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河缓缓流动 第225章 高层暗流

浴火城深处，离边境上百公里的地方。

这里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任何一名嗜血队员都从未嗅到过的气味，它神秘、怪异，当嗅到它第一秒的时候就会被这种独特的气味所吸引。这种味道并不刺鼻，却也没有淡到能让你忽视它的地步。随着你身处其中的时间越长，你的神经，你的思想都仿佛融入了其中，摆脱开了你的脑袋，飞进了那属于外界的曼妙空间里。

这里没有满身覆盖着玻璃幕墙的高楼大厦，也没有一马平川的笔直道路，甚至没有飞驰的钢铁汽车……

这里只有用巨大的长条阶石按照勉强平行的规则向前无限延伸的凹凸不平的道路，在它的两旁，仅有三层的人类楼房沿路而建。和其他建筑不同的是，这些房屋的墙壁都是清一色的艳红。站在远处眺望，这处地方就仿佛是大地上被撕开的一块鲜血淋漓的伤疤。而若是身处其中，满眼的红光甚至会屏蔽掉你对其他颜色的捕捉。

虽然这里的环境似乎并不那么亲近，但居住在这里的人类却不在少数。和他们所住的房屋一样，这些人类似乎也从事着不同的工作——或许正是因为如此，相较于其他同类来说他们才更加适应这里的一切。

而这个充满了神秘感的地方，正是被浴火城中的无上冠冕称之为“墓挽堂”的核心地带。

在这片区域的最深处，有一座和周围其他建筑相较无二的房屋，在它的里头居住着一位在罪恶之都中地位举足轻重的人类——他不必外出走动，却能控制着这座城市里几乎所有范围内的事物。在外人看来，他待人冷酷无情，行事雷厉风行，是个难以亲近的怪人，可私底下，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中那仅存的一片柔软，却来自于朝夕相处的一只宠物——一只猫。

它总是喜欢待在这个人类的脚边，每当自己的主人会见完外来人类后，他便会自觉地跳上主人的膝盖，好让他舒舒服服地抚摸自己的身体。他心里明白，主人这种让他舒适的动作，同样也是在安慰他自己的内心——一颗被爱的亡灵所留下的破碎的心……

人类待它非常之好，无论是生存资源还是生活环境，都将能够争取到的一切提供给了它。因此，它几乎成为了罪恶之都中在生存条件上数一数二的宠物。也正因为它主人在人类世界中的超凡地位，它也自然而然地过继了这种与之相伴的地位和权力。每当主人因公事无法陪伴他时，便是他“自由活动”的时间。而每当这个时候，它就会跑到这座红房子的背后——主人为它一个人修建的一座巨大院子里，开始一段连自己的主人都不曾知晓的秘密活动……

猫咪来到这片大约有五十平方米的花园的边缘地带，十分熟悉地将陷于泥土之上的一段栅栏给向右拉开。在它的下方，豁然出现了一处向外的开口——从中看去，这片花园的位置正处于一道数米高的堡坎之上，而在那下方的地面上，正有几只猫狗的身影整齐地匍匐在地，仿佛朝拜一般充满了虔诚。

“大人，东西都准备好了。”排头的一只身型壮硕的猫咪率先开口说道——虽然他看上去硕大无比，但声音却是无比的细腻，这种反差竟有一丝滑稽的可爱，“只等候您的下一步命令，把它们给带到指定的地点。”

堡坎上的“大人”没有立刻回应他的话语，仍是在那儿一动不动地站立着，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大人，其他大人的供品也已经陆陆续续地送达了，但……还有两位大人暂无音信……”第二名猫咪仆从紧跟着禀报道。

“嗯？”

“大人”在高处发出了一道质疑，其声尖锐且低沉，仿佛在刻意地压低自己的声音一般。

“呃……是青木大人和毒蝎大人的供品还没到……”仆从将本就已经垂下的头颅埋得更低了，声音也因畏惧而出现了明显的颤抖，“不过，距‘茶话会’还有一段时间，想必他们应该也快准备好了……”

“怎会出这样的岔子？”排头的那只壮硕猫咪突然接上了自己同伴的话，他撑起半个身子来看着对方，言语之中颇有些怪罪的意味，“茶话会的供品提前两周送达，这是一直以来约定俗成的规矩。青木和毒蝎他们两位大人又不是第一天进入无上冠冕了，难道连这种事还需要人提醒吗？”

“你说的这些我当然明白……可……”第二只猫咪表情为难，但却仍旧无奈地应道，“我们也只有等等了，总不能派人前去索要吧。”

