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河缓缓流动 第28章 遭遇

游走在这青黄不接的郊外，我的意识很快便要融入到乏味且单一的前行中，好在那远方高耸入云的巨大建筑已经告诉了我目的地就在前方，否则的话我很有可能迷失在这片天地间，变成一个以恐吓经过生物为乐的孤魂野鬼。

我十分清楚，已在那片城市的核心地带里生活了多年的动物们，无论是思想还是行为都与大螯里的成员以及风归等截然不同。虽然我也算半个在人类世界中的动物，但现在的我却已然完全摒弃并抵触那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我深知，在和这些家伙的相处中一定要多加小心。

步履不停，这片广袤无垠的树林终于被我走到了尽头，那前方豁然开朗的广阔空间，已成为了我这一路上所有劳累的回报。

远离了荆棘丛生的野外，人类的踪迹也渐渐地多了起来。我跃下一直在上面行走的土坡，重新返回到大路上来。平坦的路面让我的脚掌轻松了许多，但为了尽量避开和人类的接触，我仍然让自己的身形尽可能地靠向路边。

这里是一片平坦的开阔地区，放眼望去，前方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在那正前方是一大片人类的居住区，这里的房屋比我在探芝和风落所见到的房屋要高大许多，最矮都有四五层的楼房使我不敢推测这片区域中的人类数量，那似乎要比曾经小石头所在的小镇还要多上许多倍。

我犯了难，不愿靠近人类的我想要找路绕行，可这片区域实在太大，而我也已经在野外跋涉了近半天多的时间，在这期间内，我几乎没有进食任何的东西，仅仅只喝了一碗人类施舍给我的水——现在当务之急或许并不是找到一条穿过居住区的道路，而是优先寻找到可以果腹的食物。

硬着头皮走进了人类的领地，四周突然出现的密集人群使我感到浑身不适。即使是曾经还待在小石头的家里时也没见过这么多数量的人类，他们形形色色、各式各样的穿着倒是看得我耳目一新。不过我却从未忘记自己的本心——那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身份也使我不断地克制自己的视线尽量不要与人类有所接触，以此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贴着墙角一步一个脚印地向前慢走着，突然，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我后背上摸了一下！

条件反射似地一缩身，脑袋也立马转了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两个身材高挑的人类女性。其中一个正半蹲在我的后方半米处，那只还未彻底收回去的手也告诉了我刚才的动作正是来源于她。

这种来自人类的示好行为我并不陌生，以前在小石头家中我也感受得真切。不仅如此，曾经白雪也不止一次地告诉过我当人类在做这种事时候的心理，无论他们本意如何，至少在这种时候我不能表现得太过抵触，否则一定会引来些意料之外的冲突。

虽然我并没有对两个人类的“示好”做出抵触的动作，但我更多在意的反而是不要引起太多其他人类的注意。我担心她们的“挽留”会增加我停留在此地的时间，那样的话我就不得不经受许多人类的目光——这对我的“潜入”任务自然是非常不利的。

不过好在这两个人类并没有表现出想要留下我的意思，我心中长舒一口气，便立刻准备离开此地。

可正当我快走出两个人类的身体所能影响到的范围时，拖在身体后边的尾巴却突然被拉扯了一下——由于向前的惯性，这莫名的一扯倒着实让我的尾巴根产生了一股撕裂般的疼痛。我“嗷”地叫了出来，并赶忙回过头冲她们龇了龇牙，试图将其喝退。

“哎哟——”半蹲着的雌性人类似乎被吓了一跳，她惊慌失措地站了起来，但却并没有打算后退的意思，“看不出来这小东西还蛮厉害的嘛！”

