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河缓缓流动 第191章 逝去的战友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嗜血队一方一片哗然，甚至连阿锋这样一向沉着冷静的存在也忍不住向前冲了两步，霎时间便来到了白狼的身边。

“队长，这可怎么办！”阿锋尽可能地保持着语气的沉稳，不再给此刻肯定同样错愕的队长再添烦恼，“深渊队这些畜生，真是不放过任何一点可能被利用的机会……”

白狼并没有回应什么，他只是冷冷地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似乎在静静地等待着……

“你还有什么底牌吗，白狼？”沼泽一边不可一世地冲白狼叫喊着，一边指示泥沼赶快将阿罗西给扯回到深渊队的队伍中来——这难得的珍贵人质，他自然还需要利用他来继续威胁白狼和他的嗜血队，“有的话尽管拿出来，我倒要看看你嗜血队今天究竟能把我逼到什么地步！”

眼看沼泽如此猖狂，嗜血队中一些怒发冲冠的队员甚至在没有得到白狼命令的情况下都擅自冲了出去，直扑裹挟着阿罗西的泥沼——企图在他将自己的战友拖回深渊之前救出。不过，深渊队一方的反应也十分迅速，看到嗜血队有动作，他们也立马做出反应，“清算者小队”中的几名队员和零星剩下的普通深渊队员也紧跟着冲出了队列，在半道上拦下了那些嗜血队员。

原本略显沉寂、稳定的谈判桌再次变成了混乱、喧嚣的战场，深渊队使用的卑劣手段打破了双方谈判立足的平衡点，可尽管如此，他们的手中却依然捏着那可以“束缚”住嗜血队的缰绳，这也让他们可以继续在这场针锋相对中占据主动权。

“住手！都给我住手！”阿锋一边大声喝止着那些冲出去的队员，一边让那些还没冲出队伍但已经急不可耐的队员们保持冷静。此刻的这支嗜血队里，或许只有他一个人尚且还保持着理智了。

阿锋及时的出声喝止住了不少队员，他们中的有些虽然非常不甘心，但在冲上了两队中间的战场后还是依然乖乖地又掉头走了回来。不过那些已经陷入缠斗的队员们便无法轻易退出了，他们被深渊队赶来支援的其余队员牵扯住，在没有己方其他队员的帮助下，很快就被敌人包围了……

“不要妄自行事！”阿锋愤怒地冲那些归队以后的队员呵斥道，“难道你们想阿罗西领队死吗？”

“可是，大人！”队员们也不甘地反驳道，“我们难道就这么看着深渊队那些卑鄙的家伙把阿罗西大人带走吗？”

“倘若这么容易就能让你们把他给救出来，那这场战争我们还需要打这么久么？”阿锋严肃地训斥道，“更何况，这并不是一次简简单单的营救行动，更是我们嗜血队和深渊队之间宿命的斗争！不要太天真了，你们这群头脑发热的蠢小子！”

被阿锋一顿训斥后，那些因憋屈而愤怒的队员们才没有再说话，但从他们血红的眼神中就能够看出，这些群情激奋的队员几乎是在用自己全身的力气按捺这种呼之欲出的战意。阿锋当然也知道这种情况，说实在的，倘若他并非肩负重要责任，恐怕也会和这些队员们一起冲上前去……可作为现在阵营中除了白狼外唯一还能行动的领队，他深知自己所代表的形象和宗旨。

阿锋有些无奈看向白狼，此刻的他多么希望白狼能够给出一种两全其美的办法来。在现在的嗜血队中，也已经没有足够的领队能够和他一起商讨出一个较为合理的方法，万事万物都只能依仗着这位嗜血队长一个人……

看着白狼那被鲜血充斥着的眼眸，阿锋的心中大概也知道了他现在的心理状态。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只能让队员们尽可能不要让已经出现的糟糕事态变得更加离谱，而在担忧之余，他的脑子里还突然浮现出了另一张脸庞——那是被白狼特意留在鱼塘城中驻守的，风归的模样……

嗜血队的队员们眼看着敌人成功地将阿罗西拖回了他们的阵营中，不禁仰天发出了一阵阵此起彼伏的绝望悲鸣。悲哀之音在战场的上空盘旋，由弱变强，由强转弱，久久不能散去……

然而，深渊队一方在听到了嗜血队员们的悲呼后，一个个却变得兴奋了起来，他们的眼中大放精光，仿佛那本来遥不可及的胜利已近在眼前了。

然而，除了唤起深渊队中的欣喜情绪外，这悲哀之音还唤起了两道沉睡着的灵魂，他们紧闭的双眼艰难地睁开，因疲惫和伤痛而变得近乎木讷的躯体也渐渐有了些活动……

“大人！阿锋大人！队长大人！”队伍里负责照看的队员突然惊喜地大声呼喊了起来，“黑檀大人……德比西大人……他们醒了！”

