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河缓缓流动 第159章 晨雾

白狼和静夜的谈话持续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直到下午我们才看见他们从据点的门里走了出来。

没过多久，我便收到了新的作战命令：第二天正午开始新一轮的作战行动。

关于这条命令并没有其他任何的细节，以至于我们几个领队无一例外都听得云里雾里，只能不得不前来找到阿锋，想要问个究竟。

在据点外的一处空地上，我们发现了阿锋，他正在向几名负责传命的嗜血队员交待着什么。我们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等他把自己的工作做完后才赶上去叫住了他。

“阿锋，队长的指令到底是什么意思？”德比西有些迫切地问道，“明天正午行动，这不是和之前的命令没有什么区别吗？”

“怎么没有区别，这时间上就有所改变啊，难道不是么？”阿锋有些愣神地回应道，随即满面疑惑地看向了我。

“拜托，阿锋，你知道我们什么意思的。”我紧跟着解释道，“这么重要的作战计划不透露给我们细节，可让我们怎么给下面的队员布置任务啊？”

“我现在跟你们一样，也是一片茫然。队长并没有额外关照我什么细致的情报，他和静夜商谈的时候身边没有第三个人，所以就算你们来问我，我也没法回答你们的问题。”阿锋一五一十地说道。

“或许，队长是想刻意隐瞒什么……”黑檀皱起了眉头，一边思索着一边暗道，“他不想让我们具体的行动计划被提早地暴露，也许是为了保密……”

话还未说完，黑檀便下意识地向四周看了看。

“哦，对了，队长说过，有关具体的行动计划他会在战前临时向各位领队公布的。”阿锋似乎想起了什么，便接着黑檀的话补充道，“不过这一点他也依然没有要我透露给你们的意思，是我自己的决定。你们可别把我的情报给卖出去了，要是害得我被队长骂的话，以后你们就别想从我这儿打听到什么消息了。”

说罢，阿锋便冲我们挥了挥爪子，随意地告辞后便向据点里走去了。

“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队长他还怕我们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么？”等阿锋走远后，德比西才有些不满地开口质疑道，“我们可是嗜血队里的领队，有什么行动计划是连我们也需要隐瞒的？”

“我想应该就是黑檀说的，队长他应该也有着自己的顾虑……或许是为了保密吧，涉及到多个层面的情况……”我也茫然地猜测道，“不过，具体的原因我也分析不出来。”

“阿锋不是说了么，到时候队长就会告诉我们的。”黑檀似乎是理解了什么，语气淡然地说道，“我们现在在这儿猜来猜去的也没什么意义，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说罢，黑檀便自顾自地转过身去离开了，甚至没有跟我和德比西打一声招呼。

我们彼此茫然地对视了一眼——由于德比西和黑檀不算太熟悉，所以他更加无法理解后者此番不辞而别的行为。也许他会猜测是否是我们两个的话有些不经意间地冒犯，但在对第二天的作战行动前，这点疑惑还是很快就被掩盖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据点里的嗜血队员们就已经忙碌了起来。负责除了战斗外的各项任务的队伍都各自开始了紧锣密鼓地准备，俨然一副大战来临的紧张气氛。

而由于我们几位负责正面作战的领队依然没有得到具体的行动计划。除了让自己手下的队员们尽可能地休息好以外，我们也没有再下达其他的命令。

离正午还有几个小时的时间，黑檀却突然找到了我，让我陪他一同前去苔藻城的边境看看。我不明白他的真实意图，但一想到前些天他说的那些危险之语，我便无法真的拒绝他的要求。

虽然苔藻城边境离嗜血队阵营的距离并不近，但由于那儿的沼泽地形对深渊队而言同样是一处难以不动声色地越过的天然屏障，再加上此番我们嗜血队掌握着战场的主动权，所以靠近鱼塘城一侧的地区即使没有我们队员的把守，但依然还算得上是安全。