兴许是被我的惊讶给惹恼，她一边说着一边快速地将自己的一条腿甩向了我，并在我毫无反应之时狠狠地踹上了我的肚子！

一股子钻心的疼很快袭遍了我的全身，我只感到自己痛得连眼睛也睁不开，腹部的剧痛使我在那一瞬间连呼吸都做不到——我惨痛地哀嚎了一声，浑身也抽搐着在原地跳了起来。

剧痛几乎在一瞬间便摧毁了我反抗的意志，脑子里下意识的逃跑意念刚一形成，我便赶忙咬着牙调整好自己的身形。

可此时的我却发现，由于刚才的哀嚎声使周围人类的目光都汇聚在了我和这两个人类的身上，那一束束灼热而又令人不安的视线使得我感觉自己浑身的体温都开始有些上升。

我瞥了一眼这个讨厌的人类，实在是无法理解她这般莫名对我露出的敌意……我从未试图伤害她，反倒是她主动来骚扰我……

记忆中的画面使我的胸膛之中不自觉地燃起一簇簇鲜红的怒火，我死死盯着这个人类的眼睛，想通过眼神阻止她继续伤害我的行为。我本想对她进行回击，但眼睛的余光却已经瞟到周围开始聚集起越来越多的人类——他们停住了自己行走的步伐，纷纷站在原地开始观摩起这一场所或许会演变得更加凶险的场面……

抱有敌意的人类在我目光的注视下并没有再做出什么侵犯的动作，她似乎也意识到了场面上的一些敏感，才一动不动地伫立在原地。

双方僵持的状态大概只持续了五秒左右，当我勉强确认她不会再有进一步的冒犯举动后，便打算转身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正当我眼睛的余光刚要脱离她身体的时候，我却突然捕捉到——她快速地转身，似乎从一旁抓起了一个什么东西，并狠狠地冲我扔了过来！

我的反应跟不上这突如其来的攻击的速度——刚转过去的脊背上就又被重重地击打了一下！这一次的伤害虽然不比得刚才疼痛，但这样反复的招惹行为却已经完完全全地惹怒了我。

我愤怒地转过身，只见那附近的地上正摆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石块——那正是她刚才用来攻击我的凶器！

我咧开的嘴里，两排尖牙紧紧咬住，心中已经决定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自以为是的人类！

兴许是觉察到了我反抗的意图，这个该死的人类却一点也不打算逗留，她在看见我回头的第一瞬间便立马掉头，似乎想快速地拉开和我之间的距离。

可此时的我怎会就让她这样走掉？

浑身的肌肉迅速绷紧，催动着我的身体像一支离弦的箭般向前窜去——几乎是在瞬息之间，我的身形便赶上了那个人类。

一道凶猛的飞扑从她的身后袭了上去，逃跑途中的她此刻根本承受不起我攻击的力量——“啪”地一声，她整个身体便向前倒去，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我并不打算停手！面对这倒地的人类我就势扑上了她的身体，并用爪子狠狠地攻击着她！

人类的反抗非常激烈，在不断地挣扎中甚至又击打了好几次我的头部。这样的攻击使我的肾上腺素飙升，一股从未有过的杀意在瞬间掠上心头……

仅仅是一瞬间的精神恍惚，我的牙齿就已经离这人类的脖颈处只有几公分的距离！

正当我准备张开嘴给她的颈部留下一处泄露生气的伤口时，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身旁不知何时出现了几道庞大的人类身影！

我立马意识到这是他们族群的援助！

只在一瞬间，我的大脑也十分冷静地控制着身体放弃了即将发动的攻击。我调转头去，准备趁他们不注意间快速逃走，可刚才的混乱却使我忽然间迷失了方向……

短暂的迷茫时，那人类的攻击便已然降临：远比刚才力度更大的一脚踹在了我的腹部上，那撕心裂肺的疼痛第一次使我产生了害怕的心理，但此时的我非常明白，求饶和道歉对人类来说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想要求生就必须在必须在第一时间逃离此处！

忍着身体上遭受的接二连三的击打，我只能闷着脑袋逃跑，随便选定了一个方向后，我便拼死地挤出那站了一圈的人群。

人多路窄，一路上因为躲闪不及撞上了不少走路的人类，我慌乱的逃命虽然引起他们的不满，但好在并没有第二个试图追上来教训我的人类了——他们要么对我发出一阵阵怒斥，要么快速地反应，将手中的物品紧紧抓住，并及时地挪开脚步让我从他们的身旁窜过……有的人类甚至还牵着自己的宠物，那些茫然无措的好奇家伙见到我狼狈不堪的奔逃时甚至想要伸出腿来阻拦……好在不顾一切的我都勉强冲出了他们的“包围”……

一路紧张且慌乱的狂奔，不知穿越了多少个繁华喧闹的街区，我终于窜进了一个人迹罕至的背街角落。我躲在一栋破旧房屋的背后，一边急急地喘着粗气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当确定了身后没有追兵后，我才勉强放下心，脊背顺着墙根一屁股坐了下来。