听到这话，白狼和阿锋一齐转过头来，阿锋的脸上充满了欣喜，但白狼的脸上却是万分的忧虑……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啊……”阿锋分开人群，快步来到黑檀和德比西躺倒的位置，他缓缓地俯下身去，关切地看着他们说道，“醒了就说明问题不大，即使受了些伤那也算不得什么了……”

不过，黑檀和阿罗西虽然从昏迷中渐渐醒来，但他们的双眼和脸上却依然保持着一种木讷的沉寂。浑浊的瞳孔中并无代表着神智的亮光，僵硬的面部表情也说明着他们此刻并没有太多自主的意识……

“阿锋！”白狼突然沉着声喊了一句，阿锋脸上的笑容立刻凝固了下来。他转过身，却见白狼的脸色十分凝重，他立刻就意识到了些什么……

这两位因狂沙死亡和阿罗西失踪而陷入复仇深渊中的领队，此刻苏醒后将会立刻那看到身处敌营中的阿罗西——黑檀暂且不论，可极其思念哥哥的德比西将会做出些什么事，谁也想不到……

阿锋撑起身子，用目光扫视了周围一圈的队员，用眼神告诉他们一会儿随机应变后，便转身走了出去。

“他们情况怎么样？”白狼低声问道。

“仅仅只是苏醒了……”阿锋回答，“体力和意识都没有恢复，而且看起来在和冥爪的战斗中，他们俩受的伤都并不算轻。”

“最重的伤从来都不会出现在肉眼能看到的身体上……”白狼沉声道，“只有深埋在内心中的伤痛，才是最为致命的，它可以驱使你做出任何连你自己都无法想象的事情。在黑檀和德比西的视角中，他们在与冥爪的复仇之战里失败了，那曾经的怒火和新添的羞愤叠加在一起，会让他们变得更加难以控制。这不是我现在想看到的，也不是现在这个局势下能够被允许发生的……”

“恕我直言，队长……”阿锋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白狼，大着胆子问道，“按照现在这样的情况，我们还能从深渊队的手里救回阿罗西么……”

白狼并没有回答，他的两道锐利目光穿过战场，精准地射在被阴翳笼罩着的阿罗西身上。此时此刻，这位已几乎失去神智的嗜血队领队就是这处战场上最为核心的焦点。

“我派暗杀队从后边绕过去，如何？”静夜从队伍的后方走上前来，经过刚才再次突变的情况，他也意识到或许只有他们魅影队才能破局了。

“不行，我们现在被沼泽他们盯得死死定，但凡有一丁点的行动都会被他们给立即锁定。”白狼否决道，“我们似乎被逼入绝境了……”

“总归要做点什么……”静夜争取道，“难道我们就这样放弃之前所有的努力吗？相信我的暗杀队，沼泽那双狗眼发现不了。”

白狼并没有再拒绝，静夜便领会着退了下去，带上魔球和他的暗杀队从嗜血队的后方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队伍……

“怎么样，白狼？”正面的沼泽再次叫嚣了起来，“做出你的决定了吗？到底是选择放弃掉一直以来的战果，还是放弃掉这个看似已经没用了的手下？”

沼泽一边说着，一边还扯过了阿罗西的身体，重重地摔在了自己的脚下，大有一副掌控着后者生死的随心所欲之姿。

“看来你很难做这个决定，不如我再帮你一把。”沼泽转口又说道，“我知道嗜血队是一支特别看重伙伴的队伍，相比之下，战果虽然重要，但也并没有队友那么无法代替。因此，我给你一个新的提议：我把你的这位手下还给你，而你撤出我的鱼塘城，以前的账我们一笔勾销。如何？”

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看向白狼，此刻这位嗜血队长哪怕是一个微小的动作都牵动着所有人的心……

“队长……”阿锋看向身旁的白狼，双眼之中也透露着毫不掩饰的担忧之色。

“我不同意！”

突然，一声呐喊自嗜血队的后方响彻起来，整片战场上瞬间鸦雀无声。

一秒钟的停顿后，所有人都齐齐转头，看向了那声音的源头——在那队员们的身体挡住的后方，竟是体力和神智稍稍有所恢复的德比西！

“德比西，你在胡说什么！”阿锋既心疼又气愤地走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他和阿罗西之间的联系，“这事可由不得你来做决定，难道你想让你的哥哥死吗？”

“我已经没有哥哥了……”德比西低下头，刚才还高亢的声音眨眼间便低沉了下去，“我看到了他的样子了，他已经失去了自己的理智……遭受了敌人无尽折磨的他，现在只是一个长得像我哥哥的躯体……我已经没有哥哥了……”

“你这是什么话！”阿锋恨铁不成钢般地斥责道，“他不就在那儿吗？你的哥哥，我们嗜血队的阿罗西，他不是在那儿吗？只要我们不放弃，他就不会离开我们！”

