被当做宠物的老鹰。”阿锋回答道，“他们将鹰抓起来，只是为了送到浴火城中的某个地方去。”

“连天上的老鹰都能抓到……人类也太厉害了……”哈里不免在旁低声感叹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是送去浴火城的？”银牙又追问道。

“在其他这八座卫城里，哪里出现过鹰的身影？”阿锋回答道。

“可我们在浴火城里也没见过鹰的影子啊？”

阿锋没有回答，想必也是无法回答这个问题——鹰被人类送到浴火城中，应该也只是他的猜测罢了。

“然后呢？”白狼又淡淡地追问道。

“他求我放他出去，并说我是自从他被抓以后遇到的唯一一个除人类以外的动物。他告诉我说若是我不肯救他，也许他就再没有逃脱的机会了。”

“你倒是心善。”哈里调侃般地说了一句。

“我一开始并没有打算救他……”阿锋回答道，“不管他是一只鹰还是其他的什么动物，只要进了人类的笼子也不过就是一只被囚禁起来的畜生罢了，而且就因为他这两句话就冒着惹怒抓他的人类的风险，这交易并不划算，而且我本来也没有任何的好处。可就在我正思考用什么理由回绝他时，他却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白狼十分配合地为他垫了一句。

“他说，鹰是一种高傲的动物，他们只可飞翔于天空，不可囚禁于铁笼，若是我不打算救他的话，那他就会彻底放弃求生的希望，狠狠撞死在那只囚笼中。”

“只可飞翔于天空，不可囚禁于铁笼……”白狼不由自主地跟着重复了一遍，仿佛有些很深的感触。

“所以你就将他救出来了？”

“我把牙齿都咬出了血，才勉强在铁笼子上咬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洞，他挤破了身子，撕扯下了好多羽毛后才终于挣扎了出来。在短暂的致谢后，他也就立刻飞走了。”

“到头来什么回报都没有。”哈里一声叹息，“这买卖做亏了。”

“他说日后如能相见，一定会报我当初的救命之恩。”

“这些虚无缥缈的承诺……”银牙也不太认可地应道，“其实就是一句空口白话罢了，即使同为犬类的我们，在这罪恶之都中都难以遇到第二次，更何况是一只属于天空的老鹰了。”

“他说了他要飞到哪儿去吗？”我没有搭理银牙和哈里的感叹，继续问道。

“他就是那会儿告诉了我，他们鹰隼现在无法在人类城市的上空生存，为了安全，他们必须离开城市，到属于‘大螯’的地盘上去，那里才能够提供他们赖以生存的家园。”

“他那个时候就说了‘大螯’了？”银牙惊讶道。

“不，他只是说在城市外有一个由许多动物汇聚起来的组织，他们都是从各个地方逃出来，远离人类的难民。当时我并不知道它的名字，但现在想来他所说的那个组织应该就是‘大螯’了。”

“可就算如此，这些鹰也无法成为诡诈队的眼线啊……”我发现了阿锋话语中的漏洞，“他们既然无法在罪恶之都中生存，那么就算加入了诡诈队，也同样无法避免被人类捕捉的命运啊。”

“嗯……可若是其他的鸟雀呢？”阿锋不免也猜测道。

“这种事情，如何查证才是最难的。”银牙也无奈地叹了口气，“即使我们有了比较合理的猜测，但如何查证才是最难的一步。”

“不管如何，诡诈队有这样一股力量是已经被我们所肯定的情报了，在以后的行动中，我们的任何决策都要在这条信息的基础上进行分析和讨论。”白狼说道。

我们都肯定地点了点头。

“只是没想到，这个被雷伯特利如此看重的‘无上冠冕’，竟然从一开始就被亚蒙和他的诡诈队给蛀得千疮百孔……”阿锋难得感叹了一番。

白狼也沉重地点了点头：“这所谓的‘冠冕’，没想到竟然是亚蒙爪心的一个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