一路上我俩都沉默着，跟在黑檀身后的我脑中止不住地猜想——既然是黑檀有意邀请我出行，那想必他就一定是有话想对我说。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必再刻意地找出些话题来为他铺垫，只需要乖乖等着他开口就好了。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一直到我们走到了沼泽的边缘地带之前他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一个字，甚至连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我狐疑地望着他的后背，但目光却被前方那一片茫茫的神秘景象所吸引了……

沼泽地的场景跟我们昨天早晨看到的画面一模一样，除了一些团团纠缠在一起的墨绿色矮小植被外，映入眼帘的几乎都是茫茫的一片灰蒙蒙的景色。那些漂浮在沼泽地上方大约一米多的一层薄薄的雾气，竟完全隔绝掉了我想要窥探更远处的视线。

“看来队长决定在正午行动是有道理的。”黑檀终于是说出了他此行出来的第一句话。

“怎么，你看出问题所在了？”我不知黑檀卖了这么久的关子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既然他主动地开了口，那么我也便十分“配合”地回应了他。

“你看，这片茫茫的雾气，会使我们本就难以越过的沼泽地形变得更加凶险……”黑檀继续说道，“在敌人熟悉的地区中战斗，我们本就处于一种天然的劣势。倘若视野上再被削弱，那想要在这里击败深渊队的守军就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你的意思是？”

“队长想等到沼泽地上空的晨雾散去后再动手。”黑檀回答道，“清晨空气中的水汽太重，凝结在半空中才会形成这样的晨雾，而等到大概正午时分，升起的太阳所散发出来的温度就会将这些雾气给蒸发掉。一旦这道阻碍视线的屏障被消除，那么我们的队伍才能够长驱直入。”

“既然如此，那又有什么必要对我们隐瞒呢？直接告诉我们不就好了吗？”我不解地问道。

“看来和据点里的自己人一起生活得太久，已经让你有些放松对周围事物的警惕了。”黑檀缓缓地转过了头来，用一种模棱两可的眼神看着我说道。

“什么意思？”我不解地凝视着他的眼睛，心里也跟着直犯嘀咕。

“难道你没发现今天早上据点里明显少了一部分人吗？”黑檀见仍没将我给点醒，便把头又转回了前方。

“有吗？少了哪些人？”我被黑檀的这番话给说得一愣——不瞒他说，我还真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我今天刚醒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黑檀淡淡地回答道，“魔球和他手下的暗杀队不见了。”

“啊？”我惊讶得叫出了声来，“那……那他们是干什么去了？我们需要要去给队长报告吗？”

“我我想，队长一定知道这件事情……”黑檀缓缓地回答道，“毕竟魅影队一共也就只来了暗杀队这一支队伍，倘若突然消失，他不会发现不了的。”

“你的意思是，这是他和静夜在昨天的谈话中商量出来的行动结果？”我似乎明白了什么，便试图在黑檀的口中印证自己的猜想。

“看来他们确实是找到了一些解决问题的办法……还是希望能有些用吧……”黑檀凝重目光试图透过前方茫茫的雾气，看到那被囚禁在苔藻城之中的阿罗西的处境——然而，这看似轻飘飘的水汽却将他的每一点努力都给阻挡了下来——它就真的像是一道专门为了保护深渊队而形成的存在，只要是不属于苔藻城的一切，都将被这一片雾气给拦在沼泽之外……

我看向黑檀后背的身影，却感觉他已没有了要继续表达其他内容的意思，便忍不住主动询问道：“所以，你今天叫我到这儿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黑檀的身体怔了一下，继而转过头一脸茫然地看着我问道：“不然你以为我会对你说什么？”

“呃，不……没什么……”我如同心虚般地连忙摇了摇头，“那，既然没事了，那我们就回去吧，离行动时间的没多久了……”