“他曾经失去了一个能够拯救自己战友的机会……但他却失败了，甚至还搭上了自己……我本来也拥有一个可以拯救他的机会，但我也失去了……无论是我哥哥，还是我自己，我们都太过弱小，我们甚至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我哥哥想要的，不是被我们救出，而是他所心心念念的这支嗜血队，和这些仍然活着的战友……他想拯救的，是这些为嗜血队付出了一切的队员们……”

“可，如果我们就此放弃，你可就再也见不到你哥哥了……”阿锋的声音有些颤抖，一股浓浓的酸意逐渐汇聚在他的鼻腔。

“他虽然是我的哥哥，但也是嗜血队的一名领队……”德比西抬起头来看着阿锋，双眸之中竟出现了一分决绝的光芒，“即使是让我哥哥自己选择，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放弃自己，成就队伍……”

“德比西，你是认真的吗？”在队伍的最前方，白狼沉着声问道——虽然他没有像阿锋一样亲身前来，但他们俩所说的每一个字他都清楚地听见了，“你应该明白，自己所说的每一个字所包含的意义，我不希望你在事情发生了之后再来后悔。”

“队长，我考虑得非常清楚。”德比西继续答道，“既然我作为弟弟已经为他争取过了，那就无怨无悔。我无法杀掉那个将他掳去的敌人，也就说明了我并不具备这样的实力。我没办法救下我的哥哥，但却可以通过他的牺牲救下这支他心心念念的队伍……我想，他一定不会怪我的……”

“来，你到前面来吧。”白狼深吸了一口气，随即说道，“把他扶到前面来。”

周围几名队友立刻动身，将颤颤巍巍的德比西缓缓地扶到了白狼的身边。

虚弱的四肢难以支撑起身体，但模糊双眼中的熟悉身影却是那样的清晰……

“如果你真的想好了，那我就给你这个替全体嗜血队员做出决定的权力。”白狼看着德比西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可以向对面说出你的决定，那也就代表着我，代表着全嗜血队的决定。无论之后发生什么，都与你无关，我们所有人会替你扛下一切，但你唯一要做到的，就是遵循你自己的本心，你一定要考虑清楚，因为这个决定，也许是你这一生中最为重要的那一个。”

德比西缓缓地点了点头，随后他看向对面的阵营，目光聚焦之处，那模糊的颓废身影也逐渐变成了曾经光芒四射、气宇轩昂的样子……

“哥哥——你不用再担心了——我很好——大家都很好——我们会为你，为所有牺牲的战友们——报仇的！”

德比西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发自灵魂的呼喊席卷了深渊队阵营中的每一处角落，它将那些家伙心中本以为能够与白狼周旋的希望给彻底抹去，也杀死了沼泽妄图与嗜血队做交易的幼稚幻想！

沼泽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他没有想到，自己这样一个将白狼给算计得死死的方法，竟能被他用一名尚且不知姓名的小角色来破解。但无论如何，当德比西的喊声钻入战场上每一个人的耳朵中的那一刻起，阿罗西作为人质的意义也已经完全消失了……

“既然这样的话，白狼，你可别后悔啊……”沼泽怨毒地看向前方满脸坚毅的白狼，语气之中也充满了无尽的怨念，“希望你能接受这场由我为你献上的盛宴吧……”

说罢，沼泽粗壮的前腿猛然踩踏在眼前地上的阿罗西的后颈处，并用力地向下施压……

阿罗西并没有任何的反抗与挣扎，仿佛身体上的痛苦早已与他无关。他沧桑的脸庞缓缓地转向了前方，一直处于木讷中的目光也似乎突然有了些神智。视线逐渐聚焦，那双瞳直视之处，正是那满眼泪水，几近崩溃的弟弟……

“哦，是德比西啊……如今的你终于是独当一面了……既然是这样，那我就可以放心了……哥哥我……就要去其他的战友身边了……你一个人……要好好地活着……好好地活着……”

“咔！”

伴随着一声轻微但却震慑着战场上每一个人灵魂的脆响，嗜血队的领队阿罗西，永远地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他的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飘然倒地，重新变成了一堆寂静的血肉……

随着阿罗西的逝去而消失的不仅只有德比西的崩溃的理智，还有那捆绑着嗜血队，以及白狼心头的最后束缚……

虽然早有觉悟，但当阿罗西真正死去的那一刹那，德比西当场就昏死了过去。

“令人失望的决定……”沼泽从阿罗西的背上抽回爪子，在地面上擦了擦，“我已经给了你太多次机会了，白狼，可惜你都没能把握住……也罢，你不就是等着和我交手的这一刻吗？那就来吧……”

沼泽缓慢地看向前方，但在这一刹那，一道宛若凶神的血影已经闪烁到了他的面前——除开一道狠狠挥在了他脸上的重击外，另一道恐怖如恶鬼般的沙哑之音也在周围所有深渊队员的耳朵中响起：

“深渊队，灭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