拼命的逃跑使此刻停下来的我一时间眼冒金星，身体里赫然出现的虚弱和饥饿感也冲上了脑海。我感到自己的脑袋变得极其沉重，竟连脖子都有些承受不起它的重量……

我缓缓将身体趴下，试图让它先恢复些起码的运动能力，可我打算放松的想法才刚出现不过几个呼吸间，身旁不远处却突然如鬼魅般地响起一个声音：

“你在逃避什么？”

我被这突然响起的话语给吓得一激灵，前一秒还酸软无比的身体却突然跃起，眨眼间便做好了逃走的准备。

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只全身暗黄，身材较瘦的中型犬。他的个头与我差不多高，即使加上那竖起的两只耳朵也大致与我相仿，但那一身矫健和结实的肌肉却完美地阐述了他与我的不同。浑身短浅的皮毛衬托出一股干练、果断的气质，虽然我并不知晓这家伙的身份，但也能一眼看出他的与众不同。

这家伙一脸狐疑地看着我，似乎对我的到来产生了非常大的疑惑。

但当我发现这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并不是人类后，心里才稍稍缓了一口气。

“你惹到了谁，竟然跑到这个地方来？”暗黄色狗继续追问道。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就随便跑跑的，你也要管吗？”精神压力减少了一些，那份被因被干预而产生的抵触感也迅速占据了我的思想。面对这不知哪儿来的同类，我对他的第一反应却是有些恼怒的不耐烦。

眼下已然身处人类世界的中心地带，我不可能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由于我无法确认生活在这里的同类们的“阵营”，所以也不可能再犯面对风归时的错误……

“呵呵，狂妄的小子，可惜是个蠢货。我刚才注意到了在外边大街上乱跑的你，横冲直撞，满路乱窜，甚至还撞到了好多人类。你要不是脑子有问题的话，那就是在一心寻死了。”暗黄色狗扬起一边的嘴角，话里话外满是讽刺的意味。

“这关你屁事！”我不爽地骂道。在人类那儿受的气还没有完全缓解，被这家伙一激，刚才那压抑在心中的情绪便一下子喷涌了出来。

“切，不知死活的东西。”暗黄色狗不屑地扔下一句话后，便转头向我身后的屋子里走去，“奉劝你一句话，赶紧滚开，这儿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眼瞅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了那处阴暗的门口，我才在心里又咒骂了几句。

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虽然明确地表示了自己赶我走的意图，但我此时是肯定不敢马上离开的。外面的情况此时发展成了什么样子我毫不知情，倘若唐突地走出去撞上了那些报复的人类，那我岂不是就完蛋了……

我有些纠结地在原地徘徊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再躲一小段时间。我再次贴着墙角坐了下来，可耳朵里却突然传进了屋子里一些细小的交谈声……

好奇的我趴在墙壁上，用两条有力的后腿撑起身子，摇摇晃晃地朝里边看去——屋内的环境十分昏暗，并没有任何人类设置的灯光。我瞪大了眼睛想要看清里边的事物，可内外的光线差异却让我自己更容易暴露在屋内人的视线上……

这间老旧的房屋应该早已没有人类居住了，破破烂烂的外观甚至让我不免怀疑起它还存在于人类住宅区中的原因。我的目光四下里张望了片刻，却并没有发现那只暗黄色狗的身影，甚至连刚才听到的那些轻声交谈此时也销声匿迹，仿佛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一般……

正当我准备抽回身时，那神秘的低语却又再次及时地响起：

“所以是已经决定了吗？”

“那当然，大人亲口对我说的，还会有假？”

“没想到这一天竟然来得这么快……我得抓紧时间把消息散布下去……”

“没错，你抓紧通知，上头一旦再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

“嗯……”

我正听得满头雾水，那细细的低语声中却突然喊出了一道洪亮的呵斥：

“什么人？！”

我心中一惊，脚底下连忙跑路——可我的上半身刚从墙壁上收回，还没来得及往前跨出一步时，一道身影便十分迅速地从屋子里冲了出来，眨眼间便将我给撞翻在地！

一只强而有力的爪子死死地按住了我的头，让我即使想要奋力挣扎也无济于事。

“怎么是你？”后方的袭击者发出一道疑惑的声音，“你怎么还没滚？”

略有尴尬的我苦笑一声，心中却满是对自己倒霉的无奈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