“该死的东西！”壮硕猫咪怒骂一声，“想必是大人对他们的管理太过轻松了，现在连这些起码的规矩都不想遵守了！我看大人得找机会好好地敲打敲打，让他们知道谁才是无上冠冕中的核心存在！”

第二只猫咪没有再说话，他为难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堡坎上的“大人”——两边都不敢得罪的他也只能尴尬地苦笑了两声。

壮猫捕捉到了他身旁这只比他矮小不少的同伴上下张望的动作，也马上意识到了自己刚才似是有些失言，便没有再继续“指点江山”，而是转移话题般地转过头去，向自己旁边顺位第三的一只黑灰相间的猫咪吩咐道：“亚麻，向大人报告你所搜集来的信息吧。”

听到“指令”，第三只猫咪抬起头来，露出了一张左右不对称的脸庞——在他左眼的下方有一道深深的沟壑，仿佛被某种锐利的物体划开了皮肤，而那伤口旁边的肌肉都好像被那道沟壑给牵扯着吸附进去了一般，扭曲得令人感到一阵不适。相较之下，那另外半边毫无伤痕的脸部反而还显得有些不太自然了。

名为“亚麻”的仆从抬头看向堡坎上的“大人”，开口发出了一种极为沙哑的声音：“新的使者到了。”

然而，这短短的一句话，在“大人”那儿的影响却仿佛比之前的任何一条信息都更加引人注目。在他话音刚落之时，所有“仆从”都在没有得到指令的情况下抬起了低垂的脑袋，满脸惊讶且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甚至连堡坎之上一直一言不发的大人也睁大了眼睛——显然是对这句话所代表的东西极为感兴趣。

“你说的新的使者……是之前的那个新的使者吗？”壮硕猫咪仿佛代表“大人”一般，率先出言问道。

“是的。”亚麻缓慢地将他那张丑陋的脸庞转向了壮猫，言语之中却并无之前那只猫咪的谦卑，“他到了。”

“他到这儿来了？”壮硕猫咪震惊得有些不可思议，那微微皱起的面部褶皱中还显露着一些微妙的惊恐。

“使者是上午到达的，我让他在大人的临时会客厅里等待了。”亚麻的语气无波无澜，就好像在说一件平淡无奇的事情。

“那位大人的使者……你竟然把他给留在了会客厅？而且现在可已经是下午了！”壮硕猫咪的不可思议迅速转变成了一种带有担忧的愤怒，他的眉头紧紧地皱起，仿佛要将某种即将流逝的东西给死死地抓住。

“大人！”壮硕猫咪立刻抬起头来看向堡坎之上的“默语者”，希望后者能立刻下达某些事情的命令——可当他的目光刚落在那处洞口时，却发现“大人”的身影不知何时已消失不见了。

“噢，大人已经离开了。”亚麻的语气中似是带着一丝嘲讽。

“你这是什么意思！”壮硕猫咪不满地冲他叫道，“莫非你是故意拖延大人的时间，好让使者回去说大人的坏话吗？”

亚麻面色平静，语气也依然不冷不热，似乎并没有因为壮硕猫咪的愤怒而有一点点的情绪起伏：“我只是奉命行事。”

“你……”

壮硕猫咪还想出言呵斥，却被亚麻身旁的其他同伴给拉住了:“太平鸟大人，我们的信息可还没有呈报呢……”

“我当然知道！可你们也看到了，大人已经走了！”被称作“太平鸟”的壮硕猫咪不耐烦地回应道，“你们自己去找大人吧！”

“我……我们……”三只体型瘦小的灰黑色毛犬面面相觑，一副为难的样子——以他们的身份和地位，自然是没有资格直接去面见“大人”的，通常只有这位太平鸟才能私下里去进行汇报。

太平鸟又不爽地瞥了亚麻一眼，后者依然像毫无察觉般地看着不知什么地方:“好了，我知道了，有什么要呈报的信息就告诉我吧，一会儿我去向大人汇报。”

“谢谢太平鸟大人！谢谢太平鸟大人！”三只毛犬一听，立马便俯下身子来，冲着太平鸟做出极其恭敬的拜服动作，以表示对他的感谢。

……

红房子的另一边，一间没有被门隔开的敞开之所，光线从外边斜射进来，照亮了屋子里一半的地面。

房间内并没有放置多少人类的物品，整个室内显得有些空旷。砌成地面的石块高高低低，凹凸不平，仿佛是房子的主人刻意而为之。

不过，简陋的装修风格却并没有为来访者带去不好的印象，因为那只从上午一直待到现在的黑色狼狗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的情绪。此刻的他，正站在明亮的光芒之中，盯着一面没有任何挂饰的墙壁，不知在发着什么呆。