一边仓促地回答着黑檀的问题，我也一边如同说服自己的内心般立刻转身，朝着回去据点的方向走去。

“我已经说过了，小七。”似乎是反应了过来，黑檀的声音却突然在我背后响起，“那只是我的一个想法，你并不需要在意。我没有能力改变什么，告诉你的原因只是因为我觉得只有你能明白我真正的意思。不过，现在看起来你对我这种想法的重视程度甚至超过了我自己，怎么？难道连你也出现了这样的想法了吗？”

“啊……不……”听着黑檀这仿佛在诈我一般的语气，我便一下子警觉了起来，连忙草草地应对了两句，“也许是我太过敏感了……”

然而，在仓促间回应了黑檀的问题后，我的心里却反而出现了一股对他不满的情绪。那种感觉就好像一个朋友出卖了只对我分享的秘密一般，它被用来验证我们的真挚情感，但随后却又背叛了它……在我看来，这种行为就如同是直接背叛了我本人一样……

不过，我反复在自己心中强调着:这只是黑檀的一种想法，或许真的是我太看重他对我说的这些话，所以才出现了那些不必要的担心呢？

可话又说回来，若是我问心无愧，那当黑檀最后问我的那个问题，为什么会让我觉得难以回答呢？难道，我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也拥有着这般叛逆的想法吗？

那从我比他更为重视的反应来看，是不是我的这种想法也比他更加强烈呢？我不知道，也无法给自己下一个准确的定义……

独自行走在通向据点的路上，我的双眼却好像忽然间失明了。此时的它们，就好像我的内心，正被一种白茫茫的东西覆盖、包裹，隔绝开了外界的一切。我无法将它们驱散，也不知道该怎么驱散……或许，只能如黑檀所说，等到未来的某个时候，这些隔绝感知的晨雾便会自动消失不见吧……

当我茫然失措地回到据点时，白狼正一脸严肃地站在门口盯着我。见我走近，他紧跟着生气地斥责道：“你跑到哪里去了？知不知道我们马上要整队出发了，都这个时候了你一个领队还乱跑什么？”

“是……对不起……”我仓促地道了歉，随即便慌不择路地朝着据点里跑去……

我的心绪被黑檀的话语给完全扰乱，以至于在嗜血队出发前的这几个小时间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

时值正午，所有即将出发的队伍都已经准备就绪。我四周张望了一下，果然没有发现魔球和他率领的暗杀队——不过，从白狼泰然自若的反应中已然能够看出，事实该就应和黑檀所说的相差无几。

我的眼睛无意间又瞥到了黑檀的侧脸，但此刻的我却已经如同一只惊弓之鸟，那刚刚捕获了黑檀身影的视线立刻就如同抽搐一般地强行转向了其他的地方。我的心脏猛地一跳——或许，从今以后我得和黑檀保持一定的距离了……

白狼走上洞外的高台，看着下方浩浩荡荡的嗜血队员，开始了他在下达正式进攻命令前的最后动员:

“兄弟们，深渊队覆灭前的最后一战，从现在开始！这一路上，我们遭受了太多的苦难与折磨，我们翻过了一座座大山，也跨过了一条条河流，我们打败了无数的敌人和对手！他们曾妄图阻止我们，屠杀我们，可现在，我们依然站在这里！站在这本属于深渊队的鱼塘城的土地上！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我们能够打败他们，我们拥有着彻底击败他们的实力与勇气，就像在鱼塘城外和他们交手一样！让我们再次挺起胸膛，昂起头颅，掀起这股属于我们嗜血队的浪潮！胜利永远属于我们！”

白狼的战前动员一如既往地振奋人心，队员们无一例外地都在慷慨激昂地仰天暴喝着，将他们自己心中热血的情绪和战意通过喉咙尽力地发泄出来。但和以前不同的是，此时的我却并没有那样的激动心情，相较于曾经和白狼的目的合二为一的融合感，现在的我却已经对这场战争和战后的局势走向产生了担忧和迷茫……

或许黑檀说的没错，我本就拥有着这样的想法，只不过是他先我一步说出来了而已……