“听说你已经到了很久了。”一道慵懒无力的声音忽然从背后响起，将发呆的狼狗从自己的世界中给唤醒。

“啊，还好。”狼狗转过身来，随即便从明亮之处走进了暗影，仿佛那里才是他真正应该待的地方，“我已经习惯了，像这种程度的等待，对我而言其实还算不了什么。”

“可等待会误事，尤其是对身上还带有一些重要的信息和命令的人而言。”屋子的主人一边说着，一边就地坐了下来。

“呵呵，我当然明白。”狼狗淡然地笑了笑，随即自然地抬起爪子在眼角处横着揩了揩，“不过既然我能够安然地等到现在，就说明这些内容对现在而言并没有那么紧要。”

猫咪的眉头不动声色地皱了一下，仿佛肌肉抽搐般，但这一瞬之间的动作却并没有引起狼狗的注意——猫咪的目光一直跟随着狼狗的动作，在他擦拭眼角的爪子落地后，猫咪才注意到自那双被擦拭的眼眸里，竟晃出了一道墨绿色的光……

“能够胜任这份任务，看来你也算是那位大人身边的红人了。”猫咪轻松地说道，“只是不知道，你到底做了些什么才拥有了现在的地位。”

“一些不足挂齿的小事罢了。”狼狗偏过了脸，似是不想回答地应道，“都是那位大人的抬爱，否则就算做再多的事也无济于事。”

“看来，你是个幸运的家伙。”猫咪的表情颇为冷漠和高傲，但语气却非常随和，“说说吧，那位大人托你前来，究竟是要告诉我些什么事情？”

“没什么太重要的事，我这次只不过带来了一个警告。”狼狗看着猫咪的眼睛，但嘴里的话语却陡然间变得严肃无比。

“警告？”听到这个词后，猫咪口中的温和语气便迅速消失，看向狼狗的眼神里也一下子多了几分警惕，“那位大人想警告我什么？”

“他希望你能看清自己现在的处境，不要和曾经的某些反面例子一样，即使威胁已经贴近了身边却还尚不自知。”

“威胁？我不明白……”猫咪神情凝重，但却对狼狗的话语疑惑不解，“那位大人是不是知晓了什么，难道他没有托你将什么事告诉我吗？”

“大人说这是你自己的事，他并不想插手。”狼狗淡然地回答道，“他让我告诉你，既然你对自己现在的危险处境浑然不知，那就说明他的这道警告是非常有意义的，因为，它或许能让你避免成为一个过去的人。”

“过去的人？”猫咪并没有领会到狼狗的意思。

“比如——雷伯特利。”

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猫咪的身体仿佛被五雷轰顶般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的两只眼睛瞪得巨大，仿佛看见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

“想必你已经意识到了一些东西了，那么我这次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狼狗见猫咪的反应非常符合他的预期，那刚开始的淡然笑意也便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他一边说道一边转身开始向屋外走去，仿佛这次的任务本就是如此轻松一般。

“等等！”猫咪连忙出声叫住了他，“那位大人只让你传达了这一条信息吗，还有没有别的？”

“没了，就这个。”狼狗转过头来应道，“我本来跟他说像这种传话的小事只需要派一名下边的人来进行通报就行了，可他不同意，坚持要让我亲自到这儿来面对面地告诉你，他说只有这样才能让这道警告深入你的内心。我本来还不以为然，不过从你现在的反应看起来，似乎还真让他给说对了。”

猫咪的表情十分凝重，狼狗的回答已经非常直白地告诉了他——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那位大人的预测之中，也就是说，自己的每一个决定和行为都被对方所掌控着……

“那，以后的情报就都由你来传达了吗？”

“其实我挺不愿意做这种事儿的，真的。”狼狗无奈地回答道，“要不是那位大人点名让我完成这个任务，任谁叫我都是不会妥协的。之后的事儿他还没提到过，不过我确实不想再被他给指使着做这种跑腿的任务了，这不适合我。”

说罢，狼狗再次挪动开步子——这段猫咪要走十数步的距离，高大矫健的狼狗只用了几步就已经来到了门口。

“你叫什么？那位大人的新使者……”猫咪有些恍然，看着这道陌生的身影，似乎是想要挽回什么般地冲他喊道。

“噢，那已经是个被抛弃的名字了，你不会想知道的。”

狼狗的回答传进了猫咪的耳朵，可他黑色的身影却已经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